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烊，你看什么呢？”卢科林翻着书说。
洛克烊放下耳机。“……怎么说呢。约书克拉在裘尔区长的办公室里，发现了窃听器。好像有人一直在监视他。”
珂里桉捂嘴：“怎么会这样？神明啊，裘尔区长难道一直都被人拿捏着吗？”
卢科林也心惊：“不会吧……那我们呢？不会有人也在监视着我们吧？”
洛克烊摸到了烟，“我们要加快速度了。教授，我出去抽根烟。珂里桉你去不去？”他们现在在威斯德慕，外面的天就要亮了。在没有薄荷的情况下，一切变得好像有些困难。
“不去，我帮教授拿书。”珂里桉说。
“嗯。”洛克烊有些疲惫地起身。
刚出图书馆，就看到费曼斯蹲在走廊抽烟。黎明之前是天色最黑的时候。路灯映照在他身上，他显得有些颓废。
洛克烊点烟。他跟费曼斯之间没什么可说的。
费曼斯抬头看他，“你怎么出来了？师哥休息了吗？”
“我们现在哪里有时间休息啊。”洛克烊抽了口烟。费曼斯看向他的目光十分嫌恶：“你说话可真够烦人的。你跟薄荷真的天生一对。”
“我们只是正常说话而已。遇上正常人说话也不难听。”洛克烊说。
费曼斯起身，他吐出一口烟：“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薄荷吗？”
“因为卢科林教授喜欢她？算了，别告诉我了。我不想知道。讨厌她的人太多了，很多人都是嫉妒她。他们无法成为薄荷，就选择诋毁薄荷。”洛克烊随风弹烟灰。
费曼斯白了一眼。“想多了。我们羡慕她干什么，过得都不错。我讨厌她是因为她永远都不服管教。明明有些事情就这么容易，可她就是不愿意去做。她肆意破坏秩序，还一副很合理的样子。”
洛克烊叼着烟低头一笑。“你没有教养，她不服管教，你们原谅不完美的彼此不好吗？”他揶揄的语气，厌世冰冷的眼眸跟薄荷一模一样。
“你说谁没有教养呢？我怎么也算是你的长辈，说你两句不对吗？”费曼斯尖着嗓子对洛克烊说。
洛克烊伸手示意两人停战：“我不跟你吵。抽烟吧。”
剩下费曼斯再说什么他都不理了，只是低头默默上网。
网上对薄荷的讨伐声很大，都在怒骂她对李查普曼犯下的恶行。甚至有偏激的人给帝社留言，要他们关押薄荷这个反社会人格。他们义正言辞地抨击着薄荷，信誓旦旦地说她早晚会犯事，早晚会给奥格里维造成恐慌。
他们顺便把洛克烊拎出来批评，洛克烊在他们口中变成了一个为了钱，为了提高地位不择手段、出卖肉体的寄生虫。
洛克烊呲牙无声地笑了。
这个词语还蛮符合他的。
他就是一只寄生虫，之前寄生在腐烂的世界角落，现在从角落里光明正大地寄生在了所有人看得见的地方。他们恶心肮脏丑陋的虫子爬在最光鲜的地方寄生，自然不满，攥着劲儿想要弄死。
他掐灭了烟，推开图书馆的门准备进去。
费曼斯说：“你要进去……”
“我们要在天亮之前离开这里。不能影响学生们。你可不要进来啊，教授不想看到你。”洛克烊说。
“什么？？师哥亲口说的？？”费曼斯不信。
洛克烊说：“没有。我骗你的。”
“你——————”
洛克烊摊手：“我是个人渣，所以骗不骗的也就无所谓了。”他冲李查普曼抬了一下下巴。
费曼斯气得跟他挤进了图书馆。“操，你太贱了——————”
看到洛克烊过来，卢科林去掉眼镜揉揉眼睛。“阿烊来得正好，我们回家接着研究。”
“一晚上翻译出来了吗？”洛克烊已经不止一次感觉到自己没用了。费曼斯斜了他一眼，“你都干些什么了？一副使唤人的语气。”
卢科林对费曼斯说：“不要这样对阿烊说话。如果你惹他生气了，你就回去。”
“好。”费曼斯不再说话了。
卢科林说：“阿烊，今晚吧……我只翻译出来了几行字，就是你们在地宫照到的石碑……哎，要是薄荷在就好了。结合你们带回来的线索……能确定的是，烛龙神随时都有可能复活。我们随时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呵呵————这种说法真的太荒谬了。”费曼斯忍不住打断。“师哥，他们这些没读过书的不懂，你跟我这种读过这么多书的还想不通吗？烛龙神要是能被复活，还需要等到现在？前面几千年人类都干什么去了？还有那种人类是他的囚徒，这种荒谬的说法……真的让人想笑。”
