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身为天字号的大境界高手,名为杀手赵某人,但是赵某人依旧未曾见过很多的江湖后辈。
可他曾有过听闻,就如同他知晓白长卿的名姓一般。
这江湖当中,能让他赵某人出手截杀的人,少之又少,能让他记在心上的人,除了那些死去之后有名有姓的人之外,便只有那偌大江湖中的飘摇两三朵了。
恰巧今日,就有两个都被赵某人记在心上的人出现在了此地。
白长卿的事迹是从十数年前开始,直到五年多前,与洛阳王府剑气宗师刘济源洛阳城头一战攀升至巅峰,这之后的五年来,就是平步青云,只待他日天字号大境界高手榜再次现世。
那立在山丘顶端的道门弟子谢风流不同,他从开始在这江湖上有了些响动,到了今日,满打满算不足一年。
但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成为了如今江湖之中,最是炙手可热的知名人物。
不论是躲过了初入江湖之时的满唐江湖皆仇敌,还是之后传言中的昆仑虚一行。
再到了今年春,帝都长安城内接连两战,截杀耶律明捷,救下李楚河之身,又先后与二冯一战。
还有仅凭一己之力,为大唐中原镇守玉门关一时。这等功绩,与之前比起来,反倒是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他最后出现在赵某人耳侧的事迹,是在半月之前,同样是在帝都长安城内,从三重鸾众多高手的手中,成功带着太子殿下脱身。
这样子的一个江湖晚辈,随便拿出来一两件事迹,都能助他登上这天字号大境界高手榜。
别说是他赵某人,当真遇到了这个小子,只要不是昆仑虚的尹无敌,谁都得头疼一阵子吧?
赵某人的手掌再次执剑,他的眼神也不能继续落在白长卿与孟耀文所在,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谢风流,不肯挪开分毫。
仿若是被这道眼神盯着有些不太习惯,谢风流有些心虚的抬手从鼻尖上划过。
也对,被一个杀手盯上的感觉,确实不太好受。
谢风流撇撇嘴,还是摆出了恭敬的姿态,与赵某人见过了礼数:“晚辈道门弟子谢风流,见过前辈。”
“你就是谢风流啊!”赵某人没有丝毫意外,反倒显得更加谨慎起来。
他越是如此,谢风流身上的小动作就越是频繁。
他最后干脆往前行来,走下了山坡,他立在了白长卿的身侧,已经知晓了白长卿体内的状况。
那一日他只是气海被毁去,尚且有修复的可能。
如今的白长卿气海尚存,可四肢寸断,这不是气海被毁,却比气海被毁去更严重一些。
四肢寸断,也就是失去了双腿双手,连剑都不能握了,甚至想要做一个普通人都不能做到,估摸下半辈子,当真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废人了。
谢风流这才像是又想起了注视着他的赵某人,关键是那一双眼神总会让人浑身难受。
他再次转头,又抖抖手中长剑言道:“前辈,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不知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如今白前辈已经是这般境遇,不如前辈就高抬贵手……”
谢风流没有说下去,因为他实在说不下去了。
他干脆舔舔嘴唇,直接将心中的感觉说了出来:“前辈,恕晚辈直言,如同前辈这般眼神看我的人,之前在那一头,我杀了可不止一个。”
“呵!”赵某人冷笑一声,杀意更甚。
“你来替他死?”赵某人像是找到了什么契机,他说着,还将手中剑锋指向了白长卿所在。
谢风流点点头,脑海之中仿佛瞬间明悟。
他点点头,笑问道:“那是不是,我替白前辈去死,白前辈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见到赵某人点头应答之后,谢风流很满意地点点头。
他还有些不死心,又追问道:“那万一前辈不能将我杀死,反倒是被我伤着了该如何?”
“晚辈虽然有说胡话的嫌疑,但还是要提前问明白的比较好。”
“那自当是我出门没有看黄历,怪不得你。”赵某人解释道。
等到他的这一声落下,谢风流就已经摘下了酒葫芦,此时此刻,他还有心情饮酒,这便是赵某人的想法。
他有些不耐烦地想要催促,可又在谢风流两口酒水入腹之后,选择不开口言语比较好。
因为两口酒水入腹之后,谢风流的气海之内,已经是翻江倒海。
气海之中有了动静,那七七八八被尘封的气力,也就有了几分松动!
谢风流依旧不满足,他还在仰头倒灌,直到酒葫芦当中,全部的酒水入腹,谢风流这才有些不甘心的放下了酒葫芦。
他的脸色出现了两抹潮红,现如今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能嗅到浓烈的酒香之气。
“咯!”一个酒嗝落下,谢风流手中长剑扬起,那长剑当空悬立。
也有十柄飞剑一一出鞘,立在了他的身前。
谢风流摇摇头,让自己保持着几分清醒,但毕竟酒劲上头,让他着实感觉有些难受。
好在气海之内的气力,尽数被翻滚而起,这就冲破了早先用来封禁的枷锁,开始快速在谢风流的身躯之内逆袭。
那一日,乾景天为谢风流重塑气海,并将他的一身修为尽数封禁在了谢风流的体内。
他说,等到谢风流能够全部调动之时,希望能看到他将尹无敌揍趴下。
谢风流不知晓有没有机会,真能与尹无敌匹敌,但把一个赵某人打的抬不起头来,理应不算什么难事吧?
