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你知道他们是哪个班的吗?”
齐清洌一愣,放下嘴边的芬达,这是问到她了?
“二班。”她答。
“高几的二班呀?”
“高二。”齐清洌笑,“对他们有什么想法吗?”
那几个女生有些不好意思了。
齐清洌说:“多正常,可以去尝试一下啊,他们当中没几个有对象的。”难得起了点拱火的心思,她不想放过这种机会。
“那你是……”
“哦,我也是跟他们一个班的,你们呢?”
“学姐,我们是高一的。真的可以去尝试吗?我们有点不好意思。”
“当然可以,只要能接受任何结果就行。”齐清洌漫不经心地一笑,随即饶有兴致地分析起那堆男生来,“那个赵若明,为人活泼阳光搞怪;那个叫姚晓杰,神经大条咋咋呼呼;那个叫林叶回,比较容易害羞,熟悉以后会很幽默;那个黑色T恤的……这个麻烦,不了解跳过;下一个席初,有点狂傲臭美,成绩在全班第一,容易被他看不起;关良,毛躁冲动大男孩,但是很讲义气……”
一学妹哭丧着脸:“学姐,黑色T恤的那个真的不了解吗?这对我真的很重要,情有独钟了怎么办……”
又一学妹问:“学姐你好了解他们啊,我连我们班几个男生都不知道,别提叫出名字了,根本不熟。”
“我是班长啊。”也是保姆一样的存在,齐清洌在心里自我调侃了句,“黑衣服那个真的那么好吗?怎么就一见钟情了?”
“学姐你不喜欢他么?是他人品不好吗你刚刚提到他好像有点一言难尽啊。但是这样远远地看真的又高又白又帅啊,打篮球还很加分,会很想认识的。不过如果人品不好的话就算了吧。”学妹忍痛说。
齐清洌被她的清醒发言逗得一笑,看来蓝凛的长相也不是颜值即正义的程度嘛,但也不能这样抹黑他的名声,说:“也不是,是他看起来没有恋爱的想法吧。今天很不容易才让他合群一点跟同学打球,不能把他给吓坏了。”
“那位学长很不合群吗?那是不是很高冷啊?”
“学姐你难道在守着他啊?对哦你是班长,怕他不肯和别人一起打篮球会跑吗?”
“哈哈,你们真的很有想法,没有的事啊。”齐清洌说。
“学姐,那个学长的名字也不能说吗?”
“学姐是不是在和那位学长在交往啊?所以才不方便说,其实我们也不会随便去打扰他的,只是很好奇而已。”
“学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齐清洌,和你们说的那个学长是朋友,他叫蓝凛……”
“蓝凛学长没有女朋友吗?学长有打算在高中交女朋友吗?”
“不清楚噢。”坏了,齐清洌发现自己又成恋爱顾问了。
“啊呀!那个学长看过来了!真的好看!学姐,他是不是在看你啊?真的没有情况吗?可他又不认识我们,肯定不会是在看我们的,而且这么远也听不见我们讲话的。”
齐清洌无奈,怎么还八卦到她身上来了。她确实看见蓝凛看过来了,还对视了,但那不是刚好他抢球转过身的角度问题么,看一眼有什么问题?
蓝凛抱了一点小心思,以为齐清洌是来看他们打篮球的,不由得有些紧张怕自己打不好。但看她和别人聊得那么投入,忽一身轻松又落寞。
齐清洌起身要走。
“学姐不看了吗?”
“不是很懂篮球,看不明白。”她随口扯谎,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走了。
“不是看篮球呀,是看帅哥打篮球!篮球只是耍帅加分的工具啊!”
“……好,那你们看着,我先走了。”
齐清洌去了宋闻因那儿,陪着他们打了会儿羽毛球,果断又把球拍还回去给宋闻因。
“你们打羽毛球是真的冲着杀人打的吗?要命,该不是想用球暗杀我?算了,还是你们玩得来,我看看就行。”齐清洌捏了捏右手臂,再打下去明天估计手疼,也挺久没怎么打了。
宋闻因发了个球边打边说:“阿清,你变懒了,还变弱了。打个羽毛球还推三阻四,拿出点气魄来啊。”
“损友。”齐清洌笑骂,“快放学了,先走了。”
齐清洌往校门而去,骑着自行车离开,没有往家的方向骑去,而是去了另一个方向。车一直开,她莫名想到操场上那几个女孩的谈话。
她和蓝凛恋爱?
