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总有横刀染血上头

院落正中摆上了两把木椅,一把木椅上坐着的是一名年轻道士,他的头顶倒挂八柄飞剑。

另一把木椅上是一名黑衣女子,女子单手撑着下巴,望着院落中的仆人,她的另一只手,轻轻敲击在了椅把手上。

她不曾开口言语,但每一次手指敲击木椅把手的声音,都会让在场的诸多仆从心中震颤。

“说说吧,宇丰仪现如今在何处?”谢风流搓动手指,低头望着自己的双脚,但这话很明显是对在场的诸多仆从说的。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冒出头来,夫人的行事作风,他们这些做仆从的最是了解。

已经有几个与夫人平日里亲近的仆从,躲到了人群的后头,他们手中的横刀是出鞘的。

那刀芒倒映在了脚面上,让这院中的寒气久久不曾消散。

如果有人这个时候开口言道夫人的不是,想必很快就会人头落地。

不是死在了那对面道士的飞剑之下,而是死在了身后那些手持横刀的同伴之手。

材青衣的目光又打量了过去,她的手指依旧不断敲击在木椅把手上,她的眼眸轻轻眨动,两颗灵动的眼珠子,在眼眶中来回游荡。

她的脑袋脱离了手掌,下一个弹指,她歪头看向了谢风流所在的方向。

她的语气很冷淡,那话语比那些仆从身后的横刀更冷,好似一言出口,连所有人的心跳都能冰封。

她说:“把那些横刀出鞘,碍眼的家伙们都杀了吧。”

话音落下,整个府邸深处,之前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都变得不再能听闻。

站在前面的几名仆从,微微回头,用有些胆怯的目光,与那些手持横刀的家伙们对撞在了一起,又见到那些人依旧面露凶残之色。

只是说都杀了,毕竟这府邸深处,今日还没有见血,便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

此时府邸之内,落针可闻。

材青衣那一只手终于停止了敲击椅子把手,她用手指指向了那人群后方的一个仆从,那个仆从面相最是凶悍。

她又对着谢风流说道:“若是檀郎不忍,那我只能亲自动手了,就从他开始。”

那汉子的身躯微微抖动了一下,他的眸子死死盯着谢风流。

这个女人能有什么本事?不管是刚才还是现如今,给他们心中带来如此压迫感的,都是那个道门弟子,他可是有着八柄杀人的飞剑。

一个长相能越过夫人年轻时候模样的黑衣女子,在这些跟随了夫人半辈子的家伙眼中,当真就是一个花瓶。

虽然如她这般年纪的时候,夫人也还不曾执刀。

下一刻,汉子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因为他上一个瞬间,感觉那道士的眼角颤抖了几下。

没有飞剑当空而去,又沾染了血迹而回。

但是那仆从抬手掩在了胸口前方,他低头看过去,在他的胸前出现了一道细微的伤口。

“啊!”他刚刚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那伤口就如同燃烧的火焰,用涌出的热血,染红了他的胸襟。

谁动的手,什么时候动的手?

那仆从瞪大了眼珠子,一声凄厉叫声后,整个身躯直挺挺地瘫倒在地,他已经死了。

其他一些手中还持着横刀的仆从,有人退后了两步。

也有人将横刀握紧,准备拼死一搏。

夫人杀人可比这小丫头狠厉的多,夫人杀人从来不见血。

“现在,谁能说出宇丰仪的下落,我便饶他一死。”材青衣又从这些仆从的身上划过。

她的手指凌空虚点,每一次指向,都会开口说:“你,你……”

“尚有三息,不开口,你们都得死!”

谢风流没有再去看向眼前的诸多仆从,他的眼前有些朦胧之色,他的眉头紧皱,手掌很随意地耸拉在椅子把手两侧。

刚才他看清楚了材青衣的出手,整个场中只怕也只有他看清楚了。

所以,他没有开口言语。

杀人这种事情,他并不擅长,再说他与这些人无冤无仇,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杀了,晚上肯定会做噩梦。

还是让青衣丫头来好了,反正她体内的气力,应当最少恢复了一半。

只是不知晓材青衣用了什么秘法,让谢风流无法查探出材青衣如今的真实战力。

府邸深处的诸多仆从当中,有人终于难以忍耐这种气氛,想要抬脚往前一步,将心中所思所想,都尽数出口。

那人不是手执横刀的仆从,他的横刀还挂在腰际上。

但毕竟已经开始见血了,等那些夫人的亲信都死光了,剩下的可就是他们了。

那仆从不想就这么无缘无故地丢掉了性命,他的家中还有老小,他的孩子才刚刚蹒跚学步。

那仆从往前迈了一步,他的整个身躯都在颤抖,他抬手深深鞠躬,这就要开口了。

“噗嗤!”寒芒闪烁的横刀锋刃,将仆从的整个身躯贯穿,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前方,他的面容逐渐失去了所有光泽。

