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云乔
  • 香芋故之
  • 4312字
  • 2024-07-15 15:06:32

小姐说我身娇体软,最适合伺候人。

于是我被她亲手送上姑爷的床,在黑夜里掩饰她不是完璧之身的秘密。

我温顺的接受,跟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同床共枕。

只因我这一生,从来都是身不由己,随波飘零。

我娘是青楼的花魁,而我,是老爷酒后犯下的错误。

饥荒那年,娘独自一人背着快饿死的我,走了很久很久,敲响了这户高门大院。

我们的出现,成了最尴尬的存在。

娘说他们是我的家人,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人对我没有一个好笑脸。

老爷不喜欢我,他从不让我唤他爹爹,更不会像抱着小姐那样抱着我转圈。

小姐生的漂亮,穿着精绣的云锦,我很喜欢她,可她却趾高气昂地说我不配与她互称姐妹。

冬日里,我用满是冻疮的小手扒着门口,从门缝里偷窥老爷和小姐一家在火炉旁读书习字,像一条见不得光的老鼠,渴望那不存在的温暖。

可娘做的没错,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捡条命苟活下去。

娘生我时坏了身子,又在饥荒马乱的年代劳碌这么些年,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我送进云府后,没几日便撒手人寰。

大夫人用手帕捂着鼻子,嫌恶的指挥下人,“丢到后山去吧。”

我拼命挥退周遭的下人,一口咬在她手腕上,试图保护娘的尸首,却被她狠狠摔翻在地,“你个小贱蹄子,信不信把你也丢到后山喂狼!”

他们人很多,我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用草席裹着娘抬了出去,哭不出一滴眼泪。

可几日前,娘明明还有气,明明还有希望活下去。

大夫人不许大夫来看,连娘自己带的药都不准喝。

我跪在她脚边求她救我娘一命,她却娇笑出声,“娘?那个窑子里的贱人是你哪门子娘,凭她一介罪臣之女竟然也落得云家的血脉...”

娘死后,我将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三日,送饭的下人吐了口唾沫,“你以为你是谁啊!真拿自己当小姐了,你死在这也就是一张草席的事,没人会关心...”

是啊,哪怕我饿死在这,也没人会多看一眼。

我强撑着爬出来端起饭碗,狼吞虎咽。

云府哪怕是下人的饭菜用的都是细米。

娘送我来这种地方,我就应该好好活下去,为娘活下去,让曾经那些对我们恶意相向的人肝肠寸断,不得好死才是。

老爷没发话,这里的人不敢决定我的生死。

于是我留在了云府,老爷将我随便指给了一个姨娘,冠以云家的姓,云乔乔。

我名义上是府里的二小姐,可其实连个低等丫鬟都不如。

可我没有放弃一丝可以学习的机会,娘教过我认字,我便用工钱买书偷偷看,在空闲时看宫里来的嬷嬷教小姐礼仪规矩。

渐渐的,我出落的愈发动人,越来越像当年的娘。

老爷终于看到了我,许是想着女儿长大了总归有点用,便让嬷嬷一块教养我和小姐,我开始有了更多的机会来充实自己,可随之而来的,便是小姐和夫人愈发狠厉的苛责。

夫人善妒,很少有妾室的孩子生下来,在我之前,府里只有云婉儿一个小姐,如今却多出一位,哪怕是个庶女的名头,小姐也不愿放过我。

她让我白日洗她的恭桶,夜晚在她床边跪举蜡烛,滚烫的蜡油滴落在我手心,我也不敢移动分毫。

其实她的这些手段与我曾经吃过的苦而言,不值一提。

日子久了她也觉得无趣,为了找新的乐子扬言要划花我的脸。

她身边的婢女连忙劝阻,“不可呀小姐,老爷说过她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这张脸了,若是毁在我们手中,不好向老爷交代...”

