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宿命

天色渐暗,眼看就要天黑了。“落霞仙子,这附近荒无人烟,你也陪我们去雪月城吧。”此刻,南宫春水出来扯开话题。

“行吧,听说雪月城乃隐世之城,我还未曾去看过。”

就在这时,王一行走了出来,不由大声惊呼:“莫兄弟竟然如此厉害,比我青城山望气数厉害多了。那小兄弟能不能帮我看看我的未来?”

莫轻离好奇问道:“你青城山望气术天下闻名,你师傅也是百年一遇的神仙人物,难道就没帮你算过么?”

王一行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师尊说卦不可算尽,他也看不出我的未来。”

莫轻离微微一叹:“你师傅真是良苦用心啊。你师傅是快入神游的高手,都能算出你师弟赵玉真的命运,又如何看不出你的命运。他只不过是不敢告诉你,因为他不敢本就从道,不可逆天而行,否则青城山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王一行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随即有些颤抖地看着莫轻离问道:“请小兄弟告诉我。”

莫轻离面色沉默,随即认真地看着王一行道:“道长真的准备好了么?现实可能让人无法接受。”

王一行点了点头,道:“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不会后悔。”此刻他的面容少有地严肃,和他平日的玩世不恭格格不入。

莫轻离叹了口气,道:“我……你真的准备好了么?”

王一行却哈哈一笑,道:“准备好了。”

王一行,青城山大师兄。其师弟赵玉真,曾在名剑山庄试剑大会上认识了凌霄派大师姐陈飞瑶,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后于明德八年魔教东征身死,这就是你的结局。

王一行忍不住要朝后倒去,但还是从容地站住了。他用颤抖的双手朝着莫轻离躬身一拜,随后脸色难看地对莫轻离道:“多谢莫小兄弟告知,贫道感激不尽。”

莫轻离看着王一行,道:“你不必难过,既然知道了结局不就说明一切都会改变么。”

王一行强忍住脸上的表情,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道:“莫兄弟说的是,贫道下山已久,还想着回山看看,这就得走了。莫兄弟如果有空来青城山,贫道一定尽地主之谊。”说完,缓缓转过身去,静悄悄的走了。

忽然,他脚下一个趔趄,像是要跌倒了一般,可他还是坚持地顿住了,重新坚定地大步朝着南方走去。

莫轻离看着此刻的王一行,忍不住看着百里东君,道:“大师兄,我是不是做错了?”

百里东君拍了拍莫轻离的肩膀,道:“师弟你不是告诉王道长他的未来么。王道长一定不会有事的。”

莫轻离摇了摇头,道:“不,他即使知道结局也改变不了。”

百里东君大惊,道:“师弟这怎么会。你不是告诉他这一切了么,王道长怎么还会有事?”

莫轻离眼神一片灰暗,喃喃道:“因为他是修道者。普通人尚可逆天改命,他却不行,如若他逆天而行。青城山会毁于雷劫。青城山上下会鸡犬不留,这就是他的命。”

莫轻离微微惨笑道:“呵,大师兄你说我是不是个混蛋,明知道什么都帮不了他,却又自私的将一切都告诉他。”这一刻,莫轻离就像是一个无助的老人,他十几岁的脸上露出了好似几十岁老头般的沧桑,他很想哭,可眼睛就像惯了铅一般什么都哭不出来。

南宫春水走上去摸了摸莫轻离的头,道:“好了孩子,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天命如此,我们任何人都不能替别人做决定不是么。”

一行人继续赶路,然而莫轻离并不知道,一直坐在马背上一路上沉默不语的李寒衣,其冰冷的俏脸上第一次有了别样的表情。但她自己也不知道,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产生兴趣是极为危险的。只是她年纪尚小,这些道理她还未能领悟。等到她有朝一日终于醒悟时,恐怕一切都已为时太晚。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

经过半天的奔波,王一行终于回到了青城山的祖师殿。此刻的他沉默无比,轻轻走到了吕素真的身后,没有言语。

坐在大殿蒲团上的吕素真率先开了口:“回来了。”

王一行应道:“嗯。”

吕素真又问:“你知道了?”

