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王朝的天子陛下耶律明捷死了,大燕王朝亡了。
那一日亲自斩下了耶律明捷脑袋,带着万余名叛军将士投诚的拓跋硕,换来了一条性命,也为他麾下的河西武卒又换来了一条生路。
他们与京兆府境内,残余的数万叛军将士,被分配到了大唐境内的各府,充当了大唐府兵。
可能是为了更好地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拓跋硕就被安排在了京兆府境内。
万事落下了尘埃,帝都长安城又成为了大唐的帝都长安城。
可这短短一载的时间,发生的事情,还是让很多人无法从心底里接受。
但不管如何,这事情都过去了,没有人愿意再次提起,不管是皇城内的人,还是这天下的人。
或许偶有提及,说到的点点滴滴,也是关于那些江湖豪侠,为咱们大唐献出的累累硕果。
那些人里,有四肢经脉尽断,却心中生出了豪气一剑的白长卿。有最近在江湖当中声名远播,声名大噪,不输当年谢风流的江南游侠孟耀文。
……
当然了,提到了这些人,就必然会提到咱们大唐的那位谢盟主,也会提到最后回头,与谢盟主站在一起的昆仑虚尹无敌。
至于那位观剑楼的老者,或是三重鸾的诸多高手,也随着大燕王朝的覆灭,陷入到了一片沉寂之中。
没有人知晓那些人去了何方,又会不会在未来的江湖之中,在未来的天下,掀起另一场血雨腥风。
也就在那一日,大唐的新天子陛下,正式迈入了太极殿内,成为了大唐的新主人。
时过境迁,往日的帝都长安城一番盛景历历在目,可惜再也回不去了。群贤坊老宅当中,也跟着冬日的严寒到来,遮掩了数年之前的点点温馨记忆。
谢风流与初长成的师妹宁艳涵,在膳房当中不停忙碌。
老宅的院落当中,师弟许鸿运来回踱步,还总是会时不时抬头,望向院落大门的方向,在焦急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时值正午,天穹上的日头并不如何暖人心间。
前两日的帝都长安城,迎来了今年冬天的初雪,那雪是飘飘洒洒落下,一连下了两天两夜,才没了踪迹。
这都过去了好几日的时间了,屋檐上的积雪,屋外树梢上的诸多点缀,还没有离去的痕迹。
在许鸿运的下一个抬头之后,那院落的屋门之外,总算是来了两道人影。
尚未进入院落,那两道人影的谈论之声,就传入到了老宅之内。
那是一个男子说道:“娘子哎,你可小心一些,这路滑,你可别万一摔个跟头,到时候不管孩子有没有事,你有了事儿都不好你知道吗?”
“哦。”晴儿姑娘轻声应道,又笑笑问道:“孩子要是摔掉了,你当真不会心疼?”
“嘶。”孟耀文猛吸一口凉气,这股凉气入腹,让他出口的话语,成为了尴尬的笑声。
又在其后,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咳嗽声。
院落当中的许鸿运急忙往前几步,就打开了院门,探出脑袋看向了老宅外的小巷。
瞧见那两道走进的人影之后,便赶紧催促道:“孟大哥,你们可走快一些吧,我家师兄,都等了你们有一个多时辰了。”
“切,我还不知道你小子。”那搀扶着晴儿姑娘走来的孟耀文,对着许鸿运撇撇嘴。
又嘟囔道:“怕不是你小子等了一个时辰了吧,我们来得可不算晚,你瞧,这还不到正午呐。”
三人在一阵吵嚷之中,走进了老宅院落,正巧看到了从膳房当中走出来的谢风流。
“大哥,来得真巧。”谢风流笑笑,端着手中的两个盘子,对那露出了一脸尴尬的许鸿运投递了一个眼色。
许鸿运赶紧往前,从谢风流的手中接过了瓷盘,小跑着向屋内行去。
身后传来了谢风流的笑声:“师弟,小心一些。”
“知道了,知道了。”许鸿运头也不回地应声道。
不久之后,一行人就坐在了老宅的正屋当中,屋内烧起了火炉,让这屋子有了几分暖意。
几个人围在了一张圆桌前头,桌面上摆着几盘牢丸。
在桌子的正当中,还有几个小碟子,小碟子里盛放着一些简单的调料。
虽然距离帝都长安城收复,已经过去了不少的时日,但是真正能抽出功夫,闲下来唠唠家常,是今日才得以实现的事情。
孟耀文如今毕竟算是丽景门的一份子,这又到了帝都长安城内,诸多繁杂的营生,根本抽不开身。
若不是因为他家的娘子临近生产,他怎么会这般劳累。
一群人说说笑笑,说的是这些日子的趣事,讲的也是大家都能听得懂的事迹。
但有一件事情,谢风流未曾说明,其他人就算见到,也不好意思去问。
在这桌子的一侧,空出来的三个座位上,摆着三盘未曾有人动过的牢丸,也有三双筷子摆在了盘子的一旁。
很快,这顿简单的午餐,就落下了帷幕。
孟耀文带着自家娘子又与谢风流唠叨了一阵子之后,才转身走出了老宅,向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离去之前,孟耀文还询问谢风流,要不要去接手他家义父的小店?
他家的义父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这些日子也找不到一个帮工,若是没有人接手啊,就计划着关门,将地契留给孟耀文,专心养老去了。
谢风流自然是选择了婉拒,他也就只会在帝都长安城内,待过这个冬天,明年的这时候,谁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
等到孟耀文和晴儿姑娘离去,整个老宅当中,又剩下了原本三人。
师妹宁艳涵开始收拾碗筷,忙里忙外,可不再是当初那个让人总是心生担忧的小丫头了。
谢风流看得高兴,就坐在了院落当中的青石板上,望着天穹发起了呆。
许久之后,转头看向了正屋之内,正巧又瞧见了走出屋外来的师弟许鸿运。
这个小家伙,从用过午膳之后,就变成了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或者是什么东西,触动了他的心,让他就坐在了正屋门外的石阶上,托着腮帮子,望向了青石板上的谢风流。
谢风流摇摇头,没去理睬这个小家伙。
日头很快就西沉,这是冬日的日头,来的比夏日缓,去的比夏日急。
这里是帝都长安城内的冬,让人身躯感觉到了寒,心中体会到的,却只剩下了暖。
谢风流趁着夜色未曾真的降临,走出了自家老宅,向着老宅外的街巷走去。
他走着走着,脚下的步履忍不住加快,随着灯火照耀在了周围的街巷上,不断的吵扰之声,也落入到了人耳,谢风流才突然醒悟了过来。
他的目光仰起,看向了那街巷一侧的醉仙楼。
没了颜初谣的醉仙楼,果真又成为了那个最平庸不过的小地方。
他的目光当中,自然不会出现那道倩影,更不会有佳人卧在那阁楼之上,对着他露出笑意。
谢风流叹息一声,不再看向阁楼,转身沿着来时的街巷折返回去。
他的心中很复杂,不知不觉就飘荡起了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
那些面容的出现,让谢风流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苦笑落下之后,他对着阴沉下来的苍穹说道:“从今往后啊,我谢风流就真的是整个大唐境内,整个天底下,最让人仰望的大英雄了!”
“就是你们啊,还能听得到吗?还能看得到吗?”
点点星芒在他的一语之下,绽放出了耀眼的绚烂。
他的话,不知晓是对他的娘子李雨疏说的,还是对那为他而死的女人说的,又或者,是对他的师父乾景天道长说的,……
他说的是你们,应当都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