小姐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放弃了要割我脸的念头,转而盯着我恶狠狠道,“近日不少达官显贵来府中走动,少拿你那狐媚子长相出来勾引人。”

我低头称是,老爷在朝堂升了官,确实来了不少人。

我当然会安分守己,乖乖隐匿。

在没遇到合适的机会前,我更怕老爷会为了前程随便将我指给谁。

可我没想到,这机会来的如此之快。

【2】

圣上下旨为临王择妻那年,小姐刚刚及笄。

临王谢清,是楚妃娘娘所出,世人都说临王殿下不好功禄,风流成性,出了名的爱美人不爱江山。

可即便如此,一众名门贵女也是炸开了锅,都盼望着能当选王妃。

选来选去,这名头居然落到了小姐头上。

接到圣旨那天,整个云府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得不知所措,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泼天的富贵。

一众人沉浸在自己即将要成为皇亲国戚的喜悦中,欣喜不已。

没人注意到小姐慌张无助的眼神。

只有我知道,小姐曾与一位富家公子相识,早就破了身子。

这种事,她不敢向老爷夫人坦白。

若是换做寻常人家还好,就算没瞒过去也只会被骂家风不正,可若换做当朝王爷,稍有不慎整个云府便会戴上欺君的罪名,满门流放。

事关家族未来,小姐不得不谨慎。

深夜,小姐唤来了我。

她用娇美的面容摆出一副恐吓的姿态,“新婚夜你替我去圆房,若是被旁人知道,爹爹定会将你卖去万窑窟,像你娘那般千人骑万人枕,最终染上脏病不治而死!”

我与小姐的身形有七八分相似,选我去的确是最合适人选。

我战战兢兢的跪下示衷心,“小姐放心,这件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小姐千万不要让老爷把我卖去那种地方...”

小姐看着我惶恐的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你一生无忧,去吧,今晚赏你睡个好觉。”

小姐抱着老爷的胳膊撒娇,说习惯了我的侍奉,没了我晚上会睡不着,想要我做陪嫁丫鬟。

老爷听后,只犹豫了片刻便同意了。

后宅的女儿向来无关紧要,多一个少一个无人在意。

十多年来,我终于可以踏出云府的门,小姐出嫁那日,府里给足了场面,陪嫁用了五辆马车来装。

新婚夜,红烛烧了大半,临王脚步虚浮姗姗来迟,去倒桌上的水。

小姐紧张的坐在床边,我躲在帷帐后透过缝隙,看着他喝了掺着迷情药的水,小姐去扶他,谢清顺势拦住她腰身,往床边带去。

她乘机吹灭烛火,示意我出来。

我连忙趴在谢清身上,一身酒气的谢清掐着我脖子,动作算不上温柔。

一个人在床上的表现往往是最真实的,看来这个谢清,并不像坊间传言那般性格温润。

我吃痛的惊呼出声,他微微一愣,动作渐渐放缓。

被蹉跎的这么些年,我早就没了尊严,我讨厌他身上的味道,却不得不讨好他,挂在他身上娇喘连连。

我所作这一切,皆是为了让他记住我。

只有这样,我才能有一丝活路。

月光下,我与小姐有几分相似的面容隐隐展露,谢清神情陶醉,抚上我的脸。

谢清渐渐睡去,我趴在床边,神情呆滞。

这一夜终于过去。

回屋后,我抱着木盆,恨不得将胃里的东西都吐个干净。

天边泛起鱼肚白,我咽下喉中的酸楚,麻木的清洗身子,暗红的血迹已干涸在小腿。

小姐推开门,将银票丢到我面前,“干得不错,你可以走了,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我缓缓拾起散落一地的银票,发丝遮住胸口的红痕,我抬起头,不卑不亢道,“小姐,我不想走。”

这是我第一次违抗她的命令,小姐霎时瞪大了眼睛,娇美的小脸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敢不听我的话,信不信我让人...”

话还没说完,她却愣住了。

我微不可查的露出一个笑容,小姐从小娇纵,自是个蠢的。

这么多年,我逆来顺从,胆小怕事的模样深入人心,她从未想过我会违抗她的话,也从未想到这一天该怎么做。

若是在云府,她当然有千百种法子弄死我,可这是在王府,我从昨日入府便登记在册,连她自己在王府都是孤立无援,又如何能悄无声息的让我消失。

“小姐何不想想,老爷为什么同意你带我出嫁。”

小姐呆愣片刻,“为什么?”

我垂眸轻笑,替她分析局势,“临王生性风流,府内妾室众多,小姐只身嫁进来势单力薄,如何与她们争宠,老爷正是担心这一点才派我过来助小姐一臂之力,只有站稳了脚跟,才能给家族带来利益...”

小姐听的眉头紧皱,她虽觉得哪里不对劲,却没有更好的办法,憋了好半响咬牙道,“既如此,你就先留下来吧。”

临走前,她转头恶狠狠盯着我,“记住了,你只能是我的陪嫁丫鬟!”

