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张鬼脸或是在笑，又或是在哭，他们有喜怒哀乐百张面孔，但这些面孔终究是来自于同一个人。
那立在了龙首之上的谢风流，就还是与同一人而战。
这些鬼脸扑打在了他的身躯之上，他不过是挥挥衣袖，不需要躲避，不需要抬手去硬接下来。
鬼脸终究只是阴云，不能用作杀人。
但会给谢风流带来各种各样不同的情感，让他的脑海之中，看到了曾经不属于他的一幕幕。
裴红鸾的嘴唇，轻轻触碰在了玉笛之上，按理说那笛声应当很优美才对，但谢风流执耳倾听，什么都不能听到。
也可能那曲子原本就不是用来给他听的，他抬手，抓起了一柄飞剑，又在下一刻，双手松开了龙角，迎着裴红鸾身影而去。
他行得极快，裴红鸾这次避无可避，只能选择接下他的一剑。
一剑之威，能撼天动地。
数道惊雷乍现，闪烁在了两道身影之间，也照亮了他们的脸。
裴红鸾能够将身前的这个道门弟子看得愈加清晰，她的单手扬起玉笛，玉笛挡下了身前的那一剑。
一剑之后，谢风流反握剑柄，收剑成拳。
裴红鸾后退两步，一记手刀迎在了谢风流的拳风所至。
他们就在蛟龙的脊背之上争斗，一拳一脚，都能让身周的天穹随之而生出万般变化。
又在一次双拳交锋之后，裴红鸾的身影倒退了数步之遥。
刚刚站定，心中的郁气更加难耐，她以为自己夺走了尹无敌的乾坤之境，就能有与谢风流平分秋色的实力。
却在此时才知晓，他们差的原本就不单单是实力。
就算是有了实力，她也依旧会败在谢风流的拳头之下。
裴红鸾心中如何气愤，也没有盲目到了继续向前冲杀，她在蛟龙的脊背之上站稳，单手将玉笛在手中快速转动。
又在转动数圈之后，裴红鸾的身影变得鬼魅。
谢风流这次干脆收起了所有飞剑，静静等着着裴红鸾的杀招到来。
他的拳头又在同时握紧，指节之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脆响。
两道身影，又在瞬间交锋，这一次谢风流的拳头挡下了裴红鸾手中玉笛的那一刻，半边身躯陡然前冲，他的手肘便击打在了裴红鸾的胸膛前方。
裴红鸾根本没有想到，谢风流的一拳之后，还藏有半招，这一式便根本无法躲避，只能任凭那一记肘击，沉沉落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
但他们的这一次交锋，还远远没有落下帷幕。
因为裴红鸾手中的玉笛转动，绕过了谢风流的拳头，刺向了谢风流的胸膛。
谢风流也没有想到，裴红鸾的玉笛之中，也藏了变招。
就在他的手肘击落时分，那玉笛也抵在了他的胸前。
可谢风流笑了，裴红鸾也没有看到自己想要见到的那幅情景。
玉笛没有刺穿谢风流的身躯，因为谢风流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回掠，他不是用拳头挡在了胸前，是取出了一块鳞甲挡下。
那是蛟龙身躯之上的鳞甲，鳞甲之上有一片血红。
裴红鸾收招，谢风流手中的鳞甲出现了道道裂纹，最后彻底断裂。
收回的玉笛不是要再次做出变招，是要护在身前。
那谢风流的拳头，又已经化为了拳罡而至。
裴红鸾的身影被抛飞了出去，她倒掠而下，向着皇城之下的承天门之内而去。
并不是被谢风流一拳击飞了出去，因为谢风流的出手有分寸，他没有想过要取走裴红鸾的性命，他只是想要裴红鸾今日能退出帝都长安城内。
或许是看懂了谢风流的意图，所以裴红鸾退了。
谢风流却并没有紧随裴红鸾而去，他的脚下可还有一条蛟龙没有收拾。
“嘭！”那一袭红衣，直直坠落在了承天门之后的殿前百阶之下，铺满了石砖的地面，在那道身影下落之后，就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无数的石砖如同海浪一般，随着一股无形气势的翻动，拍打在了海岸之上。
