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重礼

“为什么?”李漱心里泛起惊涛骇浪,要自投罗网还是兵戎相见?难道三郎的计划是先刺杀李英公,封锁消息然后再进京刺杀九郎?

还是说李英公主动邀请三郎去随州,参加一场鸿门宴?

当然,辩机也心中暗自揣测原因,他心中所想的和李漱差不多。

没给李漱和辩机太多思考的时间,李恪又想到了什么,扭头道:“姜离薇不用去,你留在安州陪狄仁杰吧。”

“好。”姜离薇爽快同意,看那架势,也由不得她商量。

急匆匆收拾了点东西,辩机和李漱跟着李恪出门,坐马车到涢水码头,便乘船逆流而上前往随州。

一路相对无言,船上也有李恪、辩机、李漱外加两名吴王府护卫而已。

辩机注意到李恪并未带家眷随行,看来注定是一场不会太平的宴会,一名护卫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盒子,想来是送给李英公的礼物。

还好近几日气温反常,比往年偏热,涢水并未开冻,尚能行舟,不然走陆路的话,要花费不少时间。

申时两刻,低调居住在随州刺史府邸的李勣接到密报,称李恪带着辩机和李漱沿涢水而上,疑似要来随州。

李勣先是一惊,继而哈哈大笑,“吴王聪慧,既如此,我也不藏着了。备马,我要去随州码头迎接他们。”

在安州时刻关注李恪动向的探子获悉李恪坐船准备逆流而上,便先一步坐船疾驰前往随州禀告。

李恪不急不缓地到达随州时,恰好是日暮西下之时。

“吴王,多日不见,别来无恙乎?”

船刚刚靠岸,李恪走出船舱后,便看到李勣站在码头边,笑吟吟地打着招呼。

李恪并未感到意外,他恭敬行礼:“突然造访,让李英公久等了,多有得罪。”

“不碍事不碍事。”李勣摆摆手,拉着李恪坐到马车里,开始闲谈。

辩机和李漱坐在后面一辆马车上,沉默不语。

马车里,李勣和李恪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两人像分离很久的好友。

他们十分默契,李勣不询问李恪为何知道自己在随州,以及不请自来是要做什么。李恪也不问李勣为什么会在随州和他为何提前知道自己要来随州。

入得刺史府,因李恪来的匆忙,宴席仍在准备中。随州刺史命人呈上一些小吃和茶,小心翼翼地在亲自侍奉。

在座的几人,除了辩机,其他任何一人都不是他一个下州刺史所等得罪的起的人物,尤其是他隐隐约约知道李恪的处境,也明白李勣来到随州是为了什么。这绝不是一场简单的宴席,处处布满杀机。明明是寒冷时节,刺史只觉得额头上一直在出汗。

半个时辰后,菜总算做好,丰盛的晚宴拉开了帷幕。

正当随州刺史要一一为几人介绍随州的特色菜和风俗时,李恪摆了摆手:“不必了。寒暄了这么久,该说正事了。”

“万一等会喝点酒,误事了就不好了。”

随州刺史心底一沉,嗫喏了几句,观察到李勣没有出声反对,便识趣的闭了嘴。

“什么正事?”李勣淡淡问道。

“匆匆赶来,略备薄礼,还请李英公笑纳。”李恪说着,身后的侍卫立刻将斗大的盒子端了上来,放在宴桌上。

什么东西呢?辩机很好奇,特地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肯定不是普普通通的礼物。难道是李勣特别喜爱的某种特殊之物,恰好吴王府有珍藏?如此这般,倒也说的过去。

“好啊。”李勣爽朗笑了一声:“吴王有心了,且让老夫亲自打开看看是何物。”

内心里虽然对李恪的礼物嗤之以鼻,李勣还是装作十分期待的样子,拂了拂衣袖,轻松解开绳子,揭开了盒盖。

准备揭开的时候,辩机和李漱、随州刺史也忍不住把目光投向盒子,他们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玩意。

揭开的刹那,李漱大叫了一声,心神剧烈震动,站立不稳。

辩机心中也如天河倒悬,像是一道闪电狠狠击中了他的心脏。

随州刺史直接后退两步摔倒在地,大口喘着气。

李勣手颤抖着,盯着盒子里的礼物,心情十分复杂,接着稳了稳心神,死死盯着李恪,伸手指着:“你——你——”

“我怎么?李英公代表朝廷不是一直在找他吗?我为您送来了,魏军节约,不是大礼?”

盒子里赫然装的是李泰的人头,十分狰狞。

饶是李勣杀过无数人,从尸山血海中一路征战到大唐现存第一武将,也无比震撼。

那是濮王的人头,是太宗英武非凡的四子,是现在的皇帝一母同袍的哥哥,是曾经十分接近东宫之位,是有望做皇帝的李泰。也是太宗驾崩前夕就起兵作乱,祸乱均州而又消失不见,搅动天下风云的李泰。

现在,他就这么死了,死状之凄惨,全尸都没留下。恍惚间,李勣想起了汉末曹操见到东吴送来关羽人头那件事,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李漱被辩机扶着,这时候她稍微缓过了一点气,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流,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心疼她的四哥。

她将头埋进辩机怀里抽噎着,没过几息跑出去开始干呕,辩机只好跟着。

“十七娘还是见识少。”李恪淡淡笑了一声,颔首道:“将盒子盖上,装好吧。”

他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收拾。

“吴王何意?”李勣凝重问道。

李恪惊讶道:“李英公看不明白?”

“我是有点看不明白,解释下吧。”李勣镇定问道,虽然他心里有了猜测,瞬间想通了来龙去脉。

“好。”李恪微微一笑,“我便为李英公解释一番。”

他又看向殿外,“十七娘和辩机进来吧,你们也听听。”

辩机只好扶着李漱缓缓走了进来,李漱看到盒子被盖上,没有了那么强的视觉冲击力,感觉好受了很多。

“说来其实也就几句话的事。”李恪温和说道,仿佛是在叙说家常。

“李泰兵败后,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潜伏进了随州,藏得非常深,我并未发现。直到前日里他突然秘密现身,想说服我造反。”

“我李恪,身为太宗子孙,岂能做那大逆不道之事?我深知九郎十分关心李泰下落,担心李泰勾连他人以图东山再起,危害大唐。我也知阿爷临终前,曾要求九郎不得手足相残。”

“所以我认为,若李泰被送往长安,恐能活命,终究是个祸患。均州之惨烈我素有耳闻。斩草要除根,故,我选择亲自做这个恶人,担骂名,取李泰头颅以安君心。”

“今夜在此,请李英公做个见证,修书一封禀告朝廷,我要亲自带着这件礼物奔赴长安共贺上元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