我微微俯身,“小姐永远都会是我的小姐。”

她这才满意离去。

【3】

听下人说,临王极其宠爱小姐,为了陪她用早膳,连早朝都没去上。

我被小姐勒令呆在自己的房中不许出门,我也听话的照做。

五日后,听下人说湖边的荷花开得甚好,我忽然想起来娘曾经端着一碗荷花汤,一勺一勺的喂我,“乔乔快长大,娘带你去看北方的春雪...”

...

我换上了一袭浅绿色春裳,蹲在湖边轻甩着荷花上的水珠。

小姐脆嫩的声音渐渐传来,我回头一看,她正挽着临王在青翠的树叶下悠然散步。

午后阳光正明媚,那夜太黑没看清,离的近了,我才发觉,这是个极其俊朗的男子,生了一双含情眼,风流韵致,难怪那么多京城贵女都想入临王府。

临王谢清看到我,脚步缓缓顿住,幽黑的眼眸停留在我身上,我霎时警铃大作,那个眼神,绝对不属于一个风流王爷该有的眼神。

那是深不见底的城府和谋略。

小姐惊慌的瞪着我,却碍于谢清不敢发作,只“谁让你出来的,我不是让你闭门思过吗。”

谢清又换上一副轻佻模样,“这位是?”

我抢先一步道,“回禀王爷,奴是王妃的陪嫁丫鬟,前些日子犯了错,王妃命我禁足思过,今日见荷花开得甚好,便想给王妃做一碗荷花汤,求王爷王妃恕罪...”

谢清摆摆手,宠溺的看着小姐,“婉儿身边的下人都生的这般美。”

小姐拉着谢清的胳膊,“王爷,我们去那边看看。”

临走前,她悄无声息狠狠剜了我一眼,我行礼退下,拨弄荷花。

果然,天还未彻底暗下来,小姐便气冲冲来到我屋内。

一看她这副架势,我便知她想做什么,顺从地跪了下来等她撒气。

她毫不客气的甩了我两巴掌,“好你个云乔乔,早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我怎么也不可能带你来这!”

脸颊传来刺痛,我磕头认错,“求小姐宽恕。”

小姐娇美的脸被气的扭曲,可她从不知,我能出现在此处,全是老爷的授意。

在云府时,我曾无意间翻出临王与老爷来往的书信,那时我便知道,传闻中与世无争的临王与老爷的秘密。

临王求娶小姐,本就在我意料之中,而老爷原本就想将我一并嫁过去,却碍于夫人不好开口,谁知小姐突然让我同她一起入府,老爷自是求之不得。

小姐撒完了气,却也是无可奈何,甩着袖子离去。

...

谢清不愧有着风流多情的称号,没过几日,他专宠小姐的劲头便泄了气,开始流连于府内其他妾室。

过了半月,竟传出了侧妃诊出身孕的消息。

小姐顿时慌了神,连忙给老爷书信问他该当如何。

我不知老爷是怎么回信的,只知道小姐看完书信后沉着脸来到我屋内,丢给我一件透明的薄纱。

“养了你这么些年,也该到你为云家效力的时候了。”

为了云家的势力,老爷让我争宠,丝毫不顾及他嫡亲女儿的感受。

其实在云府这么多年,我早就悟出一个道理。

老爷谁也不在乎,他只在乎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个人。

我攥着那件衣服,指尖嵌入掌心。

夜晚,我换上薄纱,小姐亲自将我送到谢清的书房。

我端着一碗参汤,缓步来到书案前,谢清正垂头专心致志的画着荷花。

听见声响,他下意识抬头扫了一眼,忽然反应过来死死的盯着我。

寂静的书房里,我穿着几近透明的纱裙,玲珑身形若隐若现,红着脸将参汤奉上,“王爷深夜劳碌想是累了吧,不如用些参汤早点歇息。”

他玩味的看着我,故作沉思,“本王记得你,你是婉儿的陪嫁丫鬟,叫...”

“奴婢名唤云乔乔。”

“哦?云乔乔。”

他一字一句的念着我的名字,语气暧昧至极,“云府的婢女也姓云吗?”

“回王爷,奴婢是云府的家生奴,有幸得老爷赐姓。”

他接过我手中的参汤,细细摩擦我的手腕,“原是这样。”

我跌进他怀里,红着眼睛像是小猫似的望着他,“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