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爱卿你又急

幸亏承运库加十库的场地大,房屋也多,地势开阔,更多的人也能容得下,只不过五卫营二武营合计一万九千人,加上宫女阉人厨子马夫,还有太医院的大夫们,每日的吃喝并不容易。

王承恩提出了困难。

“宫里原来吃饭的就有几万人,朕不养闲人,既然现在有了一万九千余军士来宫里吃饭,那就清除两三万阉人出去吧。”

朱由检早有准备。

内廷二十四监失去了作用,早就应该废除了。

王承恩大惊。

他内心是不愿意的。

下面都没有人了,他这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当的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么多穷苦人,恐怕离了皇宫没有活路。”

皇帝关心穷人,嘴里一直说要指望穷人,王承恩指出了阉人也是穷人。

朱由检听完,没有改变主意。

从海子里清查田亩一直延伸到御马监,不光是为了对付勋贵们,也是为了安顿宫里多余的阉人们,还有就是学习努尔哈赤。

大明的确有史无前例的阉人规模。

但并不是只用来伺候皇帝的,原本的内廷二十四监,更像后世的托拉斯大型军工集团。

从驮马到战马,从兵器到火器,从军服到军粮等等无所不包。

供应大明各地军队。

历代大明皇帝屡屡赏赐军队的棉服,补给卫所的武器军备等,皆来自内廷二十四监。

这样的托拉斯大型军工集团,如果不是实在没有用了,连重建都无法做到,朱由检是万万不会放弃,但凡有挽回的余地,朱由检都会重建起来。

如此庞大的产业链,比如制船需要的漆,朱元璋时期,就在南京种植了许多漆树。

管中窥豹,如此需要时间,组织力,科技,生产力等要素的产业链,当彻底衰败后,想要重建起来,是极其难办到的,光时间就是最大的阻碍。

朱元璋能用半辈子去打根基,现在的朱由检却没有前人为他栽的树来乘凉。

如此庞大的产业链沦为了利益链。

朱由检想要轻易对付也不容易。

大太监换了一批,还会有新的大太监。

就像消灭一批义军,还会有新的义军,只有断绝了根基,才能彻底消灭。

努尔哈赤先稳住富人,把辽东穷人给杀光了,等穷人被杀光了,富人也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沦为努尔哈赤案板上的鱼肉。

同样的道理。

朱由检打算把阉人们全部安置出去,剩下的大太监无能为力。

这属于阳谋。

底层的日子不好过,局势才会崩坏,如果底层的日子好过,局势就不会崩坏。

“每名清退出宫的阉人,分给他们五亩的土地,不交税不服役,一直养到他们老死,朕也算对得起他们。”

朱由检笑眯眯的说道。

海子里是好地。

周边多水源,耕种五亩地并不难,太监无儿无女,靠着五亩的好地,吃喝不愁,也没人能管他们,又不交税又不服役,这小日子恐怕要羡煞许多人。

等消息传开后,只怕宫里的阉人抢着出宫。

这就是阳谋。

没人挡得住。

王承恩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皇帝的法子,太厉害了。

内廷原来的蛀虫被清退一空。

换了一批新的大太监。

别的不提,效率大大的提升,负责清查田亩的不光是大太监潘驯,还有急性子的范景文,互相监督,都没有收手的想法,所以进度很快。

结果清查出来的田亩数量,一下子被皇帝分了出去。

将近十万亩的好田啊。

范景文气冲冲的跑进宫找皇帝算账。

倒也是奇怪。

以前的崇祯皇帝好面子,哪怕心中再多的不满,在崇祯皇帝面前也只能憋着,现在的皇帝变了,讲话不遮掩直来直去,有抱怨也是明说。

范景文不知不觉里,也敢在皇帝面前放肆了。

“皇帝想要干什么?”

见到皇帝后,脱口而出的话语,让范景文自个吓了一跳。

朱由检没生气。

以前的崇祯皇帝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死的不明不白,反而在意自己的威严,保持皇帝的威望,其实属于外强中干,只能死死抓住救命稻草。

朱元璋的龙威无人敢触犯,因为朱元璋知道官员们的德性,敢对贪污的官员剥皮抽筋,如此狠厉,也无人敢反抗。

刘邦能与下面的人玩笑一片,不像个皇帝,因为刘邦自信。

他就是把尿撒到儒士的帽子里,人家还是把他当皇帝,因为刘邦是真给酬劳,只要能干活,给你十倍百倍的回报,这样的领导,就算欺负点人又算的了什么。

下面的臣子还会舔着脸问皇帝欺负他们欺负的开心不开心。

朱由检现在手里有兵有钱,土地也有了,人家范景文因为在意才会着急,才会口不择言,要是不关心,谁管你皇帝做什么呢。

“海子里和御马监牧地的事,这些日子辛苦爱卿了。”

朱由检关心的问道。

看看。

自己出口不逊,皇帝反而关心自己,范景文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有些失去了人臣之礼,不过道歉的话他说不出口。

奇了怪了。

范景文茫然了片刻,恭敬的回道,“海子里占地太过宽广,许多问题是老黄历了,经手人早已不在,臣好不容易才清查出十几万亩田地,皇上就这么分给了阉人们,不服役还好说,可不纳粮食,并不是长久之计啊。”

朱由检没有在意。

他从来就没打算讲道理。

诚如范景文所言,土地到底是谁家的,早就是一笔糊涂账。

朱由检让人拿出舆图。

围绕御马监的牧场和海子里画了一个圈圈又一个圈圈。

“朕翻阅过宫里头的祖制,以前御马监的马场,还有海子里的范围,皆在这些圈圈里,所以这些圈圈里的田地也好,山地也好,湖泊也好,皆是属于朝廷的。”

朱由检平和的说道。

范景文又想要骂人了。

忍了下来,阴阳怪气,“看样子皇上早就没准备讲道理,既然如此,又何必差遣我等呢,皇上直接派兵去抢,臣等也无可奈何,皇上手里有兵,天下大可抢得。”

大力士李敦第一天当差。

这与戏里唱的不对啊。

戏曲里的皇帝与大臣可不是这样的。

李敦有些傻眼。

不光是他,新来的侍卫们大多震惊,反倒是老人们习惯了,皇帝还骂过粗话呢,彼其娘之都说过。

“爱卿莫急。”

“爱卿你看你又急了。”

朱由检不生气。

范景文越生气,说明他越在意自己,越在意自己,他才越生气,朱由检一点也不恼,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真要恼也是恼怒首辅陈演。

陈演不粘锅,皇帝不问他就不来。

这才叫欺君。

这点是非还能分不清么。

只是陈演必须要留下啊。

他能轻易的投降李自成,日后才能轻易的投降回来不是么。

要是范景文这样的臣子投降了李自成,那才叫做大麻烦,这等官员死心归顺了李自成,那必然会为大顺卖命到最后一刻的。

而陈演这样的首辅,带着大明朝廷投降李自成,朱由检才敢放心的离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