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从庄家的种种反应,敢肯定断卦的结果是正确的。
但平静的面容下,依然很忐忑,他只需要用一次事实,即可证实所学不虚。
此时,两只蛐蛐已经发现了彼此,并充满敌意地竖起短翅,不停挥舞着长长的触角,蓄势待发。
可就在众人欢呼声中,大个头的蛐蛐竟然开始后退,而且有些站不稳,干脆趴了下去。
赌客们大惊,怒吼声雷动,“铁将军支棱起来!”
全场赌徒都慌了,薅庄家羊毛那是板上钉钉之事,可铁将军怎就萎靡不振了?
胖子看上去也急得团团转,撕心裂肺地给铁将军呐喊助威,“你这缩头龟,可把我的客人坑惨喽!”
这时,钢牙斜着跳了过去,正了正身子,一嘴咬向铁将军。
即刻,铁将军浑身颤抖了一下,转身就逃,并无助地想蹦出去,但肢体极不协调。
钢牙乘胜追击,“吱”地一声,直接将硕大的铁将军脑袋咬得垂下来,只连着几缕粘丝。
矮胖子无奈,刚要举手宣布胜负,场外却响起一阵嘈杂。
“让开让开,有人杀黑!”
一个底气浑厚的声音传来。
众人一惊,“谁这么大胆量,敢在肖掌柜的场子玩花活?”
胖子一指陆遥,“全场只有他押了钢牙!结果怎么着?常胜铁将军中了毒!你们说,哪有这么巧的事?”
众人迅速后退,形成一个包围圈,愤怒地指责着。
赌注是拿不回来了,也不能让这小子白白拿走几百两银子!
“陆遥,他们联手在坑咱们!”
苏紫珺紧扣陆遥的手指,这么多人,她有些害怕。
“你们想咋地?我们下了注,我们赢了,想赖账呗?亏得这么大的店,合着全是托儿?”
小德子扯着嗓子吼了几句。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上百双眼睛盯住三个人,简直要活吃了他们。
全都亏钱没什么,有人竟然逆盘大赚,心里这个坎可过不去!
这时,一个壮汉把围观的人挤得东倒西歪,进来就如猛虎般怒吼,“都别吵了!谁在闹事?站出来!”
陆遥开始还有些绝望,但已然如此,赢的钱必须拿走,这都是兄弟们的救命钱。
他上前一拱手,“在下陆遥,只是闲来陪夫人玩玩,并无恶意……”
“罗里吧嗦!你是怎生将它弄死的!说不清楚官府有请!别欺负我们不认识官家人!”
壮汉双手胸前抱夹,咋咋呼呼一通叫嚷。
陆遥用观气术探测——内壮境初期。
“你们这庄家,不亏吧?也就少赚了我这几百两,你们还想怎样?今儿我明说,这钱我是用来救兄弟的,我拿定了。”
陆遥眼睛毫无表情,嘴角却似乎在微笑。
壮汉一皱眉,上下打量陆遥,感觉来者不善,有一种威猛力道,顿时心里发毛。
给人看场子,只为些许银两,如果真遇到强手,可就污了名声,以后还怎么混。
所有人正关注三人和壮汉时,场中的矮胖子却清理了现场,然后大呼小叫起来。
“咦?铁将军嘞?逃了?”
陆遥听到,暗叫不妙,这是明目张胆赖账。
获益方只自己一个人,所以没人替自己说话,因跟博坊都是熟人,反而会为虎作伥。
陆遥让苏紫珺松开手,“在外边等我。”
“嗖”地跳下丈余深的圆台,在全场惊呼中,一把薅住胖子,他是真急了。
“我不听你说什么,这几百两,我拿得走拿不走?”
“呀呵,我大风大浪……”
“嘎巴”一声脆响,胖子“哎呦呦”一连串惨叫,“王大哥,你娘倒是进来呀!哎呦喂!”
王彪赶紧跑下去,“小兄弟!你这么无理取闹,就没意思了!”
“还跟他理论个屁,上手招呼呀!”
