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之外,数名黑衣无名杀手,被白长卿的一剑逼退。
一剑之后,白长卿并未继续出剑,因为他的身前不可能还有无名杀手立着。
他抬头是望向了峡谷之内的两道身影,也同时知晓太子殿下必然就在谷内,三公子与丽景门在此,太子殿下必然在此。
但他并没有因为眼前的数名无名杀手被他击伤,就轻易松懈下来。
这些人都是大境界的高手不假,但想要让整个丽景门龟缩在了峡谷之后,必然有极为难缠的对手在此。
也定然是在田四海等人之上,是让丽景门张先生都没有十足把握战胜的对手。
所以,白长卿依旧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剑,而后转身,近到了早先的马匹之前,抬手将马缰抓到了手掌之内。
他没有翻身上马,一旦藏在暗中的对手出手,躲在马背上的他,必然避无可避。
也就在他抓起马缰折身,向着谷口所在前行之时,那些被他一剑斩落在地的众多黑衣无名杀手,纷纷起身。
这些人没有继续向他出手,他们是在瞬息间四散而开,不见了踪迹。
没有人会认为这就是结束,因为他来了,白长卿将手中的长剑握得更紧,不敢继续前行。
谷口内的张先生开始向着谷口之外行来,手掌虽是继续插回到了袖口之内,但是已将马鞭抱在了怀中。
三公子立在原地,抬头望向了远处的天空,他可能知道了什么。
一道身着紫色衣衫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谷口前方,那人与之前的黑衣无名杀手装束基本相同,不过衣衫和面纱颜色是紫色的。
他的武器是一柄长剑,长剑负在了身后。
他的头顶戴着斗笠,面容上也遮掩有面纱。
紫衣杀手的双手抱在了胸前,他微微昂首,看向了正面而来的白长卿。
他的抬头一眼望去,让攥着马缰,紧握长剑而来的白长卿肩头猛然一抖。
白长卿扬起了手中长剑,指向了紫衣杀手所在,他思绪良久之后,才开口说道:“晚辈白衣门白长卿,今日当真是三生有幸,能与前辈相见。”
“听闻前辈的剑,是这大唐江湖当中最快的剑,也是杀人最多的剑,不知晓晚辈今日,能否见到?”
能被白长卿称之为前辈的人,是与如今天字号大境界高手排名榜上那些老怪物同一时期的江湖人,就譬如向着谷口走出的张先生。
或是更早一些的天字号大境界高手,犹如南有钱梦梁。
今日立在白长卿身前之人,一样是那种级别的老怪物。
他可不单单是老江湖,同时也是天字号大境界高手榜之上的一人。
更早时期的剑书将南北,没有此人的名姓。如今的天字号大境界中,有一昆仑二道士方丈杀手又二冯,这一列之内,确有此人。
他未必喜欢杀人,但他是一个杀手,杀人就是他的职业。
他便是那如今天字号大境界高手榜之中的杀手,无名无姓喜欢自称赵某人的那一位。
等到白长卿将话语说完,赵某人的眼神中终于来了一些兴致,他放下了双手的手臂,也在同时张开手掌。
便有身后的长剑出鞘,被他握在了手掌之内。
他的眼角好似在笑,是浅笑,不是嘲笑。
他开口说道:“你听过我赵某人的名头,我也听过你的名字。”
“今日你白长卿在此,赵某人也在此,你来此不管是为何,但想要入谷,必然得经过赵某人的剑。”
“可惜没有人出钱卖你的命,要不然我赵某人,就大可以直接对你出剑,而无需过问。”
白长卿听懂了,他要入谷,必然会见到赵某人的剑。
他入江湖之初,就听过了赵某人的凶名,赵某人是江湖中最大的杀手,也是他曾经心中的追寻目标。
甚至更久以前,还有那上一辈老江湖之中号“剑”的李剑神。
但李剑神毕竟已然飞升,现如今留在世间的用剑好手,不是飞剑,能被天下人追逐的,唯独剩下了赵某人一人罢了。
白长卿知晓自己的剑定然不可能是赵某人的对手,但他今日偏偏还不能后退。
所以,他会向赵某人出剑,就如同赵某人会向他出剑一般。
在心中盘算清楚之后,白长卿松开了手中的马缰。
他随着手中长剑的示意一同前行,前行的剑花开了身前的阻碍,直面向赵某人而去。
赵某人也已经出剑,是长剑出鞘。
他真正的出剑,是在眼下。他的出剑很快,快到了几乎没有人能够瞧清楚,他的身法也很快,快到了一剑祭出,手中的长剑就已经撞在了白长卿手中的剑锋之上。
两剑相撞,一剑继续往前,一剑被拨飞而去。
但前行的剑没有刺入到白长卿的胸前,可能是赵某人惜才,没有想过要让这位江湖中,紧紧尾随他其后的用剑高手陨落在此。
赵某人在此站定而下,依旧立在谷口,像是之前出剑之人与他无关。
包括他手中的长剑,依旧能不偏不倚,剑身之上,有光泽划过,那光泽很耀眼。
“你输了,可以选择离开,或者是死在赵某人的剑下。”赵某人望着依旧沉浸在刚才一剑之后的白长卿。
“退则生,进则死,路你自己选!”