还有啊,至于为什么谢风流能够将体内气力转化,倒不是因为他当真遇到了什么天地之间的大造化。
不过是因为乾景天修炼的功夫,与他的功法本是同根,只需要借着温酒暖腹,化开气海之中的封禁,自是能够做到融会贯通。
世间的很多事情,就是如此简单,谢风流细细想来,这事情多半是师父乾景天也不曾知晓。
意念一转,谢风流捏起剑指,再次面朝向了赵某人。
他想用气力将酒劲压下,可费了半天的劲,发现有些麻烦。
那不如先把赵某人的事情解决了,再去思考如何将体内的酒气化去就好了。
谢风流的两侧嘴角上扬,他眯着眼眸发出了几声有些难听的笑。
手中剑指一抖,指向了赵某人所立。
赵某人瞬间身躯一颤,就感觉自己的气机被封禁在了狭隘的空间之内,他不得不用双手握住了剑柄,更加认真的对待眼前的年轻道门弟子。
谢风流如今体内的三分气力,就是昔日他的巅峰状态。
是能与全力而为的冯骅冉一战的实力,那么今日尽数化开,可不是简单的三倍与之前的气力。
那是乾景天的毕生修为啊!
若是仅凭借谢风流修炼到那个境界,起码还得个三四十载的功夫是要的。
仅仅一指之后,很明显不是谢风流的做事风格。
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硬要说起来,他与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无异。
所以,他咬咬牙,对着赵某人呐喊一声:“其实前辈,我看你很不爽呐,就在你始终盯着我的时候。”
“可你还在看啊!”
他的眼眸彻底紧闭,仅有呼吸高低起伏。
头顶的十一柄道剑,可不管这些东西,就在他的一言一指之后,化为了十一道日头之下的璀璨流星,直奔赵某人身躯而去。
那是十一柄飞剑,每一柄之上的气息都有所不同。
但这十一柄飞剑,每一柄的气势,都要比之前的白长卿强出来太多。
单单其中一柄,赵某人自认为挡下不是什么难题,但如今眼前整整齐齐摆放的,有如此十一柄飞剑。
就算是道门如今的大天师东方偃,也才最多能掌控十二柄飞剑。
赵某人根本来不及去做出太多的应对,他只能匆忙的做出防备的姿态。
最前方的一柄飞剑,也是最先撞在了赵某人的剑锋之上。
不过是一个对撞,赵某人的心中就生出了悔恨之意,是如同他表面所看到的那般,每一柄飞剑蕴含的力道,都能与他的最强一剑相匹敌。
那一剑虽是被暂且挡下,可他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第二柄飞剑,就向着他的身侧拍落而下。
是拍落不是斩落,那是羞辱,不是要杀人。
赵某人没有受到过如此羞辱,但他如此羞辱过旁人。
那人如今就在他的身前不远处,是躺在地面上,四肢寸断的白长卿。
赵某人的心中划过了一个荒唐的想法,这个想法才刚刚冒出头,就被他狠狠掐断在了识海之内。
第三柄飞剑,将他的身躯高高抛飞而起,第四柄飞剑……
赵某人没有等到第四柄飞剑的到来,第三柄飞剑之后,他就借着飞剑的力道,向着后方快速遁走。
他的逃窜速度极快,这在早些年的时候,也算是他成名的本领之一。
只是今时今日再使出来,就显得太过荒唐了。
堂堂天字号大境界高手榜上的杀手赵某人,被区区一个道门小厮,三柄飞剑吓得屁滚尿流?
第四柄飞剑去了,倒是剩下的一些飞剑折返而归,重新悬立在了谢风流的身前。
谢风流背负起双手,做出了当年乾景天常常会做的动作,单手捻须,笑而不语。
他没有洁白的长须,但只要是意境在此,让一个赵某人不敢回头,甚至是往后见到他都要胆怯几分,还不算是什么太大的难事。
那远处峡谷两侧的山崖之上,似乎传来了一声巨响。
巨响落下之后不久,一柄名为惊梦的飞剑,从高空掠动而归。
谢风流抬手,握在了剑柄之上。
十一柄飞剑,尽数被收回到了酒葫芦之内,谢风流身上的酒气,这才淡去了几分。
他转身再去看向白长卿和孟耀文的方向,能瞧见的只剩下了两双呆滞的目光。
谢风流近到了白长卿身前,不管不顾的将他提起,背到了脊背之上。
“前辈,晚辈只能无礼一次了,还请前辈见谅。”谢风流呢喃一声道。
他这向着房州城来时的方向行去,却好似又想到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匆忙回头与孟耀文对望一眼:“兄长,太子殿下可曾安全?”
“咕咚!”孟耀文猛然回神,也是立马起身道:“风流兄弟放心,太子殿下已经与丽景门众人离去。”
谢风流对着孟耀文笑笑,继续转身,向着山丘所在离去。
“兄长,我们先回房州城内,再行商讨之后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