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迈进那窄门

酒吧建立在一百年前储粮库的遗址上。

因为它脚下是一座天然通风且四通八达的巨大洞穴，简直就是用来储存粮食的最好去处，更何况还可以因此省下一大笔修建粮仓的费用。

而在此之前，生活在这里的人会经常把它当做藏身处，用来逃避战乱的袭扰。

所以因为它的这些特性，也因此衍生出很多关于这座洞穴的传闻。

而在那众多的传闻中，有一条轶事被流传甚广。

传闻中三十年前，霍恩斯陶芬皇室的公主曾来到诺丁汉游玩，她在这里邂逅了这一生中最爱的男人。

但彼时的男人只是一位下级贵族，全然没有与公主成婚的资格。但她却依旧义无反顾的选择跟随着他。

他们在这里订婚。

没有神父为他们祝福。

男人便在这里立誓，要用一生的时间向世人证明，她的决定是正确的。

他们在一起是能够被圣灵祝福的。

为此他从未停止奋斗，他不断联合其他贵族，为所有人争取着名为平等与自由的权力。

可惜，就在他最接近成功时，他却失败了。

有人说他被送上了绞刑台，也有人说他失去了一切，只能落寞消失。

故事到这里似乎就已经结束了。

但罗宾却比其他人更清楚这条逸闻的结局。

那位贵族并没有死去，也没有消失，他只是变成了一个老人。

而曾经与他一起奋斗的那些同伴，都被刻上了异端的罪名，他们只能选择懦弱的躲藏……，或忘掉自己曾经的理想。

寂静的黑暗中，年轻的骑士伸手轻轻按住已经破败的门扉。

作为一名高位骑士和一名出色的弓手，他很清楚自己的力量。也清楚面前这扇木门无法阻挡他的步伐。

可他现在却只是把手放在木门上，就像是耗尽了力气。

但，门就这么轻轻地开了。

伴着刺耳的吱嘎作响。

洞开出一道缝隙，继而露出那被门所阻隔的黑暗。

那些尘封的，藏匿的，不愿被人注视到的记忆，随着黑暗和灰尘一同涌出。

洛克斯利爵士却僵硬的站在门前，犹豫着，不知所措的被脑海中再次翻涌的情绪包裹着。

夜风拂过，吹起他散乱的头发。

他最终还是迈开脚步，踏进昏暗中，沿着墙壁慢慢踱步，手指划过那将墙壁与窗台包裹的尘土。

很难想象，这座十年没有来客的酒吧居然没有被诺丁汉潮湿的空气所朽败，甚至没有生出霉菌，只有几处角落被蛛网占据。

桌椅板凳也如他离开时那样安静地摆在原地，就像它们一直都在等着自己。

但罗宾的目光却始终停靠在吧台处，将视线落在那逼仄的黑暗中。

罗宾望着那里，想要微笑，却发现自己好像无法扯动嘴角。

他向着黑暗前进，坐在熟悉的吧台座椅上，面对着空荡荡的酒柜，熟练的拨动暗格，望着那里面弹出的盒子。

当木盒翻动，里面是一串泛着微光的银质项链。

黑暗在他背后涌动蔓延，慢慢将他包裹，动作却轻柔温暖。夜风在他耳畔游走，如和煦的呢喃。

“很久没来看您了，母亲。”

罗宾将项链攥进手中，按在胸口。

只有此刻，他才重新变回那个只是为了让生病的母亲开心，去学着故事中行侠仗义的孩子。

他就这么呆坐了许久，似乎再缅怀已经消失太久的母爱。等到项链重新变得温暖时，他才将它悬挂在脖颈，垂首对着它低声细语：“我不会再离开了。”

做完这一切的骑士起身，掏出随身火种点燃，抓起弓箭与皮帽，俯下身子扣动地板，打开了那不见光明的甬道入口。

这黑暗似一方窄门。

传闻中总有那么一两条是真实的。

比如诺丁汉的洞穴确实四通八达。

凑近洞口处，有微风舞动，带着湿润的沁凉。

他跳进黑暗。

如同一道孤独的灵魂，独自投向地狱。

灯芯草的光影随着他的脚步在这狭长中微微摇曳晃动，他身后阴暗悄无声息舞动爪牙，像是魔鬼在紧紧跟随，似要把他拽进深渊。

追随着他到达甬道尽头。

一抹突然出现的黯光，像是泄洪般朝着甬道倾泻，那藏在他背后深沉的阴影才重新蛰伏进黑暗，却好似仍旧不甘的晃动，发出无声的咆哮。

他终于重新回到光明。

眼前是一面陡峭的山壁。

脚下是松软的泥土。

抬头望去，城堡岩那高耸的阴影就在头顶上方。

罗宾躲避在阴影中，拿出早就备好的绳索与铁楔。

铁楔嵌进泥土，他用力的晃动，发现与自己今早实验时的感觉相差不大，这泥土的受力性足够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攀登。

当一切准备好后，他便在阴影中攀爬，身上的黑衣让他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压低的身体让他躲开了巡查的视线。

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向上，如同在峭壁上行走的黑豹。

直到他终于登上城堡岩的墙壁。

感受着高处的寒风，他重新回到了过去，再次从贵族变成了那个游荡的游侠。

顺着绑好的绳索从城墙上滑落，他就像是一道正在悠闲散步的影子，不急不缓的行走在城墙下，全然不担心自己会被发现。

毕竟中世纪的城堡中可没有随处可见的现代路灯，头顶的星光与负责瞭望的火把有限的光亮也不可能将黑暗彻底驱散。

再者因为这座城堡建造于山顶，除了正门之外的山坡，城堡的其他三面全是悬崖，所以造就了它易守难攻的地理位置。

那位郡长也认为不会有人能够从峭壁处来到城堡中，因此这里的守卫几乎算的上薄弱。

所以直到罗宾摸索到今早与亨利会面的客厅时，都没有任何人发现他。

不论是女仆还是守卫。

他们似乎都睡的很沉。

这让罗宾有些失望。

因为他并不清楚那位亨利·德佛坎博郡长的卧室在哪里。

但幸好他的时间足够充裕。

当他悄无声息的排查了一间又一间卧房时，终于在城堡的三楼处闻到了熟悉的香料味道。

这是来自阿有布王朝独有的助眠香料。

哪怕这位郡长先生再怎么慷慨，也不会把这堪比黄金般贵重的东西用在奴隶与女仆的客房中。

匕首撬动门栓。

房门被轻松打开。

浓郁的香味带着让人昏昏欲睡的欲望。

罗宾用黑布蒙面，坐到床边，用匕首抵住这位郡长先生的脖颈。

突然的冰凉让亨利·德佛坎博从美梦中惊醒，一同惊醒的还有他今早见过的丰腴女仆。

“嘘！”

看着那两张惊慌失措的面孔，罗宾将手指放在唇边：“别出声，不然可是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