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奇巧见(酒后错乱频出,佳人凭栏戏莲)

这背影遥遥的行在前方,夜风袭红衣衫无声,翻飞间倒似一尾游在月光的鱼,孤独、凄冷、无依无靠。

祥和桥建时,两国工匠都思量这桥寓意非凡,自是大有福运所托。再遑论这风水,自是藏风闭气的好,竟都齐齐围了处小湾,建这小廊养莲花。

大抵也是地处奇脉,这处的莲都在这初春就齐齐开放,在月华的河流里浮浮沉沉。

叶芫看着却也醉的厉害,在这廊上跌跌撞撞,腰间的玉佩叮当作响。

风起,这人的步子终于落在了一朵半开的莲旁。

整个人像是融化的烛,慢慢的从廊栏滑下,修长玉白的指尖却直直点在那莲花上,不肯偏移分毫。

粉玉雕琢,再不堪月华洗练,这醉酒的人,就痴痴伏于杆上,玉白的指逗那嫣粉的花,月下倾人城。

傻傻的人只当是自己追人追的切了,那年少的爱慕,点点滴滴的汇入月色,随风谱在少年烂漫回忆,再不堪地岁月蹉跎。

凌司尘只觉心中风波骤起,似有巨鹏东徙,卷浪滔天间,呼吸亦乱了节奏。

凌司尘不禁暗叹:“所幸今夜月明,廊后格外暗黑,看不见自己囧态;所幸那人醉的厉害,自己过分逾矩,自也无人记得。”

少年人的心急总总代表一切,恰一句: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风骤起,月色在湖面潋滟不息,连带着满塘的莲,摇摇曳曳,清香盈袖。这游廊远端入林,自是取得清净之意。醉酒的人定是未曾瞧见的,这风起风息间,林中缓缓地行出一人。

就静静地立在远处,像看着自己的莲花般,远观而观莲之动人,近观焉不得莲心。

叶瑄着夜行衣,立在这树影摇曳间,倒也的确难得看出是个人来。莫不是凌司尘内息实力足够,叶瑄的存在自然无人知晓。这存在,就像是莲花瓣上携的几滴露,晶莹短暂。曝于光下,风中,时间里,总终消失于瞬息。

叶芫定是未曾看到叶瑄的。

毕竟这棋局就为捆缚黑子主宰,白棋行至而黑子不落,反是黑子先入了局,先误了势,先失了权。

风消,但听得远处宴席正欢,笑声乐声随风的止息冰冻,四周一片寂静。

红衣人终于动了动,缓缓扶杆站起。那摇摇欲坠,像极塘中的莲,随风摇曳,不知香消几时。

叶芫衣带似是挂牵在了杆上,一卷红菱,透光而过,月色洒脱。步子不稳地,叶芫跌跌撞撞,衣带随步子牵拉,大半衣服自肩头滑脱。

白胜雪,红托艳丽堪掩莲?

凌司尘离叶芫最近,自是瞧得最清,心跳不由地又乱上加乱,躲在柱后的步子一时难得迈出半分;叶瑄虽距较远,奈何自小习武,耳目自是异于常人,将人看得清清楚楚。

不巧,叶芫露出的左肩上刚巧有颗红痣,在雪白的里格外扎眼。

俩人一时都静默着,痴痴看着莲花,痴痴看着那人。

叶芫又行了几步,晕晕乎乎只觉疲乏,这风也吹的古怪,直叫半边肩头发凉。

风又起,远处又来脚步。

却是行的正,走的端,大大方方地极为敞亮。大嗓门一喊,就叫这醉酒的莲花都回了半分魂。

“尔尔兄,怎得行至此处?”

叶芫强撑着混沌的脑思考自己所为何事来此,脸慢慢回转,月色更加绚烂,几缕乱发随风掩在面上,恰恰盖在那水润殷红的唇上。

凌思远的声音忽地一轻,继而越发飘忽。

“你怎得来了这处……”

凌思远只觉那人站在月色莲塘边好看的惊人,这心脏都砰砰的失了速,手上极其自然的解了自己外披,在面红耳赤中走到迷糊的叶芫面前,轻轻绕过那雪白的肩,将外披搭在那艳丽的红上,心才慢慢有平静的趋势。

叶芫眼被酒气蒸的朦胧,只觉有人近前来,自己的肩上再不觉冰凉。记忆从混沌的大脑四处窜出,点点击垮叶芫数年来积攒的委屈。

叶芫左眼闪烁的太过,莫名扎痛了叶瑄的心,凌司尘立在柱后,还痴痴着,魂牵莲月风间,绕那红烛雪白光,瞧那玉上露垂滴。

“阿母?”

叶芫泪光莹莹,朦胧瞧着眼前人。眼角温热滑过,诉着多年的委屈。叶风飒飒,叶瑄手紧紧握着腰间画工笨拙的壶,凌司尘被这呼唤惊回神,匆匆就出了柱后,再不计较自己究竟如何出去不惹人疑。

叶芫后半句话还卡在半张的失语的口中,人就被忽地抱起,肩上半搭的外披下滑,双手自然的挽住凌司尘的颈,泪自半空落下,砸在平静的一塘水上,亦砸在叶瑄与凌思远的心尖。

叶瑄忽地把手一松,半挂的葫芦在夜行衣腰间晃晃荡荡,却因被鹿皮仔细包着,未发出半分声响。

这葫芦只荡了三荡,立在原处的人九转身离开,似有几次回眸,不过无人知晓,正如他来,不见半人提及,不得一人欢心;凌思远被凌司尘撞得脚下不稳,险些摔下水去,奇怪的是。悬空一瞬时,心脏空的厉害,不知所失何物?

凌思远觉得今夜莫名奇妙,揉了揉撞疼的肩,略带笑意问道:

“肆哥,你怎的了?要扶尔尔哥你倒是先知会一声,我也好避开,你这一撞,我半个月倒又不用写课业了,吃味的还不是你?”

凌司尘本只是见不得叶芫跟别人亲近,这才如此失态。不过自家弟弟可比尔尔好哄多了,不过再给他翻墙买半个月的糕点。

叶芫仍是醉着,迷迷糊糊,有个温暖的怀抱,像是娘亲在安慰自己,耳边还有母亲温柔的声音:

“尔尔乖,阿娘在——”

“阿娘给你唱歌可好?”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

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方命厥后,奄有九有。

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孙子。武丁孙子,武王靡不胜。

龙旂十乘,大糦是承。邦畿千里,维民所止。

肇域彼四海,四海来假,来假祁祁。景员维河。殷受命咸宜,百禄是何。”

只待是,酒后错乱频出,佳人凭栏戏莲。要说谁人有意,且看莲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