胖子刚说完,又一串杀猪般的怪叫。
陆遥本想开打,但又担心报官,那就惹大麻烦了。
他朝王彪一拱手,“我的我拿走,这么多客人可以作证。”
陆遥抬头扫视众人,“哪个敢说我这几百两拿不得?”
众人一看,这后生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敢当着王彪揍胖子,那就没的可说了。
于是个个一脸诚挚,“拿的拿的。”
反正不是拿我家银子。
陆遥一伸手,“你这黑博坊!算账!我拿钱走人!”
胖子怒视王彪,“王师傅你倒是说句痛快话呀!养你何用?”
王彪从陆遥显露的身手看出,自己绝非对手。
“该给人家就给,哪有你这么磨叽!”
陆遥朝王彪拱手,“还是习武人讲话公道。”
但他感觉,这个王姓之人,还心有不甘,一直在寻找自己的破绽。
于是他猛地将气机激发出来——罡元境六层强者!
正轻蔑而笑的掌柜,正在与八字胡耳语,扭头一看,顿时浑身打颤。
“罢了,停手,拿钱给他……他是罡元境六层,连尚义武馆教头都惹不起他!”
八字胡正策划着把这三个闹事者送官,一听掌柜之言,也是惊掉下巴。
“方才他们提到钱老头,莫非不是法术而是数术?”八字胡不死心,“今天这事要是传开,就太丢面子了,不如请覃道长跟他会会?他老人家刚好过来讨茶汤钱。”
掌柜紧捏眉心,一挥手,“那就试试,见机行事。”
不一会儿,有柜台伙计慌慌张张送来六七锭白银,小德子强忍着大笑的冲动,傲慢地撇嘴收下。
苏紫珺更是捏把冷汗,“陆遥,咱们走吧,这种钱不好赚的。”
众人只当这后生运气好,个个扼腕叹息,早知如此,也跟着押钢牙,都怪死胖子瞎忽悠。
陆遥也感觉,这三百多两都引起掌柜忌恨,别说二千两,绝不可能拿得走。
他放开胖子,“做人得讲诚信,学学王彪兄弟。”
王彪从伙计那里得知眼前这少年竟然是罡元境六层,就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没起来。
普通人,终其一生,连内壮境圆满都异常艰难,就别说后边犹如天堑般的通脉境三层。
万幸没出手,否则看这少年的火气,家中的老母、妻儿可就没人照看了。
陆遥刚要走上来,却从对面走下来个白须道长,怀抱拂尘倒也仙风道骨。
“这不是覃道长吗?这可是大师啊!”
“他是郡守的座上宾,他来这里干什么?”
“有好戏看了!”
陆遥听着众人的议论,知道又节外生枝,不觉心中烦恼。
看来是自己异想天开了,以赌谋财,绝非坦途。
覃道长看向陆遥,微然一笑,“听说你的师父是城南的钱了凡?他可是万年不收徒的货色啊!”
陆遥皱眉,来者不善。
他一拱手,“在下陆遥,只是来玩玩,告辞。”
“且慢。老夫正想会会钱老头的徒弟,不知敢不敢赌一把?”
陆遥耳朵一支棱,“怎个赌法?赌资多少银两?”
道长继续微笑着,缓缓道:
“占测碗下何物,这可不是耍小把戏就可蒙混过关的。我若赢,你给我那三百银,磕头认我作师父,请吹鼓手开路,给钱了凡那老怪物送去一口棺材。你若赢,我出五百两,且买口棺材自备着。如何?”
苏紫珺急了,吩咐小德子下来阻止陆遥。
而陆遥却认为,真正悟道的大德,不可能像覃道长这样的心胸狭窄。
于是暗下决心,继续吧,为了狱中的仁镖师,好人不能枉死。
“那就开始吧。”
陆遥这么一答应,覃道长一懵,表情明显有些意外。
八字胡兴冲冲跑来,点头哈腰亲自张罗。
但见场中间摆上桌子,陆遥和覃道长分坐两边。
规矩是双方各出一人,在铜碗下扣个物件,用术数卜测何物,最接近者则为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