“谢过前辈手下留情。”白长卿在赵某人的一言之后醒悟过来,他的手中已经没有长剑,他是在说话之时,对赵某人行双手礼。
躬身之后,又很快起身,双手下落,白色的衣衫也随之轻舞。
他对着赵某人一笑道:“刚才的一剑,晚辈颇有感悟,所以还想再来一剑。”
“也应对前辈所言,晚辈继续前行,虽是有可能身死,但晚辈还是更愿意为了追寻剑道,选择前行,与前辈再来一剑。”
白长卿的话音依旧在脚下的原野之上回荡,他却已经转身,往后数步,重新立在了落地的长剑之前。
他抬手,握紧了剑柄,将长剑拔出,挥舞在了掌心之内。
他笑了,因为他这一次握剑,与之前的感觉完全不同。之前的剑,白长卿是未曾经过洗礼的一剑,如今他的剑,是在被赵某人一剑逼退之后的又一剑。
白长卿开始向着谷口前行,也是向着赵某人前行。
立在谷口之前的赵某人,眉头轻轻皱起,叹息一声之后,也将手中的长剑扬起,立在了身前。
赵某人又要出剑了,这一次,他的眼神当中没有了情感。
没有情感的赵某人,才是那个最令人感觉到恐慌的杀手赵某人。
“老赵,不要总是欺负一些小年轻,就算是欺负,也要加上我这个老不死的连着一起欺负,才能更让你的名声传开啊。”张先生立在了赵某人的身后,他缓缓开口说道。
话音落下,张先生的手掌从袖口内抽出,他单手握着马鞭,如同往日的那个赶车的车夫一般随和。
峡谷口的战斗,不可能就突然传到了房州城内。
谢风流也是从东门入城,更不可能知晓远在十数里之外的峡谷口上,有一场战斗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
他入城之后,先是将不算太大的房州城游览了一圈,发现一些应当存在痕迹的地方,都没有挂着丽景门的标志。
没有标记,就是证明三公子不在城内,太子殿下也不在城内。
可昨日他将信笺上的内容看得很清楚,是直指房州城才对。
他并没有太过着急,而是找了一家酒馆,要了一壶酒,找了个有几个江湖游侠的聚集的方桌坐在了一侧。
他所在的方桌上,没有旁人,但距离那些交谈当中的江湖游侠很近。
在大唐境内,想要探查一些江湖消息,最方便的方法,便是找一家酒馆,寻来一两个常年在酒馆当中谋生计的江湖游侠,从这些人的口中必然能探出来一些有用的信息。
谢风流没有着急,他先是取过来了一个酒碗,在酒碗当中倒满了酒水。
轻抿一口之后,他开始侧耳倾听那些江湖游侠此时的争论。
其中有一个江湖游侠大声嚷嚷道:“要我说,那日在帝都长安城的一战,最厉害的还是冯公。”
“不得不说,冯公确实厉害!”另一人附和道。
又有一人问道:“说道说道,怎么个厉害法,我也就听说过了神策军曹统领,还有白门主,或是梨花谷女侠的一些事情,其他人的可半点儿没听闻。”
那最先开口的江湖游侠抢先说道:“这我知晓,我当时就在帝都长安城内。”
“冯公一人就斩掉了冯骅冉,还单枪匹马杀入到了叛军之内,一个人杀了千余名叛军精锐。”
“后来带着冯骅冉的脑袋,又一路从城外杀到了太极殿外,那些叛军见了,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掉了脑袋。”
“我可没有骗诸位,都是在下亲眼所见的。”
“若不是冯公一心追随陛下而去,说不动这次与叛军对战,论起战功,挂在最顶上的那人,定然是冯公错不了。”
“那现如今是谁挂在了最顶上?”那人再次开口问道。
还在同时感慨一声:“我早先就说,你们可别瞧不起冯公,冯公虽然身份比不上其他人,但实力肯定要在一些人之上,说不定都能跟方丈叫板。”
“切!”另一个江湖游侠不屑地白了这人一眼,没有答话。
但有人为他解惑道:“现如今挂着的,当然是钱梦梁老先生,当日他一人在凌烟阁之前,与数千名叛军对战。”
“在听闻了天子陛下和娘娘的遗体依旧留在太极殿外后,又亲自将天子陛下和娘娘迎回到了凌烟阁内。”
“若不是年纪大了,只怕那日钱老先生都能杀个近万叛军,让那些人乖乖地从哪儿来,滚回到哪儿去!”