卢科林实在不想跟他多说，他也不会翻白眼，只是出了口气。“珂里桉，拿上书咱们走吧。”
“好……”珂里桉狗狗眼瞪了卢科林一眼。
费曼斯上去想帮忙拿书：“哼，我真不明白研究这个有什么用——————”
“你要是没事干可以去死的。”洛克烊夺过费曼斯手里的书。
费曼斯刚想反驳，被卢科林轻轻推了一下。“让一让好吗？费曼斯，我们也不指望着你跟我们一起研究，你至少不要阻拦我们好吗？”
“我没有啊……师哥……”费曼斯追了出去。
洛克烊帮卢科林把书搬到车上。这个时间已经上学了，很多学生鱼贯进入校园。这令洛克烊侧目，他从来没有上过学，上次跟薄荷一起探入校园的时候，他就有种隔离感，好像是在看另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年轻漂亮，骄傲朝气，穿着干净华丽的制服，各式各样的书包里是他这辈子都读不到的书。
“阿烊。”珂里桉也同样看着那些学生。“有时候我会特别羡慕薄荷能懂这么多。”它的目光里都是羡慕和向往。
洛克烊凉笑：“我也是……”哎，以前他还觉得自己长得还算可以，等跟薄荷结婚后，他才认知到自己的皮囊不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内在也空空。
卢科林看到他俩的目光不知道说什么好。“额……孩子们，如果你们愿意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借书。我随时都有空教你们想学的知识，只要我会。”
“真的吗？”珂里桉很兴奋。“我上次去阿烊家里看了很多薄荷的书，真的好有意思……”
费曼斯哼一声：“她连毕业证都给烧了，还读什么书。装什么啊……”
洛克烊看向他，“我知道她烧了毕业证……”该怎么说呢？薄荷随手抛弃的东西，可是他这辈子都触碰不到的。
“对啊，她是在毕业典礼上烧了毕业证然后冲校委会比了中指，毕业照也没照……把那一届搞得晦气死了……”费曼斯大声抨击着薄荷。
洛克烊挠了挠后脑勺。
卢科林实在受不了了：“费曼斯，如果你真的没事的话，可以先回家休息的。”
“不行————我的任务可是保护你们。”费曼斯认真地说。
“那就不要再说出那些让人讨厌的话了。可以吗？”卢科林上车，珂里桉挤到了副驾驶。
费曼斯尴尬了一下，小声嘟囔：“我知道了。”他在看到珂里桉坐在副驾后，语气又气恼道：“喂，你去后座，你谁啊，就坐副驾……”珂里桉才懒得搭理他。
“费曼斯——————你是不是不懂什么叫做讨厌的话？”卢科林温怒。费曼斯说：“不是，师哥，我是真不知道我说了那句话又惹别人生气了……要不你告诉我一下？”他看起来是真不知道自己的问题。
卢科林说：“请你不要再攻击别人了。不要贬低别人，就是……那些别人也配这样、也配那样的话别再说了。”
“我知道了。那我看不惯的事可以说吧？”费曼斯试探着问。
「砰——————」洛克烊大力关上车门。
“去你妈的吧，你看不惯的事？那你肯定会说‘啊，你们这么做很低级’然后发表一大堆抬高自己的逼话。行了，教授，别试图跟傻逼讲道理，他发癫，你说地他对天。”洛克烊低头点上烟，“你们快走吧，我去见狄波娜老师。”
卢科林这才想起，薄荷有求他们见一见狄波娜老师。洛克烊说：“我心里实在是放不下，翻译什么的，我也不会，我就去见一见狄波娜老师……”他夹着烟弹了一下烟灰。
珂里桉有些忐忑：“阿烊，那个地方很危险……”
“我知道。但我不去的话，大家都危险。”洛克烊摸了一把珂里桉的头，“走了。”他把制服外套脱下来，把袖子系在腰上。
卢科林对他说：“阿烊小心啊。”
费曼斯白了洛克烊一眼，刚准备上车，卢科林就开车走了。
在卢科林走了之后，洛克烊坐在桥上边抽烟边等待狄波娜。
他猛抽一大口，让刺激的感觉冲进颅脑，狠狠提神。
忽然发觉，他不是讨厌世界，是十分讨厌自己。
他真的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值得被人喜欢。他没用到只能看着薄荷被带走，却束手无策。
“咳咳、”
有人影过来了。
