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见生母

顾远静静注视着这些从自己眼前的弹幕。

一想到全球正有十几亿观众等待着观看自己的表演，期待他这个所谓的杀人犯在诱惑与“社会的重压”下暴露出本性，顾远便觉得一阵可笑。

还有他那些此刻正躲在屏幕后面，为他安排“第一幕剧情”的导演组。

用最险恶的手段触发自己和家庭的矛盾，千方百计的想着如何才能让他在观众面前展现出所谓的“恶徒”本质。

这是观众喜闻乐见的东西。

所有人都先入为主的认为恶徒不可能改变。

所以观众渴望看到恶徒犯罪，渴望看到被自己口诛笔伐的恶人如同自己预料的那般，重新走上犯罪道路。

此刻，顾远幽深的黑色眸子中。

无尽的怨念正在其中回荡。

可他现在，不过是躺在培养液中。

一句毫无反抗能力的“活死人”。

无法凭借自己意识清醒。

只能在虚拟世界人人鱼肉。

所以他眼下要做的，也是唯一要做的，便是从观众手中骗取“减刑票”。

那在节目组的安排下根本不可能完成的95%，如果他做到了，那些人编排自己人生的家伙又该是何种表情？

自己凭什么。

要称那些人的心意？

为什么，他一定要成为别人剧本之中被操控的小丑？

顾远要让他们编排的剧本成为亲手将自己送回现实的车票！

让那些愚弄自己人生的人好好看一看。

喜欢戏弄恶徒？

那便让你们看看。

一个真正的恶徒，能在现实中做出什么！

........

....

顾远从床上起身。

简单的穿戴好衣物。

刚一开门，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

一张不大的小沙发上，穿着一身黑色礼服的妈妈在上面昏迷不醒。

衣服的吊牌还没摘，多半又是和几个假名媛姐妹一起租的。

用他的钱。

顾远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的生母。

现在他所看到的，不过是披着自己生母外衣的，熟读剧本的某个AI套皮演员。

在只有生母能听到的私人频道中，导演组的命令传来：“这是实时直播的第一幕，千万别搞砸了，记好这个顾远是在18岁便杀了自己双亲的狠人，你的任务就是跟着我们事先编排好的剧本走，让他暴露人性的丑恶，别起无用的同情心，如果他的【减刑票】达到95%......你应该清楚，一个回归现实的恶徒会对我们实施什么样的报复。”

“虽然，这绝对不可能就是了。”

“你表演的好，收视率分红少不了的你的，他的母亲两年就会下线，干这两年，够你荣华富贵几辈子了。”

呵。

导演与这位皮套女演员的对话，全都以文字的形式出现在顾远眼中。

他记得这一幕。

一身酒气的母亲在朦胧中迷迷糊糊的跟他说，她拿了自己藏在床垫下的五百元，租了这身晚礼服。

然后自己质问她，他压在家门口花盆下面的钱去哪了？生母的回答是不知道，大概是被小偷拿了，他们住的这贫民区筒子楼，小偷很多的。

可实际上，那笔钱却是每天到处钓男人的圣母几天前发现自己意外怀孕，却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为了不被酗酒的暴力生父发现，只能拿钱打胎。

她又没钱，那便只能拿自己的了。

得知此事的顾远与生母爆发了一场争吵，而后摔门而出。

如今回想起来。

当时的这一幕原本也是节目组安排好的剧本。

特意将自己的母亲营造成弱势的一方，搏得观众的同情，他的生母成了被高富帅玷污的可怜女性。而他，则成了在母亲悲惨遭遇之下还要对母亲打骂的不孝子。

原来。

早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被导演组打上标签了。

顾远看了一眼睡在沙发上的母亲。

她正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

连顾远都不得不承认，生母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她长的真的很漂亮，属于稍微一有哭相，便能激起男人心中保护欲的类型。

如若不然，她也不可能和那么多男人有一夜情。

“阿辰！”生母将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啜泣着趴在他的肩头。

“阿辰，是妈妈对不起你，只能让你住这样的筒子楼。”

“你放在床垫下面的钱，妈妈帮你收拾房间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咱们家里的不容易，电费还欠着，你的钱，妈妈都拿去交电费了，你不会怪妈妈吧？”

屏幕后方的导演嘴角露出笑容。

她找的演员很专业。

台词说的很有真情实感，脸上的表情也很到位，一个关心儿子的母亲形象一下就立住了。

在顾辰的视角下，这番话自然是假到不能再假的谎言。

可观众们却不知道。

他们导演组要做的，便是保证《恶徒重生》这一实时真人秀所播出的内容都是最为尖锐的矛盾事件。

只有矛盾被不断激化，他们的收视率才能有保证。

按照导演的设想，顾辰看到自己恶心的圣母这般惺惺作态，不上去给她一耳光子都算轻的。

而这时候，无论他动手打人还是出言辱骂，都会立刻被观众扣上“不孝子”的表情。

可事实却令导演惊掉了下巴。

那个从小便在家庭暴力下长大，承受了无尽压力的男孩，居然在屏幕中露出了温暖和煦的笑容。

甚至还亲昵的抱着母亲，温柔的道：“我怎么会怪妈妈呢？”

“只是五百块钱而已。”

“世界上没有东西比妈妈更重要了。”

“妈妈别哭了，阿辰给你做饭。”

被抱住的皮套演员身子徒然一僵。

她没听错吧？

进入这个节目组之前，她仔细阅读了主人公的经历，深知他处在什么样的高压环境，也深知自己眼前的行为对这个男孩儿而言有多恶心。

可这个十六岁的男孩居然反过来将她抱住？

隔着衣服，她摸到了这个男孩枯瘦如柴的身子骨。

有那么一瞬间，女演员觉得自己还不如猪狗。

居然连这种孩子都忍心去骗。

一时间，她居然忘记了后面的台词，只是轻轻点头说了句嗯。

这一幕落在导演眼中，他脸上的神情犹如见了鬼般，立刻在剧组用的对讲里大喊：“把人物分析组的那群饭桶给我叫过来！这就是他们说的第一个矛盾激化点？我激化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