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祭

夜色沉闷,不见星月,刘村后山。

“呜……”

沉闷厚重的号角声响起,伴随着一声怪叫。

“咚。”

“咚……”

激烈的牛皮鼓雄浑之音炸响,寂静的夜色之下,后山一群村民匍匐在地,前方一丈高的祭台上,头戴木制面具,勾勒着油彩脸谱的祭司,正在围绕着火焰不断的跳跃,动作古怪扭曲。

嘴里时不时发出一种难以言表的声音,与自身跳动的拍子结合,引动火盆之中的火焰攒动,照亮黑夜。

人群之中,杜云跪在地上,五体投地,周边的村民具都将脑袋埋在土里,寂静无声,似乎呼吸声都在这一刻全都消失,唯有高台之上,祭祀嘴里发出来的特殊音符。

“伽马呜呀付啊么大……”

随着祭司嘴里吐出来的声音越发的宏大,号角声跟牛皮鼓声这一刻彻底的被盖住,林间平地而起一阵阴风,徐徐而来,但冰寒刺骨,吹在身上,一个劲的往骨头缝里钻。

紧接着,一声声低喃在凭空而出,身边一阵阵阴风走过,吹的衣摆不定,就像时刻都有人在自己面前走过一样,这种感觉很真实,杜云忍不住的银牙紧咬,身子却在不自觉的打摆子。

不仅仅是因为这刺骨的阴风,更是因为,面前真的多了不少脚印,但他确定,根本没有人从自己眼前走过去!

鬼吗?

想到这个字,杜云浑身忍不住的颤抖起来,心脏剧烈的跳动之下,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吸入灰尘入肺,忍不住的大咳起来。

“咳咳……”

而这一声咳嗽,让他成了失之众矢,大量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明明周围的人都还跪在地上……

他咬紧牙关,猛然抬头。

祭台之上,香火之气不断的被卷入火焰之中,本来橘红色的烈焰,如今变成了湛蓝色,跳动扭曲的火焰中一只只浑身残缺的鬼物陆续的从中走出,目无表情,挨个的走到村民的跟前,行走间,阴风打旋,卷起尘埃变成冰粒落地,哒哒作响。

这一幕,杜云呆愣在原地,似乎忘记了刺骨的阴冷,也忘了此刻他身在何地,嘴里不断的念叨着:“真……真的有鬼……”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七天前穿越而来,身子虚的跟癌症病人一般,行动都困难,若非原身童养媳阿青的细心照料,即便死而复生也无法活下去。

可当他四天后能下地了,阿青担忧的说,自己本就身体虚弱,如今被邪祟附体,虽然活下来了,但村长说命火熄了大半,灯油就剩下个底,成了邪祟眼中的香饽饽,再来一次的话,必死无疑!

邪祟?神鬼?

杜云第一感觉就是荒谬!

身为二十一世纪青年,神鬼之说,尽是无稽之谈,哪来的鬼?

但转念一想,穿越都来了,鬼怪之言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正好赶上刘家村一年一度的大祭,按照阿青跟村长的说法,自己想要活命,就必须参加大祭,得到祖宗的庇佑,否则迟早得死。

可他跟阿青是外乡人,能否得到祖宗认可,还不知道,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必须试一试。

应着阿青的话,他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了参加这一场大祭。

可现在,一切都是真的……

意识逐渐模糊,阴冷透骨而入,直染五脏,而随着祭司回头看了一眼他,那目光,锐利,还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只此一眼,杜云脑子里面像是爆炸了一样,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阿云,阿云……”

杜云感觉自己处在空冥之间,四面皆是壁,但总有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焦急,担忧,甚至还有一丝熟悉。

但就是无法回想起来到底是谁在喊自己。

黑漆漆,不见光,抬手触摸,皆是壁,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

“喂,有人吗?”

他想要回应那个呼唤的声音,可不论如何回应呼喊,声音似乎就被束缚在狭小的空间之中,无法传播出去。

逐渐,惊慌,恐惧,未知,还有逼仄的空间让他的意识逐渐崩溃。

时间流逝,他意识越来越模糊,但四面的呼唤越发的清晰,杜云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可他做不到。

忽的,逼仄的空间之中,一点光亮似米粒闪亮,可此刻也彻底的照亮了杜云的世界。

他睁开了眼睛,凑到米粒之光面前,伸手抓住,森严之气瞬间沿着手臂直入心间,他的意识也逐渐的清晰起来,似乎是恢复了力气。

“飨食香火——可窃食神明香火为己用。”

……

床前,阿青一身简朴的素衣,头上插着木簪,面容清秀,身材高挑,脸上焦急无比,嘴里不断的呼喊着杜云的名字。

边上,一老人坐在旁边,手里捏着红绳,已经快要拉直了,嘴里不断用力的抽着烟斗,并不过肺,而是抽入口中,再吐出来,带着一丝猩红的烟雾沿着红绳不断的往外涌去。

忽的,手中红绳绷紧,甚至有外力不断的朝着外面拉扯,昏暗的灯光跳动,老人叹了口气,扭头看向床边。

“阿青,算了吧,已经无力回天了。”

“红绳绷紧,魂已经不在村子里,你再叫下去也没用。”

“不,不可能的,村长,我求你,再等一会,等一会……”

阿青双眼含泪,转身就朝着村长跪了下来,目光祈求看着村长,看着让人心疼。

村长于心不忍,深吸一口气:“好,老夫拼一把,这次完了以后,他杜云死活与我刘家村无关,你以后也不要拿杜如梅来压老夫了。”

“好,好,我答应,谢谢村长,谢谢……”

“起来,你继续喊。”

说话间,村长敲了敲手中烟锅,里面的火星落在桌子上,捻起来一撮,放在嘴边一吹,顿时一道火线直接沿着红绳进入夜色之中。

“老夫给他点一盏阳灯,一刻钟,若是还回不来,那就没救了。”

闻言,阿青脸上焦急更甚,拉着杜云冰冷的手,心脏似乎都已经停止了跳动,但她肯定,阿云会回来的,一定会!

“阿云。”

“阿云……”

一声声呼唤之中,老人手中本来绷紧的红线,居然慢慢的松了下来,就在他的惊讶之中,一只冠头红亮的大公鸡自己走回来了。

“咯咯……”

“还真是奇了!”

床上,一声公鸡打鸣,杜云睁开了双眼,一个模糊但焦急万分的脸凑到跟前。

“阿云!”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眼前清晰起来,杜云扯着嘴一笑:“没事,别哭,哭花脸就不好看了。”

“嘿,你小子算是命大,得亏老夫这一盏阳灯,否则你算是活到头了。”

“大祭之上,贸然出声,差点让村里一年一度的大祭毁了,到时候你小子十条命都不够还的。”

村长叹了口气:“日后就在村里别出去了,村里比村外面要安全的多,大祭的事情老夫已经给你处理了,好好活着,杜如梅就剩下你一根独苗,再出事,老夫也救不了你。”

杜云点了点头:“谢谢村长。”

“歇着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