王一行答:“嗯。”

师徒二人的对话简洁至极,虽然他们都明白彼此所指,却没有更多的赘言。

吕素真缓缓站起身,泪语盈盈地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大弟子,颤抖着说道:“一行啊,真到那一天,你跑吧,跑得越远越好。”

王一行微笑着叹了口气,说道:“师尊莫要说笑了,您知道我不会跑的。这是弟子的命,我认了。”

此刻的吕素真再也抑制不住,一把抱住眼前的大弟子,身躯轻轻颤抖,口中不停地喃喃道:“一行啊,是为师没用啊,为师救不了你。”说着,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王一行赶忙拍了拍吕素真的后背,替他顺气,然后轻声安慰道:“师傅,不还有几年时间么,徒弟再也不下山了,就在山上陪着您,可好?”

吕素真老泪纵横,脸上却带着笑,说道:“好好好,哪都不去,哪都不去。”

王一行见吕素真终于露出笑容,忍不住微微一笑,说道:“师尊,这件事一定不能告诉玄陵和玉真,我不想让他们担心。师傅好好休息,我许久没去见玉真了,我得去看看他。”

吕素真微微一笑,说道:“去吧,去吧。”

王一行躬身行礼,然后缓缓退出祖师殿,悄悄地关上了门。“吱嘎”一声,大门缓缓关闭。这一刻,吕素真再也忍不住滚烫的泪水,不顾身体年迈,双腿猛地跪在地上的蒲团之上,老泪纵横而出,厉声大哭道:“青城诸位列祖列宗啊,贫道这一生从未做任何错事,为何我收的两位弟子都不得善终啊,各位列祖列宗啊,这是为什么啊!”

祖师殿门外,王一行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他独自站在角落,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双肩不停地颤抖着。随后他擦干眼泪,努力控制情绪,直到恢复成那个没心没肺的王一行,随后朝着后山走去。

祖师殿内,吕素真看着地上刚刚咳出的血,微微苦笑道:“这就是泄露天机的代价么,我的时日不多了。徒儿们,师傅祝你们一生平安喜乐,一生无病无灾。哪怕是幻想也好……”

这一切刚走的王一行不知道,青城山所有人都不知道。

青城山后院的福禄庭中,一颗桃树正在茁壮成长。此时已至中秋,庭院里却温暖如春。此刻的院内桃树下,正有一少年盘腿坐于地面,他的前方正插着一把桃木剑,四周阵法环绕。随着他的阵法催动,那面前的桃树竟缓缓开出桃花来。

王一行走上前去,微微一笑,说道:“小玉真,你又在用离火镇心决种桃子啊。咦,不对,这把桃木剑不是武当掌门送给师傅的纯阳真仙的纯阳剑么。小玉真,我送你的久久玄阳剑胚呢,怎么不见了?”

赵玉真见是王一行来了,忍不住抱怨道:“大师兄,我已经不小了,你还叫我小玉真。你送我的那把破剑胚前日我用来种桃时居然炸了,我险些受伤。”

王一行大惊道:“怎么可能,那把剑胚可是昆仑剑仙的佩剑,可是和天下第三名剑铁马冰河齐名的,怎会损毁?”

赵玉真郁闷道:“谁知道呢,我和师傅说后师傅还显得很开心的样子,说什么宿命已改啥的,神神叨叨的,后来他便将这把纯阳剑赐给了我。”

王一行虽然奇怪,但也未深究此事,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师尊既然说是好事,那就是好事,你就别问了。对了,最近有没有好好练功。你不是说你长大要当剑仙的么?”

赵玉真切了一声,说道:“切,大师兄你又打不过我,问那么多干嘛?”

王一行大怒道:“谁说我打不过你的,我这次出去可是有奇遇的,说不定你已经被我超过了。不信我们来比一比。”

赵玉真也被王一行说的来了兴趣,只见他也不管种他的桃子了,猛地拔出地上的纯阳剑,说道:“好啊,那我就领教大师兄,你小心了。”说着便提剑刺来。

半个时辰后,王一行被一剑扫落在地。只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骂道:“小混蛋,出手也不知道轻一点,疼死我了。”说完用手揉了揉腰,好似伤得很重。

赵玉真撇了撇嘴,切了一声,随即转过头去。随即他傻眼了,再去看那桃树,只见此刻的桃花树上早已枯败一片,哪还有桃花的影子。“我的桃子!”一声大声怒吼,面色喷火地看着王一行。

王一行见此一幕,心知大事不好,连忙对赵玉真说道:“那个,师弟,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就要遁走。

“王、一、行,你赔我桃子!”赵玉真此刻面色喷火,提着纯阳剑朝王一行砍去。

“师弟,师弟,且慢动手,哎呀!”

此刻的福禄庭中,只留下少年的怒吼和抱头鼠窜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