那是从裴红鸾身躯落地之处开始，绵延向了四周数丈之内，所有石砖都已经没了踪影。
他们或是被那一股气浪直接燃烧，化为了尘埃，或是随着气浪涌动，滚落在了数丈之外的地面上。
裴红鸾依旧能保持站立，可她的嘴角流淌出一行血迹。
她昂首，看向了天穹之上继续滚动的阴云，在那阴云之后，那一人还在屠杀那头蛟龙。
裴红鸾身躯下落不久之后，承天门外就走来了一袭白衣的白书双。
白书双看向了略有落魄的裴红鸾，嘴唇紧抿，对于今日的战局心中有了答案。
今日的一战，三重鸾的高手悉数出动，无非就是给这大燕王朝，挣扎出了不过一个喘息的功夫罢了。
那喘息之后，刀锋还是会架在脖子上，这座王朝，还是会陨落在了这些人的手中。
白书双没有抬头看向天穹之上，就算是天穹之上有阴云密布，也不能遮掩了日头。
但她露出了一丝询问，那是再问裴红鸾，需不需要她来解决今日的事情。
裴红鸾摇摇头，她不能解决的事情，白书双亦是不可能解决，就算是她取下了头顶的竹伞，也不过是一个白书双。
没有人知道白书双取下了头顶的竹伞会发生什么，但裴红鸾知道。
“那姐姐，我们要回去了吗？”白书双对着那红衣女子问道。
裴红鸾长叹一声道：“再等一等。”
白书双不知道裴红鸾是想要等什么，或许是在等那天穹之上的人。
穹顶之上给出了一个答复，蛟龙化为了一抹红芒，飞速下坠，眨眼之间回到了裴红鸾的玉笛之中，不知道藏到了何处去了。
裴红鸾将玉笛收好，低头与白书双对视：“妹妹，可以走了。”
那立在了殿前百阶之下的红衣，抬脚踩在了脚下松软的地面之上。
一袭道衫也立在了殿前百阶之下，那一人出现好似毫无声息，但裴红鸾看到了白书双的眼眸，也微微回头看了过去。
谢风流对着那向着前方走去的背影微微躬身，起身之后，才瞧见原来裴红鸾已经不往前走了，还回过头来，看向了他的方向。
“下次交手，你可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裴红鸾心中有不平，那这话出口，就是她心中的不平。
谢风流点点头，双手依旧摆在身前。
他不想去跟这个女人多说话，但现在，他需要与这个女人多说一些。
谢风流说道：“红颜大人，麻烦帮我给青衣姑娘带句话。”
那原本看向他的裴红鸾，瞬间没了兴致，又转头向着白书双的方向走去。
她前行之后，语气淡然地说道：“要跟我家妹妹说什么，不如自己去说，这天下很大，但那是对于天下人而言，不是对于你谢风流而言。”
“你要跟她说什么，我难道还能拦得住你？”
那立在殿前百阶之下的谢风流，露出了几分错愕。
仔细一琢磨，好似裴红鸾说得很有道理，要是他谢风流当真想要去找材青衣，不可能会找不到，那这些话，就先烂在心中好了。
“小姐夫。”立在竹伞之下的白书双，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抬手掩嘴偷笑了一声。
这声音不知道会不会传入谢风流的耳中，反正裴红鸾听得很清楚。
那两人走出了承天门，整个殿前百阶之下，除却谢风流没有了旁人的身影。
谢风流转头，看向了殿前百阶之上，他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却将是第一次走上身后的殿前百阶，也将是第一次，走入整个天底下最高处的太极殿内。
他的心中不会有多么兴奋，因为那立在殿内的人，是当今的天子陛下，还是天子陛下这辈子可能最落魄的模样。
谢风流想了想，其实他何止一次见到过天子陛下的落魄啊？
他昂首，向着殿前百阶之上走去，一脚落下，并没有感觉到有多少的异样，就好似走在寻常的石阶之上。
可能这传遍了天下的殿前百阶，就真的只是寻常到了随处可见的石阶。
也可能会有不同，只是谢风流他现在没有功夫去细细琢磨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