最后留下的,只有对生的渴望,以及对命运的挣扎。

“他们不过就两个人,大家一起动手,将他们拿下,等夫人归来,再由夫人发落。”一名仆从将手中的横刀抖了抖,刀锋上有血迹洒落在了周围的地面上。

“不用等待了,大家跟……我……”

那仆从抬手捂在了咽喉前方,指间很快就被血迹染红。

又有很多仆从退后了几步,不单单是手执横刀的,连那些横刀始终在刀鞘内的,都跟着后退。

这个女人看上去年纪不大,模样也那般可人,谁能想到杀起人来,眼睛都不会眨动一下。

也在下一个弹指之间,几个仆从相继倒地。

整个府邸深处,霎时间被鲜红的血迹玷污,一朵朵深红色的朱顶红,就那么绽放在了地面之上。

那些倒地的仆从们,竟然无一例外,都是材青衣刚才手指指向的那些人。

“接下来是谁呢?”材青衣的眼眸眯起,她笑着又打量了过去。

她从袖口抽出了黑色的折扇,就想要从木椅上缓缓起身。

“我……我说。”有仆从丢掉了手中的横刀,他冲到了人群的最前方,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倒在地。

他喘着粗气,用手掌抹了一把汗珠,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夫人,约莫是在,你们进入府邸前,才走出去的,她收到了城外那些蛮子的来信,她,要去杀现居,副都护府的游骑将军。”

“嗯。”材青衣点点头,她的笑容更甚了,她看向了远处的正殿之前。

她已经起身了,所以,那仆从跪倒的身躯,又往前挣扎了一下,而后扑倒在地,在他的头颅下方,血液染红了周边的地面。

“说得很好,可惜说晚了。”

谢风流也起身,他收回了一柄柄飞剑,将酒葫芦挂回到了腰际上。

他微微撇头,看了材青衣一眼,然后说道:“青衣丫头,檀郎先去救人。”

那游骑将军谢风流见过,就在昨日。

那人还请他喝了一碗酒,那酒味道不好,可那人帮他解答了心中的疑惑,他便不能让那人死了。

现如今整个蛟河城内,所有的军阵将士,都把握在了那游骑将军的手中,他若是死了,整个蛟河城就必然会乱成一锅粥。

“嗯,檀郎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材青衣笑着望了过来。

笑容会让人心生寒意,谢风流也是如此,他打了一个寒颤。

跟一个总是喜欢杀人的丫头待在一起,谢风流总觉得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这般冷血。

他转身走出了府邸,离开得很快,从进入府邸至今,他只杀了一个府邸的管事。

那管事说,一概杀之,他便把管事杀了。

正殿之外,有几名游侠依旧守在此处,其余的人说是去通知城里的其他人去了。

见到这些人,谢风流的心情才变得缓和了一些,他很认真地调整呼吸,让自己心中的躁意冷静了下来。

他对着那些游侠点点头,不过没有太多的去交流。

他很快就踏上了通往副都护府府邸的街巷,宇丰仪是漠北的第一刀客,大境界的高手,她若是要杀游骑将军史腾骏,理应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那些军镇将士,想要护住史腾骏,不知道得流淌多少的血液。

总不能草原军帐的蛮子还没到来,城中的将士都死伤大半,那这蛟河城可就当真完了。

谢风流速度很快,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气力,用在了赶往副都护府府邸的路途之上。

就在他终于临近到了那府邸街巷上百步之外,终于看到了一个带着弯刀的女人,站在了副都护府府邸门外。

那是一名年岁临近不惑之年的夫人,她的身段曼妙,身上穿着也是这漠北最华贵的装束。

夫人的气质和形象,放在大唐大龄女性当中,都算是上佳,若是再年轻了一两岁,放在那风月之所,绝对是一个能卖出顶好价钱的花魁。

就算是到了如今,都只怕有很多怪癖,会夜夜青睐。

只是这夫人身后背着一柄弯刀,旁人的弯刀会挂在腰际,她的弯刀负在身后。

这个夫人,想来就是漠北的第一刀客,宇家的宇丰仪。

谢风流停下了脚步,他没有歇息,抬手直接盖在了后腰上,面朝那夫人问道:“敢问可是宇丰仪前辈?”

那府邸门前的夫人微微回头,对着谢风流所在方向冷笑一声,抬起的前脚,落入到了门槛之内。

“坏了!”谢风流深呼吸一口,单手拎着酒葫芦,赶忙向着那府邸门前冲去。

“咚!”副都护府府邸靠近城中,便是能收到八方之音,那是一声擂鼓,震响在了蛟河城城北的城墙之上。

数不清的鸟雀,在一瞬间,纷纷腾飞而起,将整个蛟河城的上空都给遮掩了。

谢风流只顾得上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就继续冲向了副都护府府邸之前。

有一袭黑衣,走出了蛟河城东南方的宇家府邸。

材青衣闭合了手中的折扇,她略有停顿,嘴里呢喃道:“好一个宇丰仪,好一个新可汗,姐姐的局,都被这些人给打乱了。”

“也不知道阿白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