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董运坤的心中猜想,颜初谣又是一笑之后,轻声言道:“不劳董公子牵挂,奴家肯定不会啊,因为连奴家自己,都被董公子陷害入狱。”
“奴家啊,当真是好生冤枉。”
董运坤咬咬牙,抬手沉沉落在了桌面之上。
刚刚坐在了书案的对面,屁股还没有焐热,就实在是忍不住了颜初谣的厉声叱问。
他起身之后,目光没有多偏转,是落在了颜初谣身后的画卷之上。
他的眼眸不过眨眼间就沉入到了其中,又很快摇摇头,抽身走了出来。
其后,用手中的折扇,指向了墙壁上的画卷,对着颜初谣说道:“颜姑娘,这画可邪乎的很,不如让董某带走,细细查探清楚来历,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再交还给颜姑娘。”
“不必了。”颜初谣立马拒绝道。
“这画的来历,奴家清楚的很,就是董公子心中只怕不清楚吧。”
“也亏公子算是一号人物,还总自称是杜书圣的传人,可惜,连着人间的一幅真迹都未曾见过,这身份就让奴家不得不多猜忌几分了。”
董运坤在颜初谣的话语之后,瞬间就明白了颜初谣的意图,赶忙举目,再次看向了那画卷。
心中却在暗想,不愧是杜书圣的手笔,想来这俗世之中,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个,能做出如此传神画卷的人物了。
他这就躬身对着那画卷行礼,并随着一声长叹,极为恭敬地说道:“他老人家云游天下,留下的画卷有一十三幅,每一幅的意境又全然不同。”
“董某不能看穿其中的意境,未曾猜出是他老人家的笔迹,也算是情有可原不是?”
“呵,可笑至极。”颜初谣讥笑道。
董运坤没有反驳,他再次在屋内打量许久,又徘徊许久之后,依旧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谢风流的线索,不免就有些焦急起来。
他可是亲眼看着谢风流与韩洪畴,一同走进的帝都长安城,这之后虽然没有将过多的目光,放在两位的身上,但是却始终有人将谢风流的行踪,呈列在他的眼前。
这如今怎么就好端端地失去了踪迹?难不成……
董运坤摇摇头,没有敢跟颜初谣多说道什么。
他不开口,可不代表颜初谣就会依旧老老实实地坐着,不与他多做计较。
颜初谣的目光抬起之后,向着董运坤的身躯打量了过去,又在同时,对着董运坤摇摇头说道:“董公子要是实在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尽快离去吧。”
“这今日的事情,我暂且不会跟陛下言及,但若是董公子长久的待下去,我可保不齐,其他人也不会多嘴几句。”
“颜姑娘可是在威胁董某?”董运坤歪着脑袋,斜眼瞧向了颜初谣的方向问道。
颜初谣嘴角挂起一抹笑意,轻轻摇头道:“董公子说笑了,奴家何等身份,能威胁到高高在上的董公子呐?”
“那就好,不过董某还是劝颜姑娘,最好不要多嘴。”董运坤这次话语出口,已经转身面朝向了颜初谣的方向。
他将手中的折扇张开,轻挥数下,将发丝掀飞而起。
又加了一句:“董某的身份有些特殊,就算是颜姑娘当真与天子陛下说明白,董某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倒是颜姑娘需要担心一些。”
“董某可向来,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呐!”
“那就请董公子速速离去。”颜初谣低头不与董运坤多言。
“哼!”董运坤气呼呼地瞪着颜初谣,许久之后,还是只能转身,向着屋门的方向行去。
等到他走出了屋门,颜初谣也抬手轻轻在琴弦上拨动。
一股清风,随着董运坤的身躯迈出屋门,将两扇屋门沉沉闭合。
董运坤听到了身后的响动,急忙回头去看,却差点儿撞在了两扇屋门之上。
他气得将手中折扇一挥而下,可惜打到的只是身前的空气,但在这一丝怒意之后,董运坤的心中跟着就是一颤。
刚才颜初谣的出手,他竟是没有丝毫察觉,若是颜初谣真的想要对他动手,那岂不是他连脑袋掉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之前也没有人提到过,这清倌人颜姑娘,还能是一个实力与他相当的大境界高手啊!
