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深处,有一座破旧寺庙,山下的人称之为佛光寺。
其实早先这寺庙并不叫这个名字,但年代久远,又加上庙门上的匾额,就剩下了佛光二字,只能落下这么一个名头了。
其实叫做佛光寺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这名字引来了不少不明真相的香客。
虔诚拜佛之人,都立在了佛门之外,总不好意思转身下山离去吧?
可总有落魄的时候,如今大唐正处乱世,不复昔年盛景,也就没了香客前来焚香拜佛。
原本还能勉强维持生计的师徒二人,都撑过了大半年的时间了,眼下囊中羞涩,寺庙当中也早就没了吃食,他们只能想一些办法来把眼下的难关度过。
小沙弥秦浩初就跟师父王官子去讲了:“师父,咱们要不再犯一次戒,这山中的野兽可有不少,如今入了春,他们可就都跑出来了。”
这话惹得王官子极为不喜,抬手就给了小沙弥秦浩初两个暴栗。
秦浩初只能揉着脑袋,拖着一根扫把,走出了大殿,在院落之中想一些其他的办法。
这寺庙是两个人的寺庙,饿肚子的人,也是两个人。
不过正在长身体的秦浩初,叫唤得厉害一些罢了。
王官子从大殿一侧起身,来到了佛像前头,瞧了几眼那不愿睁开眼的佛陀金身塑像,又叹息一声,看向了大殿院落之内的那个刚刚长成人样的小沙弥。
他对着寺庙之中的人招招手,缓缓言道:“浩初呀,饿着肚子就不要总是跑来跑去了。”
“喏,你这就去收拾收拾东西,随师父一同下山去吧。”
“下山?”秦浩初回头,带着一脸疑惑瞧向了王官子的所在。
他抽抽鼻子,确定了师父王官子今天确实有些不太一样,不像是与他说什么胡言乱语。
他能下山了呀?秦浩初的笑容逐渐浮现,最后院落当中就剩下了他的咯咯笑声了。
秦浩初又很快将喜悦压下了心头,对着王官子问道:“师父,咱们这是要出去多久啊?要是出去之后,连肚子都填不饱,弟子可不愿跟随师父一同出门远去。”
“是不是咱们下山去,腰包鼓起来就能回来了?”
“师父是不是要给那些人,表演什么胸口碎大石之类的东西,要不然银钱肯定赚得不够多。”
站在大殿内的王官子,眼角抖动了数下,就差点儿要破口大骂这个小沙弥,脑子里一天天都装得是些什么东西的时候,秦浩初好似看穿了王官子心中的想法。
他吐吐舌头,赶紧跑回到了屋内去了。
王官子双手在肚皮上揉动了数下,又轻轻拍了拍,叹息一声。
他对着秦浩初离去的方向,大声呼道:“浩初啊,多准备一些衣裳,师父要带你出去游历个三年五年,咱们再回来。”
屋门内探出个光秃秃的小脑袋,秦浩初眨眨眼皮,问道:“师父咱们是要去哪儿呀,这么远,都得三年五年的?”
“师父当然是带你去在这世间走走,也让我佛宗没落的佛光,重新垂帘世间。”王官子故作高深说道。
那屋内前头的小脑袋缩了回去,但有嘟囔声传出来:“都快饿死在这山中了,还让佛光垂帘世间,这世间要是真的有佛祖,那倒是让咱们起码能填饱肚子啊。”
“这小家伙,哎。”王官子摇摇头,没有计较小沙弥的胡言乱语。
两道身影走出了佛光寺,来到了山下,山下有人烟,他们就在这山下的人家当中,乞讨来了两碗吃食。
那人家见到小沙弥秦浩初喜欢的紧,又瞧见了王官子不像是什么坏人,就把他们引入到了院中,收拾出来一个屋子,让他们暂且先在这里对付一晚。
时候尚且还早,但王官子却应下了这主人家的要求。
等到天穹化为星穹,秦浩初躺在了师父王官子的身侧,听着师父发出了如雷鼾声,只能起身坐在师父王官子的身侧,盯着王官子的眉眼,皱起了眉头。
他对着王官子小声问道:“师父咱们为何要留在这里啊?”
