第150章 奈何汉军有高达

日中，山上。

布氏巨猿从身上挑出蚤虫，捏着塞进嘴里，就着嫩松叶下肚。

布刍拿着两个馒头，看了看还毫无动静的山下，把给婆姨地放在身后，把另一个属于他的扒开分给巨猿。

朝食时多领了两个馒头，是所谓白日作战的补助，

可到了现在，山下也没个动静，檑木都白准备了。

虽说将军说了，这补助粮安心吃。

可巨猿不干活，这馒头他布刍吃着真不踏实。

山下，

康御正率着骑队，往西去收拢残局，最重要的，是去收拢四散的三趾马，和三趾马肉。

虽然吧，不用打就收马收肉，很是美。

可一路上，还是有点遗憾没能在虢骑冲坡时，将其一举冲溃。

矮山头上，

齐戈摘下了脸上的瓢虫，在哀叹中被叫回去又学起了拼音。

三个分属不同队伍的家伙，在这同一刻，都骂出了同一个问题。

那便是——虢骑为何不来？

戏都搭好了，这敌将为何不配合着来？

“当然是虢仲达懦了。”虢季彦叹了口气，

这都日上三竿了，还没有任何动静，剩余的虢骑应该是跟着美髯男子虢仲达跑了。

实际上，事实也正是虢季彦想的那般。

美髯男子在临近清晨时又遭遇了一波打击后，

虢骑营又炸了。

美髯男子的心态也炸了。

天亮后，整个骑营平复下来后，稍一清点，轻伤无伤的虢人，也就一百出头。

收拢回的三趾马，别说一人两骑了，也就百来匹，一人一骑都不够。

三百人，六百马昨夜安营扎寨，今晨却只有百来人无伤。

这一夜的死伤比过半，

要不是此间皆为虢国精锐，早就溃完了，再聚拢不起来。

于是美髯男子一合计，汉军既有可堪夜袭的精兵，又有风雷神祇之助，人也上千，可堪作战的，据昨日骑侦回报，也上了百。

此刻还因大胜而士气正酣。

反观他们这边，三日狂袭，一夜未眠，本就疲敝不堪，又战损过半士气低迷。

今，攻汉军是败，自回虢是败，

何不告之已攻汉军，而自回虢呢？

于是美髯男子虢仲达与还残存的虢骑两长、卒长一合计。

当即拍板——吃顿好的回家吧！

消息一出，全军振奋，

以昨夜死伤的三趾马与稍许未燃尽的粮草为食，吃罢饮罢马，

为防汉军再袭，连远派再去收拢走散三趾马都不去了。

携带上伤员与马肉、粮草，径直带人回返。

‘携王、虢侯啊，非是我虢骑不努力，实在是汉军有神祇！’

‘其有高马骑士三百许，夜战精兵两百支，寻常士卒近千，更有风雷神祇相伴，’

‘于近昏时刻，布下落网，唤来风沙蔽目，以使我虢骑马迷人乱；后又唤雷召火，焚伤我马骑、紊灭我虢人。’

‘企图一举而围歼我骑虢。’

‘幸有左师以血覆眼，破风灭沙，’

‘率两百骑冲溃汉军精兵，拼杀掉汉军高马骑，为我等搏来重整机会，

‘后虽左师不幸阵殇于汉卒，却也亦使我等冲破汉军围笼，得以将汉军真况汇报给携王。’

边跑边思索着，美髯男子虢仲达俨然已经思索好了归后对周携王、虢侯的措辞。

总之宗旨就一个——

非是我怯懦，而实在是敌我差距过大，

至于其他，我都保住了这百来虢骑和汉军真实情况，周携王啊，您还要怎么责罚？

……

远在山上被绑缚着虢季彦尚不知道虢仲达怎样编排他的。

此刻虢季彦还在为其遮掩着，道：

“不过懦了也好，来到这山上我才明白，便是没有昨晚那场夜袭，我们这点虢人也完不成任务。”

