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难不死的女孩

1991年7月15日，萨里郡，小惠金区，女贞路。

今天是个罕见的晴天，昨夜下雨留下的一片片水渍有些没有完全干涸，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金黄，中午的空气还没有被回家汽车的尾气污染，清新又夹杂着花粉的甜香，让人闻到后直想打喷嚏。

亚纶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斜挎着的挎包鼓鼓囊囊，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就在他路过邻居德思礼一家时，居然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孩站在篱笆内，她有一双漂亮的翠绿色眼睛，但身形瘦弱，衣服又旧又肥大，很不合身，半长的黑发乱糟糟的，盖住了额头。她脸上的圆框眼镜似乎有一只眼镜腿断了，被胡乱地用胶带绑住。

自从亚纶的爸爸伯瓦尔举家搬来女贞路，已经有将近半年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陌生人。

好奇心驱使他走了过去，准备打个招呼。

“你好，我是亚纶.海泽尔，半年前搬到了女贞路，你可以叫我亚纶。我之前从来没有在女贞路见过你，你也是德思礼先生的孩子吗？”

那个女孩似乎被吓了一跳，她慌张地扫了扫四周，仿佛是在确信不会有人突然跳出来，“你好，我叫哈莉，哈莉.波特。弗农是我的姨父，他们很少让我出来。”

弗农.德思礼正是这栋房子的男主人，他的妻子叫佩妮，他们有一个又胖又高的孩子达力。

她匆匆回答，明显不想深谈这个问题，但态度姑且还算友好。

亚纶扫了一眼对方比正常人惨白得多的皮肤，那大概是因为长期的幽闭。

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睛里出现了一团扭曲黑雾的幻影。那幻影纠缠扭动着，又很快消失。

他想了想，直愣愣问道，“是德思礼先生一家非法囚禁了你吗？你需要帮助吗？”

哈莉呆了呆，在她十一年的有限阅历中，似乎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或一本书籍，把寄住在姨父家，而姨父又把一座长满了蜘蛛网的旧橱柜当作他的“卧室”这一行为称为非法囚禁。但她过去也几乎没有遇到过一个愿意主动向她展露善意的人。

除非把达力在她生日时送给她的一便士硬币和用过的牙签算进去。

她有些艰难地回答，“谢谢，我只是......寄住在这里，谢谢你。”

亚纶似乎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又皱起眉头，愤愤不平地说，“那你的姨父姨母一定都很偏心，我见过他们的孩子达力，就像是童话故事书里的国王，他们恨不得把白金汉宫主人的王冠都给达力戴上。”

哈莉揉了揉乱糟糟的黑发，但那让头发变得更乱了。

愣头愣脑，但很有正义感，这是哈莉对亚纶的第一印象。

亚纶说着说着拍拍脑袋，打开了鼓鼓囊囊的挎包，里面是四块用揉得很软的旧报纸隔开的樱桃蛋糕。

“给你，樱桃蛋糕。”

哈莉看着眼前的男孩捧起一块樱桃蛋糕，递给自己。她眨巴眨巴眼，艰难地拒绝，“不，我还不饿。”

亚纶强行递给她，“那就饿的时候再吃！我得回家了，再见哈莉。”

哈莉看着亚纶重新整理好，但已经少了一块蛋糕的挎包，突然问道，“你以后还会去买樱桃蛋糕吗？”

亚纶回答，“当然，我住在女贞路8号，再会。”

他等了等，直到确认哈莉没有什么还要说的话，才终于离开。

......

因为这个不常见的晴朗中午，不少住在女贞路的主妇们，烤着松脆的巧克力碎曲奇饼或是香甜的苹果派，准备着下午茶。

辛西娅.海泽尔不是其中一员。

她看起来大约三十岁出头，有着浓密的金发和一双湖蓝色的眼睛。虽然一副家庭主妇的打扮，但她总是笑嘻嘻的，看起来像个过分成熟的学生。

她站在门口，一边哼着乡间的俚语小调，一边期待地望向女贞路尽头。

不一会儿功夫，她期待的表情变成了欣喜。她十分开心地挥着手，冲着小跑过来的儿子高喊，“亚纶！这儿！买到樱桃蛋糕了吗？伯瓦尔不在家，这就是咱们的午餐啦。”

说到这里，叫作亚纶的男孩也跑回到家门口。他擦擦汗，把挎包打开，拿出里面用揉软的旧报纸保护着的樱桃蛋糕后，才抱怨道，“其实可以让我做饭，虽然我也只会做炸鱼薯条或者土豆泥，但总比顶着太阳去另外一个街区好一些不是吗？”

辛西娅先是心虚地转转眼珠，然后又露出她那副被邻居们暗地里称为“有点不太聪明”的标志性笑容，“可是我已经吃腻炸鱼薯条啦，伯瓦尔要下个周四才能回家，没有樱桃蛋糕和榛子巧克力，我会饿死的。”

刚满十一岁的亚纶无奈地叹了口气，“吃完午饭后，我会去玛丽的蛋糕店买榛子巧克力的，妈妈。”

辛西娅立马喜笑颜开，抱起短胳膊短腿的亚纶，“啵”的一声狠狠亲了亲后者的额头，“妈妈的大英雄亚纶！”

“但是说好的，明天就轮到你去买吃的了。”

他俩一边闲聊，一边进屋子。走到玄关换鞋的时候，亚纶看到了一张不知何时飘到这里的报纸，上面醒目的头条写着：

怪人出没！是超前行为艺术还是密教团体？

照片上是一个眉毛紧皱，看起来固执、凶巴巴的老年男人。他上半身穿着黑色西装，打着细条纹绿色领带，下半身却穿着红白格子的苏格兰短裙，头上则戴着一顶银色厚假发。

辛西娅也看到了那张报纸，她捡起来看了几眼后，担忧地问，“亚纶，你在回来的路上有遇到什么怪人么？我早些时候读过类似的报道，据说这些怪人会魔术，能一下子把人变成猪，或是炸掉下水道井盖。没想到他们居然已经出现在小惠金区附近了。”

说到这里，她咬咬牙，艰难地说，“下午我自己去买蛋糕，宝贝。”

亚纶有些无语地用食指戳了戳报纸照片上老男人硕大的酒糟鼻，该说不愧是辛西娅吗？即便这样，她自己也要亲自去买蛋糕。

“没关系，妈妈，这都是一些奇闻怪谈而已，小惠金区周报一直这样。他们的编辑总爱编造一些似是而非的民俗传说来恐吓——或者说娱乐它的观众，上面的消息能信个一成就不错了——比如说上周的吸血鬼袭击事件。”亚纶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着辛西娅。

他自以为讲了个冷笑话，没想到辛西娅更是一把抓住他的小臂，紧张道，“还有吸血鬼吗？”

亚纶连忙用自己的行踪糊弄过去，和她讲起路上遇到的那个可怜的绿眼睛女孩儿。

辛西娅瞪大眼睛，听完了整个故事，才仿佛松了口气似的狠狠咬了一口樱桃蛋糕，愤愤不平的语气和亚纶如出一辙，“真是坏家伙！我都能想象那个叫做哈莉的可怜女孩儿吃了多少苦！”

说到这里，她若有所思，“德思礼......我好像知道他。你爸爸和他所在的钻头公司一直有合作。”

“是么？”亚纶漫不经心地应和着，他此时已经将所有的心思放在了可口的樱桃蛋糕上。

又自顾自说了几句后，辛西娅终于也停住嘴，两人默默享受起属于他们并不丰盛，但很可口的午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