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闹闹哄哄,文艺委员担起了控场主持的重任,吆喝着让人上台临时给大家来几个节目。跃跃欲试和起哄看戏的心都在那故作的怨声载道里。
谷暄和甚至早有准备地从宿舍带来了自己的吉他,十分给文艺委员面子主动请缨上台自弹自唱。男生围在讲台周围,不知还有哪里来的麦举在谷暄和面前。
齐清洌随便拿了瓶饮料坐椅子上前排围观。谷暄和唱完,获得足够多的欢呼尖叫,大家都十分捧场,男生的叫嚷声尤其热烈,满是自豪。
谷暄和站起来,笑里藏阴谋诡计,问:“阿清你要不要上来给我们表演点什么?”
“别拱火啊,我可没什么才艺可秀,比不上你谷大才子,深情歌王。”她笑,拒绝了。
“别啊,阿清去嘛,你上去跳大神,我们都如听仙乐而暂明。”有人话里递薪柴,拱火大笑。
“让你们背古文是这么用的是吧……劝你们别听,当心耳鸣。”齐清洌嫌弃道,“自己玩去,我为你们操劳这么久,还不能坐下来吃吃喝喝听听小曲儿?”
“愣着干嘛!为阿清接着奏乐接着舞啊!”
“谁上台,能唱能跳那种?”
“要不阿清你随便点一个吧,看谁敢拒绝!”笑声阴险。
“都想看戏,为什么坏人我来当?”齐清洌又好气又好笑。
“因为我们都听你的啊!”
齐清洌当即命令:“那你们去群魔乱舞鬼哭狼嚎好了。今晚你们就是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阻止你们的。”
“哇~好怕怕~”
“那是收尾才该做的事不要这么早就乱来啊!”
“我才懒得管你们,今晚的安保我负责,老师们都不来,让你们敞开吃喝玩乐,喊破天也是你们能耐。”齐清洌捂住耳朵,这群男男女女,说喊破天就真鬼叫起来了。
关良和赵若明互相使了个眼色,颇有阴谋诡计的意味。关良忽然把一旁安静观看的蓝凛推到台上,赵若明喊着:“哇!阿凛想登台表演是吗?那真是太好了!阿清你说呢?是不是很想看?是不是很难拒绝?”
文艺委员瞿以端已经蠢蠢欲动了,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要登台展现才华的潜力股,绝对会给足机会。瞿以端按住了蓝凛的双肩,以防他逃跑。
“你们……”齐清洌无语,关她屁事啊,搞得好像她逼蓝凛堕入风尘似的!
谷暄和笑问蓝凛:“会弹吉他吗?试试。”吉他递过去。会不会其实没所谓,大家都是在瞎玩,没有才艺也会有笑料,气氛一样热闹。况且蓝凛这么安静,上台随便玩一玩都好。
“会一点,弹什么?”蓝凛有点难为情,想拒绝,但在她面前,能表现的机会不多。
“你会弹什么就弹什么,两只老虎都无所谓,今晚就是玩儿。”谷暄和拍了拍他肩膀,笑着告诉他这个事实。
蓝凛坐下来,抱着吉他。
方瑞晴在一旁摇着齐清洌问:“帅不帅?”
齐清洌这才真真正正意识到他今晚穿的是一件白衬衫,又不只是白衬衫,还有少年的风采。她笑说:“清爽啊,帅的吧。”他其实一直都是这样,也没为今晚换风格,只不过有什么活过来了,并且张扬地展现着。
吉他响起,随之而来还有他唱歌的声音。忽然周遭安静,只剩歌词里的含蓄与喧嚣。
【就像日落燃烧最后的执着】
【再微弱的的爱也感到炽热】
【我就像彗星千里外划破夜空】
方瑞晴附耳过来和齐清洌小声说:“阿清你在干什么啊,在录音吗?不过蓝凛唱歌这么好听的哎,以前都不知道,终于有点符合他长相的男神范儿了。”
齐清洌收回手机:“听歌识曲,没录音。不够近吧,没识别出来。”没说假话,但她莫名心虚,没再拿着手机对着他,他还疑惑地看过来,仿佛是在对着她轻声哼唱。
【当含蓄的爱再次把伤口撕破】
【留下的疤又代表什么】
【已把全宇宙的孤独承受】
【我又在害怕什么】
【有什么好抉择有什么不舍得】
【有什么能阻止我吻你的时刻】
齐清洌听着歌词,在这一句,他刚好看她,是巧合吗?她心忽一坠,空空荡荡的,慌了神。他复又眉眼低垂,谁也不看。
【用笑容遮盖着最痛苦的角落】
【如果所有伤能遗忘就好了】
【无论世界将你的爱藏在哪个角落】
【在那里我注定坠落……】
未完的吉他伴奏和歌声全戛然而止。
谷暄和问:“怎么停了,还没有一首歌的时间吧?听着还有的。”
蓝凛将吉他还给谷暄和,平静地扯谎:“忘记歌词了。”
“那有什么,乱唱都没关系啊,我们又听不出来。不然弹别的歌,难得登台,别结束这么快啊。”瞿以端也劝。
蓝凛面露为难。
齐清洌说:“你们差不多就放过他吧,已经很难得了。要切蛋糕了吧,不能放太久,先吃蛋糕吧。谁想帮忙分蛋糕,先说好,不准用蛋糕砸人,大家都穿这么干净,尤其女生这么用心装扮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能浪费。”她忽然想到什么又说,“今天有没有人过生日的?有的话直接来切蛋糕好了。”
“有啊有啊!男生这边是张元泽,他今天过生日!”张元泽被推到放蛋糕的桌前。
方瑞晴说:“好像雨柔也今天生日吧?”