他深呼吸一口凉气,不敢多停留,匆匆转身,与身侧的几个将士招招手,就要离去。
等到他们走出了醉仙楼,那老妈妈喜娘,才总算是脱离了苦海。
她捂着两面略显肿胀的面容,急忙向着醉仙楼的深处逃去。
随着最后一个叛军将士离开了醉仙楼,那早先被吓坏了的客人们,也不敢继续在此停留了,都纷纷起身,交过了银钱,就逃出了这险恶之地。
眨眼间,整个醉仙楼都冷清了下来。
数个楼里的姑娘,汇在了一起,小声议论刚才的那位公子哥,与这些叛军将士,会不会因为这事情,得罪了颜姑娘,从而招惹到了陛下。
到时候,或是折身大理寺狱,或是直接掉了脑袋,可皆是有可能的事情。
这般议论纷纷,也只限于这醉仙楼内。
平康坊往北再去数道街巷,能瞧见了帝都长安城内,达官显贵最多的一个坊间。
当日有十六位老臣,从这坊间走出,护在了皇城之外,今日,也有一辆马车,缓缓进入到了坊间。
这坊间名为永兴,是在大唐天子在位之时,就是整个帝都长安城内的大人物聚集之地。
坊间多有奢豪楼宇,也尽是高门大院。
可其中有些院落的院门紧闭,门可罗雀,想来是大唐天子在位之时的大人物,如今受到了这新朝的冲击,便冷清了下来。
也有一些院落门外,总是停着数辆马车,那些各种来往于房间的贵人们,在府邸当中高谈阔论。
马车停在了一处很冷清的府邸外,因为这处府邸理应算是废宅。
既然是废宅,自然不可能有人会前来拜访。
那府邸的大门之上,没有挂着匾额,谢风流从车窗里探出了脑袋,看向了那门面之上。
他记得那里,原本是挂着“永安天下”四个大字。
也记得那一日,那位失魂落魄的老先生,抱着那面匾额,从此处走入到了皇城之内。
马车就停在了府邸高墙之外,谢风流也在两道身影的护佑之下,跃下了车沿。
马车上赶车的车夫,没有多在此处停留,谢风流与身侧的两位,也不敢久待,他们的身影一闪,已经钻入到了府邸高墙之后。
院落当中,像是很久没有人打理,如今这脚下,也有了一片杂草。
谢风流就当着身后那两道身影的面,矮身将身前的数根杂草轻轻拔出地面,丢在了一侧。
他拍拍手起身,望向了正殿所在。
又笑着对着身侧的两人说道:“不知道两位是否愿意相信,我曾经可是在这地方,娶过一位这天底下的绝世美人。”
“谢公子的事情,咱们可都研究的透彻,不就是那如今的雁门军大统领李雨疏么?”乞伏女子出连扈笑着回道。
她在这府邸当中,可没有过多的记忆,很是随意的将目光瞥了几眼之后,就跟在了谢风流的身后。
谢风流长叹一声,向着府邸的深处走去。
他行过了偏院,也又想起了藏在衣兜里,不知道沉寂多久了的红色盖头。
转头又看向了府邸另一侧的文雁塔,在那文雁塔的最高处,曾与她一同看过曼妙的星空。
府邸的正殿内,桌椅上都布满了灰尘,也有一些虫蚁,在房间的缝隙当中来往,很快就散去了踪迹。
谢风流依旧再往府邸的深处去走,直到立在了最后一次见到李楚河的后园之中。
也瞧见了那原本应当是有李楚河坐着的内阁之后,可惜现如今的内阁当中,看不到了那位大唐的老儒生。
谢风流抬手,双手抱拳,对着那内阁敞开屋门之后的桌椅方向,深深作揖,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