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马车来到了临川城之外,这座道门龙虎山脚下的临川城,当时可是汇聚了整个天下七七八八的天字号大境界高手至此。
那一日,天穹上下着大雨。
也是那一日,材青衣死在了谢风流的身前。
那是去年的秋雨,到了如今,原来已经又是近约一载时光了。
两个人走下了马车,谢风流下车之后,就对着赶车的车夫交代了几句。
车夫没有停留在了临川城内,领了银钱就向着城外去了。
这可急坏了宁艳涵这个丫头,他们一路行来的行囊和物什,可都还放在车厢内呐,这要是被人家给带着跑了,宁艳涵不知道自己得有多伤心。
谢风流担心宁艳涵跟车夫动手,就匆忙上前拉住了这个丫头。
并给宁艳涵解释道:“师妹师妹,不用多担心,我让人家帮着咱们把东西先送回龙虎山去了。”
“哦,那车夫不会突然跑掉吧?”宁艳涵虽是点了点头应下,却还是面露焦急神色。
谢风流摆摆手,跟宁艳涵说道:“放心吧,他可是我家内弟手底下的人,再怎么欺负,也不敢欺负到咱们头上来啊。”
“不用担心这些了,师妹还是跟师兄多看看,多瞧瞧。听说最近师伯的身子骨不太好,这就得寻思着,回去的时候,要不要给师伯带些什么东西回去。”
“师妹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啊?”
宁艳涵摇摇头,反问道:“师兄就没什么想法吗?”
“呃。”谢风流抬手在胸前摩挲了几下,他也不是没有想法,就是看到了大天师钱亢峤的来信之后,感觉有一些意外。
如今龙虎山高处,能被谢风流称之为师伯的人,便只有那药门大炼师东营子。
那位师伯去年的这个时候,应当还活蹦乱跳的,怎么突然间身子骨就不行了呐?
这消息来得很突然,谢风流自然不会有什么准备了。
但作为一个晚辈,还在在道门龙虎山这种极其注重礼数的地方,谢风流就决然不能空手登上龙虎山的高处。
俏皮的师妹宁艳涵,突然拉住了谢风流的手臂,鬼鬼祟祟地询问道:“师兄,师伯他老人家,是不是命不久矣?”
这话听得谢风流皱起眉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信上也没说自家的师伯就不信了啊?也不过是提到了师伯突然病倒,卧榻不起。
他转头盯着宁艳涵这个丫头,看到了她一脸的坏笑,知道这个丫头的心中肯定没憋着什么好事情。
果然下一刻这个丫头就语出惊人,她用更细微的声音提醒道:“师兄,我感觉咱们回去的时候,可以帮师伯订一口大棺材。”
“怎么样,师兄是不是觉得师妹的这个想法简直是……”
“哎吆。”宁艳涵双手扬起,轻揉额头,有些生气地瞪着自家的师兄。
天底下怎么还有这样子的师兄啊?她说的也没什么问题啊。
难道师伯死了,就要被直接埋在地下,然后立上一座坟冢?师父乾景天就没个棺材,这总不能师伯也没有吧?
他们这些老人,可都是咱们龙虎山的很重要的人。
谢风流没好气的叹息道:“师妹啊,你也该懂一些事情了,这些东西啊,往后就千万不要再说出口了。”
“要是被旁人听到,肯定会说你不知礼数。”
“那折损的,可不是咱们的名气,那是师父的脸面呐。”
宁艳涵将脑袋压低,不停用眼眸偷瞥向身侧的师兄谢风流,心中不知道又憋着什么坏水呐。
谢风流也没有计较这个师妹的过错,小丫头片子要是敢记仇,那就稍后给她买串糖人就是了。
他们来到了不远处的街巷之上,将谢风流腰际上的小物什典当之后,又用换来的银钱,为师伯东营子买来了一些滋补药材。
两个人便结伴走出了临川城,踏上了通往道门龙虎山的官道。
从临川城到龙虎山脚下,也就是很短的一段路程。
他们在傍晚之前,就赶到回到了龙虎山脚下。
那龙虎山山脚下的正一观,大门紧闭着。龙虎山如今避世,对世事不闻不问,寻常人到了此处应当就会折身离去了。
但此时立在了道门之外的两人,是在大唐境内人尽皆知的道门弟子。
道门弟子谢风流的名头,天底下还有几个人不知晓啊?
他们立在了正一观门外,那道门弟子谢风流,就抬手沉沉拍在了正一观的大门之上。
门内传出来了几个道门弟子的脚步声,他们临近到了正一观的大门前方,并没有将大门大开,只是拉开了一小道缝隙。
其中有一个稚气未脱的守山门童,从中探出了脑袋,他从身前的两个人面容上划过。
守山门童抽抽鼻子,用稚嫩的声音问道:“两位贵人是来上香吗?”
谢风流抬手指了指自己身躯之上的道衫,示意这守山门童不要误会了。他轻声言道:“我是道门弟子谢风流,这是我家师妹宁艳涵。”
“哦,哪个道庙里的?”守山门童抓着额头询问道。
谢风流眨眨眼珠子,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道门龙虎山上,三十二座道庙的名头他都叫不全,让他说自己是哪个道庙的,他怎么能知道?
立在身侧的宁艳涵瞥了自己的师兄一眼,这才得意地笑笑,对着那守山门童道:“我们是五方道庙武门的弟子。”
守山门童更是疑惑了,他怎么就没有听山中的人提到过,山中还有一个五方道庙武门啊?
守山门童回头看向了身后,似乎是在询问身后紧随而来的那位师兄的意见。
这个年纪尚幼的守山门童很快就被旁人推开了,那缝隙之中,又露出了一个年轻守山门童的脸。
这位守山门童看了几眼之后,就要将正一观的大门紧闭,还在口中念念有词道:“咱们龙虎山可不接待闲人,往后这种前来滋事的,就直接打发走了就是了。”
“嗨,你们没有听过我家师兄的名头吗?”宁艳涵见到正一观的大门就要被紧闭,赶紧抬手撞在了大门之上。
大门内的那守山门童见到大门不能关闭,便不得不用出了更大一些的力气。
可费了半天劲,大门还是纹丝不动。
输人不能输阵,他就指着宁艳涵说道:“听过又如何,现在十个人到了咱们龙虎山,九个人就说自己是道门弟子谢风流,这鬼话现在谁还愿意相信啊?”
“而且你们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咱们的师叔,要回到这龙虎山中来,还不得是有数不清的江湖中人护佑在身前身后。”
“我再跟你说一次,这是我家师兄谢风流,你要还不赶紧迎进去,稍晚一些,耽搁了师兄的事情,可有你们好看的。”宁艳涵的脸色阴沉下来,没有理会那守山门童的话语。
那守山门童依旧不肯让步,还是紧紧盯着正一观之外的两道人影。
谢风流也不理会那守山门童的态度如何,他只是对着正一观的大门之内高呼一声:“道门弟子谢风流,携我家师妹,回山拜见大天师。”
守山门童微微一愣,就想要抬手训斥,却总感觉这事情有些变了味道。
“叮!”就在守山门童发呆的功夫,正一观后的龙虎山三十二座道庙之中,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才刚刚落下,不等一息之后,整个龙虎山之上的三十二座道庙,就有此音接连响起。
龙虎山三十二座道庙之中,近百位道长相继走出。
就连那最高处的五方道庙之中,如今身居大天师位的钱亢峤,也立在了五方道庙天师府大门之外。
那守在正一观之前的守山门童,在听到了三十二座道庙的第一声轻响之后,就知道自己只怕是将道门的一条坦途,走成了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