张雨柔点点头。
“那敢情好,一男一女同姓张,同一天生日……”
齐清洌笑说:“别乱点鸳鸯谱啊。”
“那当然是义结金兰啊!”
欢声笑语中有人关了教室的灯,走廊的灯光照进来。蛋糕上插上了全部的蜡烛,打火机一点,所有人自觉地唱起了生日快乐歌,谷暄和依旧吉他伴奏。
“祝张雨柔、张元泽生日快乐!”火光吹灭之际,教室的灯打开。张雨柔和张元泽相视一笑,互相为对方道一声生日快乐,随即一起将蛋糕切分。
齐清洌端了一块蛋糕给方瑞晴,说:“吃吧,你根本就不胖,下次可以穿短裙,很漂亮的。”
宋闻因勉为其难,为挤不进来只能抱着吉他眼巴巴望着的谷暄和拿去一块蛋糕。
蓝凛在人群外站着,在想不知道叉子和盘子够不够,当时特意还多要了一些。
齐清洌端了一块蛋糕出来找到蓝凛,果然见他躲在人堆外,递去蛋糕说:“拿蛋糕的功臣,不吃可不行。”
他接过,难得笑了笑说:“谢谢。”
“不客气。”她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明明好像有什么要说。
相顾无言半晌,他主动问:“你吃蛋糕了吗?”
“我啊。我吃晚饭了。我才不像他们,空着肚子就等今晚。”她语气轻快。
其实他也没吃饭,怕来学校会太晚,只是回去洗了个澡,去拿蛋糕就过来了。
大家吃完了蛋糕,继续放开手脚吵闹。女生们裙摆飘飘,舞得落落大方,气质翩然。男生则去捣乱似的,相声小品二人转,手脚同舞,鬼脸频出。谷暄和放弃了有格调的曲调,跟他们胡闹起来瞎弹伴奏;一到汉服女生们抢占场地,才稍微恢复点正经与古风味道来。
蓝凛被平常几个一起打篮球的男生拉到教室后方空地处,直接席地而坐,玩起了类似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关于此类游戏没有在本班被禁止,得益于齐清洌为此定的一些规矩:真心话不问隐私,大冒险不动手脚,尊重个人意愿,尊重男女之别。于是这个被戏称为“挑战班干部权威”的大冒险游戏经久不衰,深受本班男女玩家喜爱,除班干以外,以及历来独来独往的蓝凛。
“抽到真心话,即兴提问我对面的人,请问你最喜欢哪位本班男干部?”
“不痛不痒。席初,最喜欢看他那一脸傲娇臭美谁也看不起的样子。”
“咦~好变态!叫他过来给你一拳好了。”
“听好,我左手边的,请问你至今为止向几位班干表白过?不限男女。”
“报告,全部!但一无所获,准备再接再厉!”
“呵tui~就这样还想充盈后宫,赶紧被人收了吧,速速找个对象断了你的白日梦。”
“我对面的听着,选着一位班干,在他面前做一个丑爆的表情包,如果他能忍住让你完好无损地回来就算你成功,你将得到我们的敬佩。指定宋闻因,速去,开始为你哀悼。”
一个男生——赵若明一脸苦相起身,去到宋闻因的面前,扮了猥琐仓鼠的表情包,宋闻因脸色一变直接给他打了回来。赵若明一蹦三尺高四处逃窜,赶紧爬回来坐下。
“看来宋闻因收手了,一定是你不够猥琐。”
“我对面的听好,不对,应该是我对面的左右手两边的人听好,请问你们有没有给某位班干——那就指定阿清吧——有没有给阿清表过白写过情书!如实招来!”