不可思议吧。她压根不会想像这种事,连恋爱都没想过。她对蓝凛正如她给出的回答,是朋友。她所有举动和想法都是不会逾越出朋友的界线。是朋友身份,也是作为班长对同学应有的关心。至于蓝凛,他应该也不会喜欢她,冷冷清清的人,没感到多少温度。不能因为他身上既没有好学生的傲气,也没有这个不成熟年纪的一般男生有的尖刺和锋芒,看起来文弱细腻,就觉得他轻易会喜欢什么人。不会暴躁冲动的人,冷冷清清的人,才不容易被打动吧,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捂热那颗心,所以总是有那么多人知难而退。
就齐清洌和蓝凛的相处来看,她知道他至少不讨厌她,也的确算好说话。但他没主动什么,有点逆来顺受。
她呢?当然也不讨厌他,从来不讨厌。整个班里没有让她讨厌的人,就算有,做这么多年的班长哪能没点容人之量。可能真是班长当久了,宽容大度惯了,只要不是太无理取闹惹是生非的人,都没法让她讨厌生气。遇到态度不够强硬或是年纪比自己小的,下意识就当成弟弟妹妹去照顾保护了,明明她都没有兄弟姐妹,哪来那么强的保护欲?
遇见蓝凛这个有些阴郁优柔得有些寡断的人,就不愿看见他逆来顺受,不愿看见他不反驳不反抗。她根本不信他有那种境界不在乎的,装作视而不见罢了。他的心事不会写在脸上,但他有重重心事这件事会写在脸上,装在眼里,他藏不住。
蓝凛怎么算可都不是她弟弟,他需要她的保护吗?他不需要的话,他为什么不需要?他需要的话,他为什么又需要?
想不通,越想越乱了。莫名又想到蓝凛那张苍白的脸,那双阴郁的眉眼,明明疏离孤冷得那么遥远,明明能感觉到他在守着他自己的凄清冷落,却为什么近在她眼前?
他座位所在的角落,暗得只剩尘与灰,令她闪过分他一点色彩的怪异念头。
一定是班长的使命在召唤着她吧,见不得有人在她当着班长的班级里活成孤魂野鬼的样子。
她从没察觉或搜寻到自己有心动的感觉,所以在班里男生说要跟她表白时也能大大方方配合他们玩笑,也无所谓是不是玩笑,因为只要她不往真的去想就好了。她能说出让他们组团带上情书表白以方便她一次性批改这类的话,至少大家谁都不用为这事尴尬。她见过蓝凛那时的神色,似乎是有些惊讶于她应付表白时的言行,除此之外可以说是无动于衷了吧。但她不敢说很懂他,也就不敢说能完全读懂他的眼神。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无从得知。
允许他保留他的神秘感好了。他确定不是灰色的,他就像是一抹静谧幽微的蓝色,无论多么美得惊心动魄,也不可更改是冷色调的事实。她没想让他脱胎换骨变得明亮炽热,但蓝色不必更改自己是冷色调的事实,也可以是碧海蓝天,既延续深邃高远,仍同样广阔无边。他的世界,再打开一些缝隙,才会有光照造访,才不会是无人问津的孤岛。她也止步于想凿开一道裂缝,毕竟想让他明亮炽热,要付出多少光采?
蓝凛又像是明月,散发着清冷的光辉,但那不是月辉。月亮本身不会发光,太阳要一直借光给月亮吗?