那睡梦中的人,依稀间仿若听到了秦浩初的言语,停下了鼾声回道:“因为师父日观天象,明日会见到一位佛陀降世,咱们都不懂讲经,那位佛陀可替咱们讲经。”
“哦。”秦浩初应下,又紧紧盯着师父瞧了许久,见怪不怪地重新躺了回去。
王官子果然还在呼呼大睡,像是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第二日一早,小沙弥秦浩初就被王官子吵醒,两个人又在这主人家里用过了早膳,才缓缓走出了这处人家。
乡野之间的小道上,秦浩初走得并不快,王官子则比秦浩初还要慢一些。
走出去了很远之后,秦浩初才想起来什么,转头问道:“师父,您昨夜不是说,咱们会见到一位佛陀降世吗?那佛陀如今在何方?”
王官子露出一副疑惑模样,随后笑笑,望向了远处道:“再出去三里,就能瞧见了。”
接下来的一路,他们走得依旧极慢,等到了三里之外,又出现了一座小村落。
这处村落好似不太平凡,他们走入村落的第一瞬间,就瞧见村落当中的一众百姓,围在了村落前的一处院落之外。
心中满是好奇的小沙弥,在师父到来之前,就挤入人群之中,瞧见了院落内的数道身影。
院落当中,有一位跪倒在地满脸乌青的男人。
那男人的对面,站着一位花信年华的女子,女子露出妩媚模样,半依在一侧的一位中年男人身躯之上。
中年男人胸膛敞开着,从背后看过去虎背熊腰,从侧面能瞧见胸膛前方,有一道刀疤极为显眼。
他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只能转头从周围那些人的话语之中,慢慢揣测。
那些人中有一位老妪说道:“这都是什么年头啊,那女人也不害臊,在外面偷男人也就算了,还找外面的男人,来对付自家的男人。”
“嘘,王妈妈您可小声一些哦,这要是落到那把子头的耳朵里,别看您年迈了,他可也不会给您什么好果子吃。”另一旁的一位汉子提醒道。
王妈妈才不管这些,说话还更大声了一些:“我怕他,我家儿子好歹是咱们北疆的将士,他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家儿子回来,就能剥掉他一层皮。”
“哼,我还偏要说,这把子头是越来越过分了,你们要是再没人出来说道说道,咱们这些老骨头,早晚也都要死在他的手上。”
“咱们村里的那些小妇人,那个没有被这王八羔子祸害?你说都是一个做长辈的人了,怎么就没想着给自己家的祖上积德呐?”
“嘿吆,王妈妈呀,我就说是谁,敢在背后说我把子头的坏话。”那叫做把子头的汉子转头瞧了过来。
他的面容不算丑陋,身材也极为魁梧,在这小村子里,也算得上是一个板正的男人。
把子头卷起了袖口,回头又踹了那跪倒在地的男人一脚,小声骂道:“他娘的,老子不就睡了你女人吗?又没有霍霍你家祖坟,也没有动了你家闺女,还他娘的在背后说老子的坏话。”
“就是,我说他,他不听,还打我。”那一旁的女人委屈道。
把子头嘿嘿一笑,转头重新看向了王妈妈的方向:“王妈妈,您有什么话不妨就都说出来,也让大家瞧瞧,我怕不怕你家那个狗犊子。”
秦浩初的嘴角抖动了数下,这般年纪大的小子,心中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又偏偏满腔都是正气凌然。
原本是想要上前阻拦那把子头的,并教训一下那个家伙,却感觉到了肩头被一只大手按下。
秦浩初回头看到,是自家师父不知道何时,挤到了自己身边。
方丈王官子小声交代道:“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咱们再瞧瞧,看看这家伙有没有坏到了骨子里去。”
小沙弥秦浩初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那分明就是在说,这还需要瞧瞧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