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为官之道

“是的父亲,孩儿觉得,您今天有些太过重视这个李弥了,去年鲜于大帅前来您都没有这么热情。”

李林甫放下书,“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看中一个边军来的毛头小子?在今天我让你去请他之前,你是不是连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

“是的父亲,就算我听从了您的安排去接他的途中,也知道了他的来历,那还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他只不过是在安西夏狩之时立下些许功劳的一个小卒而已,孩儿愚钝,实在是没有看出什么特别。”

别说立了小功,封个子爵,实际上国公都未必放在李家心上,卑躬屈膝来见父亲的二品大员还少吗?父亲杀过的国公,节度使还少吗?不至于一个李弥能让他如此看重啊?

李林甫笑了,“你啊,还是看问题不够深入,我且问你,我们李家如今的权势从何而来?”

李岫想都没想,“自然是父亲能力着重又深受圣人信赖,得以实现我李家无上的荣光。”

“你我父子就不必吹吹捧捧了,这个朝堂有才华的人多了,从前相张九龄上数,圣人一朝,宰相共二十有五,何人可以做到和为父一般一做就是十几年的?归根到底还是圣人的喜好,为父为相这么多年,相位一直稳如泰山,说穿了就是四个字,揣摩上意!”

李岫躬身受教,他很珍惜父亲的教导,像这种剥丝抽茧的教导他为官之道的时候其实并不多的。

“我且问你,陛下有多久没有接见外臣了?”

李岫苦思冥想,他只是司职将作监,实际上并未太过牵扯到相府中的具体事务,像这种国朝时局,他本身并不太过敏感,一时间李岫有些汗流浃背。

“你不必紧张,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为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以往你年纪还小,为官时日更短,不外乎刚刚从官,还没有涉足高层事宜,不过现在你也做了几年了,应该慢慢接触国朝大事了。”

李岫俯首称是!

“自天宝四载冬,平卢节度使安禄山进京,受封兼范阳节度使之外,到今年夏,陛下已经七个月没有接见外臣了,李弥是第一个!”

李岫闻言吃惊的抬起头,“难道说这个李弥有我们不知的隐秘,居然能让圣人破例接见?”这时的李岫才明白了李弥的独特性,或者说为什么父亲会提及这么个小人物,虽然他还不知道具体的缘由。

就连李林甫也是少见的出现了一丝疑惑,“为父也不知道李弥有何独到之处,不过就凭他被陛下接见这一点,你说我应不应该抽出时间来看看这个年轻人,见他一面?”

李岫点点头,确实应该,哪怕李林甫再忙,这种惠而不费的事情做一下也很值得。

最近几年,皇帝已经很少接见群臣了,尤其是外臣,除了三年一次的节度使述职,基本上各地官员的进京事宜都是由李林甫接见,坊间已经流传许久关于“君王从此不早朝”的歌谣了,

“更何况,宫中传来消息,李弥见驾,陛下龙颜大悦,笑了三次,只是宫人离得远了,未曾听闻具体对话。”

李岫不敢言语,父亲的手段当真是令人心惊,下午刚发生在宫中的事,一个时辰就摆在了父亲的案头。

“不管如何,这个李弥还是要见的,我会派人继续查他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另外,平日里你若无事,也可交好此人,看看能不能为我所用。”

李岫点头答应,这才理解,其实父亲并不认为李弥这个边军小卒有什么太过重要的能力,只是陛下赏识,他必须也要紧跟陛下的脚步,交好李弥。

“父亲,还有一事,孩儿奉命去接李弥之时,特别留意了,并未见太子之人前去相邀,孩儿还以为太子会有所行动呢?”

李林甫笑道,“是元载让你注意的吧?”

李岫面露尴尬,“不敢隐瞒父亲,孩儿当时并未想到这一点,是元载提醒的我。”

其实当时就是元载向李岫传达的李林甫的信息,他传达完之后提醒李岫注意太子府是否也有人相邀。

“元载此人还是有一些小聪明的,他当初能不顾非议,辞去新平县尉的职位,投身相国府为我办事,说明此人还是有些眼光和魄力的,我也很看好他。”

“不过,元载毕竟还是官场经验太过稚嫩,他能想到这一点,为父怎么会想不到?太子必然是知道今日宫中动向的,不过太子做事一向优柔寡断,我料定他必不会在李弥刚出宫时就直接派人去接触。”

“咱们这位太子啊,太过爱惜羽毛,他哪会让人抓住把柄,你信不信,他现在还没有做下决定,一会担心暴露了他宫中有眼线的事情,一会又在担心陛下会怀疑他结交外臣,做事总是一股小家子气,毫无帝王的胸襟。”

李岫先是点头附和,突然大惊,“父亲,那我们这样做不就是不打自招,暴露了我们在宫中也有眼线之事?”

李林甫大笑,“痴儿,你以为不这样做陛下就不知道了吗?为父既然这么光明正大的做事本就是问心无愧,甚至说,我也能猜到那些暗中为相府报信的中官,指不定本身就是陛下默许或者安排的。”

李岫大惊,这.......这种事情,父亲怎么毫无反应,难道不怕君王猜忌?

李林甫今日难得教育儿子为官之道,“咱们这位陛下,一日杀三子,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喜怒无常,天威难测。在这样一位帝王手下做事,荣华富贵,身死道消,往往就在一瞬间!”

“你知道为父为何可以如此明目张胆的打压政敌,独揽朝政,敢于力压堂堂储君十余年,弹劾为父的奏折如春雨般不绝,可为父从未放在心上?”

李岫大汗淋漓,今日所知实在是超出他以往的认知。

“哪怕我李林甫今日权倾朝野,但是我和陛下二人都心知,若是陛下要杀我废相,我也毫无反抗的机会,咱们这位陛下哪怕三十年不早朝,帝国还是牢牢地把握在他的手中的,他这是放任我和太子相斗,帝王术啊!”

李岫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他深埋已久的问题,“那万一.......陛下西行,太子即位,我李家岂不是要面临灭顶之灾?”

李林甫悠悠说道,“所以说,我绝不可能让太子登临大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