四周被捆缚的虢人，想着虢骑不来了，唯一逃脱的生机都不再，

一个个心绪低沉，哪还有心思去接话虢季彦。

如今落得这幅田地，除了汉军太精锐，他左师虢季彦就没有责任吗？

不斥责发怨左师，已经是他们收敛性情了。

虢季彦于是神情更低沉了。

想他来之时，

三百虢骑尽选精锐，着甲率近乎二一，比之周王师一两25人，着甲3人的着甲率，不知道高了多少。

虽说都是皮甲吧。

可防挡些冲锋路途上的箭矢，对射时减少一些己方损伤，当是毫无问题的。

谁曾想，唉——

虢季彦喟然长叹，

被绑上了山坡后才知，

就算没有昨夜的夜袭，今日他虢季彦若是率领虢骑冲往道左的汉军假营，

必也是会落入陷阱，折损一番。

而后，这山坡上的顶上像鹿角一般的桩子。

他虽不识，也知晓有此物阻隔，马速会在冲坡时提不起来。

也就是，他哪怕带人躲过了昨夜夜袭，躲过了假营陷阱，直接冲山溃寨，都不一定能赢。

何况这三者，他其实一个也未能躲过。

是故虢仲达不来，少淌些陷阱，能多带些虢骑回返，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虢季彦，落败如此，又能再去怪罪谁呢？

也只能借着一颗龙子，聊以慰藉了。

龙子是汉军医户给的，汉军队伍中喂养的始兴龙，产蛋的话，总是有很大一部分会辗转落到医户手中。

“虢季左师，既然龙子食好了，您一会就忍着点，将军教给我们了一种石膏治骨伤的法子，据说比夹板的效果好上许多，您这回啊，算是有福了！”

医户说罢，就有三个壮汉将虢季彦架了起来，

剥去其身上染血的弁衣，去掉鞋履，再脱去虢季彦的袴，也就是开裆裤，

如此，虢季彦下身，便只剩下褌kun，即合裆裤，内裤了。

虽一直说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但实际上，此事件被记载于史册，更多是因其政治变动，君王更替，是建制了制式骑兵。

然而蓝星的考古的合裆裤，就出土于西周的虢国墓，

虢国在西周时，已经是有了合裆裤的。

而此代普遍的服饰下裳，其如裙子一般，没有护持大腿内侧的地方布料，

骑马便会磨裆，常与戎骑接触的虢国人，在骑队中，也自然就普及了胡人（包括犬戎）的开裆裤。

是故剥掉开裆裤，医户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没什么值得惊奇的。

虢季彦其实也一样，只是有些不习惯忽然围过来的一圈脑袋。

更不习惯的是，其中还有不少女子。

“你们汉军医户，竟允许女子也修学医术吗？”虢季彦咽了一口唾沫，有些不适。

周礼男氏女姓，

一对兄妹，妹妹冠以表血脉的‘姓’，哥哥冠以表分支氏族的‘氏’，

以氏族为主体的单元，

都不承认女子为氏族的一员，又怎么会把氏族的根本技术传于女子。

就不怕密技外泄吗？

“闭嘴，你的龙子还是我们姐妹给你凑的。”冒头的一个独臂少女斥道，

齐茜她们根本就是义儿军里暂时划归过来的，相较于她们这些义儿，医户都是这支队伍的所谓外人。

医户苦笑了下，没说什么，开始给虢季彦摸骨，

摸罢，义儿们也纷纷上去又摸了一通，才算完。

而后，医户正骨，包麻布，缠石膏麻，最外再裹麻布固定。

每一步，医户都讲解着，并让义儿们上手试试。

直到虢季彦再难忍心中臆愤，

独臂义儿茜一声令下，三个壮汉将虢季彦给按紧了，

“将军说了，我们要掌握好石膏麻带的绑缚方式，

“可虢骑都不来了，整个营队就剩这个骨伤的。”

“一会儿咱们就挨个拿制好的石膏麻带试手。”

作为副什长，齐茜毫不客气地下达着命令。

“茜姐，这绑好了再拆，再绑，是不是有点太……”其中一个女义儿有些犹豫。

西乡县多石膏矿，齐茜她们昨日挖了半天天然石膏，又是捣粉，又是水洗制熟。

又是脱水，以石膏水浸麻布，制石膏麻带，

好不容易制作出一批石膏麻带，不趁机试试，练练手，又怎么行呢？

于是齐茜毫不犹豫：“这叫物尽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