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南道到京兆府一途,可不太平啊。
如今,帝都城外原本盘踞的三十万河西甲士,已有大半支援河东道与关内道战线。
留在帝都长安城内的河西武卒,不足五万,又有五万甲士南下,守卫了山南道通往京兆府的一途之中。
也就是因为京兆府内兵力空缺,这才给了史腾骏统帅的山南道将士北上征讨叛军的机会。
用府兵将士与叛军精锐的河西武卒去打,自然是占不到太大的上风。
可这史腾骏又不是旁人,经过一段时间与叛军的作战,由于摸清楚了叛军的作战风格,还真就被他打出了两场漂亮的胜仗来。
再加上如今山南道的府兵,也在这些日子见惯了战阵搏杀,也就基本有了一些战场本能,这再跟叛军去硬碰硬,也不全是占不到丝毫的便宜。
山南道传来捷报,叛军将士就开始在各地征招新兵,来往过往的流民之中,但凡有精壮的男子,都免不了被叛军扣押的风险。
可这些新兵蛋子,就算是拉上了战场,也都钻在后头,连血腥都很少看到。
所以,大燕王朝的朝堂当中,便有人提出,可以直接将陇右道漠北以南的数百山头中的山贼一并收拢。
那些山贼就算没有经历过战阵厮杀,也好歹要比这些新兵蛋子强一些不是?
这消息传出来之后,陇右道漠北以南,就突然安静了下来。
等到叛军派遣的大臣,到了漠北以南的地界,才发现,那数百山头当中的年轻山贼,早就不见了踪迹。
他们眼前所能见到的,就剩下了一众老少妇孺。
那大臣只能灰溜溜地滚蛋,回帝都长安城复命。
也有人在其后提议,可以征兆一些江湖游侠前来助战,那些江湖游侠人数虽不多,但只要冲散了敌军战阵,这些江湖游侠,就是最大的杀人凶器。
这还没等新的大臣离开帝都长安城,就有信使来报,原本盘踞在陇右道境内的数千名江湖游侠,都纷纷南下,跨国了大漠与昆仑山脉,进入到了吐蕃地界之内。
耶律明捷很犯愁啊,前线战事吃紧,内中又国库空虚。还有数不清的流民,不断往南迁徙,就要告别这大燕国土内的肥沃土地。
只剩下这些沃土有何用?没了那些土生土长的百姓们,难道要让军中的将士都进田里去耕作?
那谁去抵挡前线大唐的雄兵甲士?
好在帝都长安城内,一片歌舞升平,还是原本大唐天子在世之时的一番盛景。
昨日就有乾祐镇两军交战,如今这要进出京兆府,都需要经过随地可见的关卡盘查。
一辆马车就从山南道外的官道上行来,再往前走,就要进入乾祐镇地界。从乾祐镇北上数百里,就能瞧见帝都长安城的轮廓。
这处就有叛军设下的关卡要塞,多达数百名叛军甲士守卫在此。
有一名队正立在众多叛军当中,那队正虎背熊腰,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等到马车临近,队正率先几步往前,拦在了马车的前头。
马车被车夫喝停,便有数名叛军河西武卒,走上前来,围拢在了马车两侧。
赶车的车夫不敢怠慢,匆匆跃下车沿,赶到了队正的身侧,对着他躬身行礼道:“小的见过官爷。”
“嗯。”那队正的声音浑厚,说话的时候,抬手握在了腰际横刀刀柄之上,目光也始终望着马车所在,好似想要透过马车车帘,看看那车厢内坐着何许人也。
“官爷,车厢里的人,您可惹不起呐,是咱们帝都长安城内,天子陛下亲自要求前往召见的清倌人颜姑娘。”马车车夫开口解释道。
“放屁,颜姑娘不是早就在帝都长安城内了么?”那队正总算是回头,对着身侧的马车车夫说道。
说话的时候,一口唾沫星子,就喷在了车夫的脸颊上。
又随之皱紧了眉头,抬手抓住了车夫的领口,小声盘问道:“这颜姑娘什么时候离开的帝都长安城?又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
“你要是说不出来,老子就砍了你的脑袋。”
“这小的哪儿知道去呀!”马车车夫赶紧摆手说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跟着凑什么热闹。”队正将马车车夫推了出去,才又将目光望向了马车车厢所在。
他这就抬脚向着马车车厢走近过去,还在同时用右手握在了腰际横刀刀柄之上。
在临近到车厢之前,已是有半柄横刀出鞘。
他这就要越上车沿,却见到那车帘当中,伸出了一只玉手。
也在其后,车帘被掀开了一角,颜初谣从车厢当中走了出来,她立在车沿上,俯看向了距离车厢不过数步的叛军队正。
她的头顶戴着帷帽,就有轻纱洒落,让她的面容朦胧,但细细看来,还是能瞧见一丝轮廓。
那队正的眉头紧皱,细细打量了半天,脸色也就发生了变化。
他松开了握着横刀刀柄的手掌,横刀便重新归鞘。
队正对着车沿上的颜初谣拱拱手,赶紧说道:“颜姑娘,我当真是不知晓这车厢内是您在此。”
“要是知道是您,我肯定早先一步,就前去迎着您前来。”
“不必。”颜初谣的声音有些冷漠,她的眼眸也转而看向了被队正推倒在地的马车车夫。
她的声音又从帷帽下传来:“我要快些赶路,给你们带来了麻烦,还请多担待。”
“不敢不敢,还不快给颜姑娘让开一条道路。”队正侧身,对着身后的众多将士摆摆手道。
这些将士也从队正的话里,听明白了那马车上走出来妙龄女子的身份。
那可是颜姑娘,如今能在这大唐境内和大燕之中行走,都不会受到阻碍的清倌人颜姑娘。
等到众多叛军将士让开了道路,马车车夫才赶紧回到了马车车沿上。
颜初谣没有走回到车厢内,她就坐在了车沿的另一侧,歪着脑袋,托着腮帮,望向了官道的远处。
等到马车行出一段距离,才有将士敢凑近到了队正的身侧,小声提问道:“队正,这颜姑娘为何我们也要给她颜面?”
“不就是一个平康坊里的清倌人,又样貌长得好看了一些,再说,还不知晓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颜姑娘。”
“你懂个屁的颜姑娘。”队正抬手在那将士的额头上沉沉拍落而下。
又带着深邃目光望向了颜初谣所去的方向,抬手指着马车车厢的背影说道:“颜姑娘老子可是在帝都长安城内见到过,那还能有假?”
“还有就是,以后见到颜姑娘,这话就千万不说出口,这颜姑娘能入帝都长安城,可是天子陛下亲自出面打点好的关系。”
“这说不定啊,以后就是咱们的贵妃娘娘。啧啧,这样子的女子,也只有天子陛下才能配得上。”
身侧的几个叛军将士听在耳中,都是茫然地跟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