齐清洌蓦地发觉此刻的自己无私又自私,勇敢又胆怯,莫名地想逃避什么。
她不是太阳,没有一直能借给月亮的光。
自行车踩得飞快,像去逃亡。
终于到了她要去的地方,停车放好,将胡思乱想尽数驱逐。齐清洌决定在这个云吞店打工,只是趁着放学的时间来当一下服务员,顺便多给自己积累一点学习生活以外的写作素材,反正也不想回家。这家梁记云吞店的老板和家里人是认识的,也愿意让她来体验学生身份以外的生活。放学之后这里人也不少,离她学校不远,这附近还有其他学校。因为物美价廉吃的种类也多,很受学生欢迎。
在烟火闹市里找一点别样的平静吧,不是蓝凛那样的人才需要平静,她也需要。她莫名喜欢这种烟火气,混着食物的香气、谈笑声与吆喝。很久以前在家里都是她爸爸下厨的,妈妈厨艺一般,爸爸嘴上不嫌弃但总是抢先一步占据厨房。
已经很久没有从这种烟火气里感受到安宁了,她会想要去找,只是常常灯火阑珊了。
今天格外想求得安宁。
晚上回到教室上自习,她一进教室就看见蓝凛正专心写作业。他不仅没有在睡觉,反而这么早积极地在写作业了?稀奇稀奇。她笑笑回了座位。
似乎经过今天下午的一场篮球,男生们和蓝凛走近很多,路过座位都会和他打招呼说两句话,虽然蓝凛不是说话而是在听的那个。
通常下午放学之后经常会有男生约着去球场打篮球,经此一次后男生会把蓝凛也带去,虽然蓝凛是想回家洗个澡……然而他们太热情了,闹哄哄地带着他来来去去,打完了篮球也不剩多少时间就要回教室,所以没吃晚饭的他还被他们带去食堂吃饭。蓝凛印象中没去过食堂吃饭,连小卖部都很少踏足,几乎是放学就回家,不会在校园里逗留。
齐清洌也知道蓝凛放学都会被拦着不让回家而是被拉去打篮球,不过她觉得挺好,这绝对是他很少体验过的校园生活不是吗?就看着他混在男生堆里和他们日渐熟悉,那样才像有朋友的感觉。他融入得挺好,可能只是万事开头难,踏不出开始那一步吧。齐清洌对他们男生很放心,带着蓝凛玩而已,只要他愿意去了,没什么难度的。那帮男生都是热血少年,热闹得很,总能感染到他。
齐清洌以为,事情会一直这么顺利地发展下去。尽管无法想象,但指不定哪天就能看到一个合群又爱笑的蓝凛,和男生勾肩搭背地进出教室。她想多了,也想得美。
那样美好的景象没有持续几天,她期待的愿景也戛然而止。
周五下午的前两节体育课齐清洌没去上,最近开会开得有些频繁了,有时会占用她的上课时间。体育课结束的课间她也正好回来,刚要进教室,从拐角出现的蓝凛低着头差点要和她撞上。
他是心不在焉吧,就算低着头也应该是能看见她的。齐清洌及时停下脚步。
他惊得抬头要说对不起,没说完自己却愣住了。
齐清洌诧异地盯着他左边脸上发红的一片印子,尤其是他的嘴角的惨状。
“蓝凛你……”
“没事……”他立即转过脸去,不给她再看他的伤,匆匆进了教室。
他绝对是跟人打架了吧?那还流着血的嘴角周边青紫,在他白净的脸上十分突兀醒目。谁下那么重的手,是要把他打破相吗?
已经响过上课铃,教室里早已安静自习,她发现还有一个空座位。关良不在,他也是平时打篮球那堆里的其中一个男生,然而别人都回来了,要不是撞见蓝凛受伤刚回来,她不会想太多。这俩打架了?
齐清洌没回座位,而是去蓝凛的座位那里直接将他叫出走廊外。
她让他跟他们打篮球,可没说让他们打架。齐清洌不满地审视他,问:“伤是怎么回事?跟谁打架了?别躲了,我看得见,把脸转过来。”
他转过来,不敢看她,眼神飘忽无处安放。他轻声说:“没打架,不小心伤的……被篮球砸的。”
她说:“篮球砸的和拳头砸的伤你是觉得我分辨不出来吗?打篮球身体上磕磕碰碰是很常见,照着脸打?还这么巧就打到你嘴边,你说换做拳头得用多大的力气?”
蓝凛沉默,都说好不打算告诉老师和班长的,他总不能食言。可他并不善于撒谎,她也并没有那么好骗,这种事的说辞她不会随意就轻信。
“那关良呢?他去哪里了,别说厕所。”
“……我能不说吗?”他近乎央求的眼神看着她,真的不想撒谎骗她。
“不能,你不想说?也可以。关良是在医务室吧。”她笑容明朗而语气淡淡。
他忽一呆滞,茫然无措地看着她。
“你跟我走。”关良在哪里简直不用多想了,她直接给蓝凛发话。
蓝凛哪里还敢说话,她会生气的吧。他想起那年他和燕秋宫打架的时候,她冷酷的话语出现就说报了警,那时候他心里其实有些害怕的,他还没进过派出所……不过他算是受害者也伤得比那些人重,挨骂还轮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