左边那个是蓝凛,大家都根本不看他,知道他跟阿清交集太少也根本干不出这种事。右边的男生被一众骇人的目光盯着,丝毫不慌地回答:“报告,没表白,没情书,报告完毕!”于是他成为被唾弃的靶子了。
“吗的混蛋!原来就是你没交情书,说好大家一起写情书交给阿清批改,我们绞尽脑汁写得妙笔生花还是被惨批一顿!你个混蛋阳奉阴违,我们都被大批特批,就你看热闹偷着乐是不!”
“……”蓝凛全局目瞪口呆无话可说,他是真不知道原来班里事情这么丰富。但说到表白,他刚刚唱的那首《彗星》歌词里就有他想表白的话,隐晦又直白。那时她几次与他对视,一定听清楚他唱的是什么了。他不敢当面直说,她能意会到他藏于其中的隐晦么?还是仅当那是歌词习惯它的直白抒情。那首未唱完歌能掀动她心里一圈涟漪吗?还是如常平静无波无澜。
“蓝凛到你抽了,抽到什么了?”
蓝凛一看手里的卡牌,说不出话,脸色发白。
旁边的男生倾身来看:“咦,极品运气啊!蓝凛你这张可是为数不多的让自己行动的大冒险牌。”
“是哪张啊?”
“——假装强吻班长。”
一阵爆笑,幸灾乐祸。
“完了完了完了,阿清又要拒绝人了,给再多脱单的机会都抓不住,可怜的阿清!”
“蓝凛也可怜啊,全班恐怕唯一一个没被阿清拒绝过的男生吧,好多男生都被拒绝过了。蓝凛终于也要步我们的后尘了。”
蓝凛叹气:“能不去吗?”
“不行不行,要玩得起嘛,又不是真亲,阿清也知道的,被她拒绝习惯就好了,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要这么想,我们都是阿清得不到的男人。”
“蓝凛别怂啊!拿出点帅哥的自信和气魄来,别对不起你这一身皮相啊!”
“就是,让你今晚穿好看点吧,看,后悔了吧。就知道把自己的黑T白T换成白衬衫,投机取巧!”
“上啊!美色当前,阿清万一心动了呢!阿清一天到晚管我们一大帮子人,也没见谈过恋爱,我们也会有老父亲心态的!”
“去去去,遵守游戏规则。大冒险游戏需要我们每个真爱粉参与者用生命维护!”
蓝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被关良和赵若明强行架起来丢了出去。
“全班就你一个男生没被拒绝过了,谁让你既不喜欢她又从来不跟我们玩这个游戏。你不被拒绝一次我们心里不爽,都是兄弟啊蓝凛,吃点一样的苦是应该的!”
蓝凛视死如归,提着千钧重一样迈步,心跳如鼓地走到齐清洌面前。在她惊讶疑惑的眼神中,微微弯腰靠近她,她唇上有刚涂的口红,原来没有,还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像夏天的味道。他好像浑身发颤,感觉此刻很虚幻,离她脸颊很近,可以看见她脸上的细微绒毛。
齐清洌扬起手打了他一记耳光。在他左脸上,正是那左半边脸上次挨了一拳,嘴角伤痕还明显。
蓝凛还看着她的眼睛,如释重负,往后退一步站直。没有惊讶,没有失落,仿佛一切预料之中,偏偏还要来。
很多人都在看着这里,上面的吉他歌舞惊得停滞。
齐清洌拿过蓝凛手上捏的那张牌,第一次知道牌上面的要求——假装强吻班长。
他没有强势,却不像假装。她感受到了异性的冒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以前大家都是玩笑胜过那种爱情上的喜欢,所以互相坦然地配合着演戏。他像借着玩笑表露心意,怎么看也不像逢场作戏。可他只是靠近,没有进一步动作。她再没有以前坦荡玩笑拒绝别人的心态,好像她先当了真。
她把牌还给他。没有人再看过来,该笑就笑,该闹就闹,他们都当没发生过。谷暄和微微叹气,继续弹吉他,说实在他有点可怜蓝凛,大冒险游戏唯一受害者,或许是注定吧,偏偏抽到那张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