众人又是一阵赞叹,又开始说道钱梦梁的昔日辉煌。
但毕竟是一个在江湖上很久没有过大响动的老江湖了,很快就有人将话题,牵引到了白长卿的身上。
这不提还好,一旦提到,立马又有人开口说道:“对,咱们白门主那是没的说。”
还不等他继续吹嘘,就有人接过了话茬:“话说,今日我还曾在西城见过了白门主。”
“白门主到了咱们房州城?”有人问道。
“我也见到了,是从西门出城去了,应当到了有段时间了,离开的时候还有些焦急,我便将我家的一匹良驹,赠予了白门主。”又有人从一侧的桌面上起身说道。
大家这一听,都像是错过了这天底下最要紧的事情。
那可是白长卿,未来十数年江湖当中,必然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也必然会挂在天字号大境界高手榜上的大人物。
有几个人开始感慨,这事情怎么就没有与他讲个明白。
坐在一侧的谢风流,听到了此处,便是将思绪收回,他的眉头已然皱起,开始在心中思绪白长卿的去处。
从房州城的西门走出去,外面的地界可还大着呐。
而且三公子的来信上,也说了是在房州城,不可能到了其他地界,那为何白长卿偏偏出城去了?
谢风流想不太明白,越是想到了深处,也就越是糊涂。
恰恰这时候,就有一人插嘴道:“不知晓各位可曾知道近日来,咱们这房州城外的怪事情?”
有人说不知晓,或大多都是不明所以,这就让数道目光都直勾勾瞧向了插嘴那人。
那人一笑后念叨道:“我前两日出城去,也是从西门出去的,你们不提起白门主,我都差点儿忘记这事情。”
“我出城之后,往西南行了十数里,那处不是有一个峡谷吗?”
“有!”有人应道。
“嗨,就是在那峡谷口,我瞧见了几道身影走过,就想要探个究竟,结果还没近到谷口前方,就有一个黑衣杀手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要不是我当时跑得快,……”
他的话没有继续下去,有人打断了他的话:“那白门主所去,可不可能就是那峡谷所在?”
这话是谢风流问出口的,他也提着酒坛近到了那些江湖游侠的桌前。
众人左右对望几眼,不知晓该如何回答谢风流的问题。
但有人点点头道:“多半会是,我瞧见是去向了西南方。”
谢风流对着那人拱拱手,说话的是之前说将自家的良驹赠予了白长卿的江湖游侠。
那人也表示无需客套,大概是看出来了谢风流有些跟他们这些江湖游侠不太一样,而且还是个道士的装扮,双眸便有些好奇的落在了谢风流的身上。
谢风流可不管这些,他将手中的酒坛丢在了桌面上,对着众人说道:“谢过诸位,今日不能请诸位喝酒,因为还有些要紧的事情要去处理。”
“等他日谢某回到这房州城内,定然来此酒馆,与诸位烂醉一场。”
他这话音落下,人都已经向着门前走去。
等到谢风流走出了酒馆,这些江湖游侠,依旧是一幅不明所以的姿态。
唯独那之前接过话头的人,抬手指向了谢风流所去,他吞咽了一口唾沫道:“刚才那道士,……”
“有什么问题?”有人转头看向了大门方向,发现那道士哪里还有踪迹。
那人抬手拍在了方桌上,有些激动地说道:“可是谢盟主谢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