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Ch.44 克莱尔的研究

办公室里只剩下克莱尔一个人。

“Per aspera ad astra。”他手持魔杖,吐出口的却是纯正的拉丁语。

“循此苦旅,以抵繁星。”

兼具美感与野心的一句谚语。

公元前七个世纪的祖辈第一次抬头仰望天空,便在石头上刻下此言,而1977年的旅行者号真正带着它飘向星空深处。

当它启航时,两千七百年的岁月站在大地上为它送行,没人知道它会驶向何方,带来希望,抑或灾难。人们只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些语言,仿佛在用自己的行动,赋予它们更加强大的力量。

然而,当克莱尔重复它时,他的魔杖上仅仅冒出了几许淡蓝色的火花。

“果然做不到。”

克莱尔笑了笑,并不为此懊恼。能见到魔杖有反应,他便满足了。这说明至少他的猜测没错。

魔法的力量,蕴含在——至少有一部分,蕴含在咒语之中。

在克莱尔初学魔法时,即使最简单的荧光闪烁,他也得恭敬而标准地念道:“lumos”

这个词有点像拉丁语的lumen(光线),却又结合了另一个名为os的词缀,表示拥有某个事物。

听起来,仿佛巫师对魔杖喊道:“有了光!”于是他的魔杖尖便理所应当地发出荧光。

另外,法语的lumiere,意大利语的luce,西班牙语的luz……如今印欧体系下的大部分语言,仍然把这个发音的变体作为光的代名词。

因此,霍格沃茨、布斯巴顿与德姆斯特朗魔法学院的小巫师几乎总是比其他学院的巫师更容易成为纯粹的魔法师。

克莱尔认为,这是因为他们更能深入体会咒语背后的力量,去体会文字里面的厚重历史,去感受那在一代代人口中念念回响不曾动摇的精气神。

即使无声咒也是一样的——克莱尔自己的无声咒就还算熟练,尽管他并不爱用。

所谓无声咒,其实并不是只靠挥杖施法,毕竟还有无声无杖施法这种规格外的技巧。在克莱尔看来,标准的咒语、挥杖手势,其实作用都是一样的:通过特定的讯号,来对自己施加一个心理暗示——我要释放某个魔法。

比如,当一位巫师释放缴械咒时,他会先把魔杖抬高,然后用手朝着自己这一侧画出一个四分之三圆弧,圆弧画完以后,标准的动作是再次轻点魔杖,接着对准他想要施法的目标,而那句耳熟能详的咒语“expelliarmus”也恰好在这一刻念到末尾。

这一切都是属于缴械咒的,从二年级的第一堂课开始,霍格沃茨的小巫师们就被灌输了“缴械咒应该这样放”的理念,教授们会一次次纠正他们:手是否抬的太高了?要不要尝试咒语念慢一点?魔杖对准你想打的目标了吗?等等等等。

二年级的克莱尔认真而严格地约束自己,一板一眼地按弗立维教授要求施法,绝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可现在,天文教授克莱尔只是抽出魔杖,随意指向天花板。

“咻——”

一道手臂粗细,威力巨大的红光便将吊灯打了下来。

克莱尔若无其事地甩出一道修复咒。

刚才,他便是在心中告诉自己:我想用缴械咒。

缴械咒是他练习最多次的咒语,也是他最苦心钻研的咒语。因此,不需要念咒,不需要挥杖,当他想要释放缴械咒时,便能自然而然的射出一道红光。

但克莱尔还是倾向于更标准的施法,原因也在此——心中对自己下达的轻巧暗示,终究不如十年如一日练出来的肌肉记忆。

只有大声念出咒语,克莱尔才能真正进入状态,全身心地投入施法,施展出威力最强的咒语。

绝大部分巫师都是这样。把无声咒练到同正常施法一样厉害的,克莱尔只见过斯内普一个人。

可是,这也是克莱尔的研究遇到困难的原因。

“通过练习,巫师能够体会魔法背后的情感,因而释放魔法……可如果咒语都没被创造出来,那要怎样才能练习呢?”

克莱尔疑惑着,从桌上随手拿出一张纸。

“文字的力量来源于文化。”

这是他写的第一句话。方才那句拉丁谚语能引起魔杖的反应,便是对这句话最好的印证。

克莱尔很快便想到,也许该对这句话进行反推。

“文化需要历史积累。”

光是文字其实很容易创造,1887年,时年28岁的一名波兰牙医便捣鼓出了世界语。

然而,绝大部分人却根本不想去学习这门共有二十八个字母,一个字母只发一个音,每个字母的音位固定且读音书写完全一致的语言。

法国人宁愿学习他们的二十乘四,俄罗斯人则苦苦钻研他们的名词六格、形容词软硬变化与阳阴单复,中国人从很小时刻便跟着父母一笔一划写着方块字,因为这些文字是他们的历史,他们的根。每一个特定的词组,背后都是一场可歌可泣的典故。

但是……

“在语言的文化底蕴还不够强烈时,魔法就已经出现了。现在的人依托那些古老语言创造魔法,而那些古代的人该如何创造魔法呢?”

克莱尔对“越古越强”的说法一向是嗤之以鼻的。他不相信一串昨天才被执政官规定含义的单词,今天就能运用于魔法之上,组成一个拥有神奇力量的咒语。

古人不会比现代人更强,古代魔法的威力巨大,只是因为古人无法用魔杖去约束它们,没法把它们的力量压制在可控范围内。

那么,他们是如何创造魔法的呢?

克莱尔苦苦思索,他觉得谜底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霎时间,一个古老的魔法涌上他的心头。

那个魔法古老,邪恶,没人知道它真正起源于何时。有人说它是“卑鄙的海尔波”的得意之作,但这说法缺乏考证。不管怎样,它的确是一个古老的咒语。

克莱尔只有一次真正地使用过它,那种滋味一直在他心底徘徊,窥伺,挥之不去。

他开始回忆那种感觉,右手平放,魔杖与地面保持水平。也许是察觉到主人的心思,紫衫木魔杖开始欢欣地颤抖起来,它的杖尖因抖动而发出尖锐的嗡鸣,杖心的龙肌腱好似有了生命,开始有力地跳动。

世界变成灰白色了,克莱尔眼中只剩下自己、魔杖,以及不远处的一株仙人掌。那是他唯一亲手带到霍格沃茨来的生命,现在,克莱尔将魔杖对准它,放开心神,听凭记忆慑住自己的心脏。

“泥巴种、怪人、黑巫师……”

“Avada Kedavra!”

魔杖在空中划出一道闪电徽记,刺眼的绿光令一切阴影无所遁形。克莱尔认真体会这种情感,在这道不可被饶恕的咒语之里,他从灵魂的战栗中窥见了那亘古的真相。

现在他明悟了,他终于明白,除了文化,有一种在咒语里更加重要的东西。只要掌握了它,自己马上就能创造出同样强大的魔法。

克莱尔收起魔杖,仙人掌已经彻底干瘪,失掉了所有水分,仿佛它在几个世纪以前就死于干旱。

“咚咚咚。”

忽然,克莱尔听到微弱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