洛克烊连忙起身，“狄波娜老师，您好，我、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嘘——————我认识你的。”狄波娜拿紫红色的指甲拨开她面前的小辫子。“我也知道你在等我。”
洛克烊咽了口津液。
狄波娜的眼睛半睁半闭：“算是我们在这里的正式相遇。”
“……”洛克烊听不太懂她说话。
狄波娜说：“我们走吧。”
“可我还没说去哪儿，您知道我是谁吗？”洛克烊问。
狄波娜突然把手搭在洛克烊肩膀上：“我们要去被诅咒的房子。”
“老师……”
“嘘——————我知道你想救薄荷。我去开车，我们走吧。”狄波娜有些神神叨叨的，她看起来神志不太好。
洛克烊实在没办法了，上了她的车。
狄波娜一路都在小声念叨着洛克烊听不懂的话。他又急躁又困，伸手揉了揉眼睛。“老师，您知道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吗？”
“不要说话——————”狄波娜喝止他的话。洛克烊只觉前方的路越来越荒凉。
“洛克烊。”狄波娜突然叫住他。
洛克烊微微被吓了一下。“是……”
“你知道薄荷的妈妈吗？”狄波娜问。洛克烊说：“我知道的。乐茨小姐……薄崽让我叫她妈……我总觉得有些难受……”
狄波娜自顾自说：“在某种程度上，乐茨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死亡。她是最优秀的女巫，对魔力和预言的掌控甚至超过了奥格里维所有的女巫……她成功预测了她会生下来一个优秀的战士，也预测到她今后的婚姻会是一场万劫不复……”
洛克烊喃喃地说：“她预测到了自己的死亡……”
“对。”狄波娜说。
“那她欣然接受了？”洛克烊看向狄波娜。她神秘沧桑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悲伤：“孩子，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每个人都无法抵抗命运的安排。往往你提前知道的事，就是命运想让你知道的，你无法抵抗……”
“乐茨小姐……那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得不到神明的慈悲？”洛克烊不禁去问。他现在信了薄荷的话，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明。
“神明不会救人，只会渡人。”狄波娜这句话令洛克烊不明白。
车子突然停下。正午日光正好。
洛克烊从车上下来。
“狄波娜老师————就是这里——————”
狄波娜下车，面色凝重。“是我想错了……”
“什么意思？？”洛克烊问。
“这不是被诅咒的房子。而是寄宿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她脸色越来越害怕。“他用自己的身体把亡灵囚禁在了里面，我能听到里面有人在痛苦地呻吟……他们好像很痛苦，非常痛苦……”
洛克烊看狄波娜快要摔倒了，他连忙伸手去扶住狄波娜：“您没事吧？这个房子有那么吓人吗？那我需要做些什么？”狄波娜二话不说，把一块玉石塞到了洛克烊口袋里，“在它粉碎前，千万不要取出来。”薄荷也对他这样做过。
狄波娜抬脚往屋子里走。
洛克烊紧跟在后。
刚一进去，洛克烊就闻到了一股腥味。
而远在度假山庄的李查普曼，猛地从座位上起来了。
他连忙往外走，刚一开门，他就被一股力给反弹了回来。
这个山庄从里到外已经被约书克拉带人布满了结界，除非有第二个人帮忙解除，否则他无法离开。
“额……”李查普曼痛苦地呻吟一声。
这边狄波娜猛地瞪了一下眼睛。“是宿主的声音……我听到了宿主的声音……”
她说的什么洛克烊已经认真听了，他抬头死死盯着楼上，他没看错，楼上有人影晃过。
“老师，好像在楼上……”洛克烊抬脚上楼。狄波娜吓了一跳，“你稍微慢些……啊，孩子我给你的玉石掉了——————”
“啊？”洛克烊转头的瞬间，有股邪风扑面，把他撞到了墙上。
狄波娜连忙去扶洛克烊，“孩子……孩子……”
洛克烊已经翻起了白眼，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