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太傅仁善，庄园经济

张禹的家中很是简朴，这完全就不符合三公的身份。

比起邓骘的大将军府，简直是天差地别。

一时间，刘隆的心中升起了一抹敬仰。

此时，张禹正在内堂之中，身边是管家以及一群下人。

“连年天灾，下属耕地的佃农们，你尽快去统计，种子不够的府上先行分发。”

一旁的管家在听完张禹的话之后，回应道：“老爷，去年赈济灾民，府中的屯粮也已然捉襟见肘，要是再大面积发放，唯恐不太好。”

张禹眉头一皱，不容置疑地说道：“按我说的做！”

管家也是大气不敢出，连连应了下来。

“哎，老爷太心善了......这几年就光免去佃农的徭役就已经数不尽了，如今还要开仓放粮......”

管家唉声叹气，也是被张禹的善心所感动。

这话，正好落在了迎面而来的刘隆耳中。

原本低头的管家，猛地抬起头，正要发怒，但下一秒立刻脸色一变。

“陛......陛下！”

刘隆笑了笑，问道：“朕一进来就听到你发牢骚，怎么了？”

“回陛下，这不是快耕种了吗，老爷让我去统计府上的佃农，准备开仓发种子了！”

说完事情的原委之后，管家便匆匆离开了。

“难怪太傅府上如此清贫，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如此......”

刘隆深吸一口气，让蔡伦留在外边，自己便一人进屋了。

“太傅，朕来看你了。”进入屋内，刘隆一眼便看到张禹手中拿着字典，正在翻阅。

听到这声音，张禹手间一颤，立刻抬起了头。

那苍老的脸颊上带着一抹激动之情。

“陛下......您怎么来了！”

张禹起身，急忙走了上来恭敬揖礼。

刘隆赶紧走了上去，将其扶住：“太傅，无需多礼。许久不见，朕一直牵挂您的身体，今日出宫，顺路前来看望您一下。”

“太傅，今日天气不错，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走吧，臣也该活动一下筋骨了。”

正值天朗气清，微风习习。

两个人走在院中小道上，聊着天，很是放松。

“太傅，最近身体怎么样？”刘隆关切地问了一句。

“还好，如今赋闲在家，也不用操心朝中之事，平日里练习陛下的太极拳，身体倍感不错！”

张禹摸了摸胡须，笑着说道：“陛下，近来一段时间，老臣看您做的很是不错......”

刘隆会心一笑，回道：“多谢太傅夸赞！”

随后，张禹又说起那时候刘隆尚小，在学堂之上的一些事情。

也是引得两个人连连大笑。

“陛下，这么多年，老臣看你一步步走到现在，很是欣慰！”

张禹看着刘隆，眼神之中流露出希冀，语气带着傲然之色。

刘隆感受着这一份赤诚，脸上也是流出了一抹尊崇之情，缓缓道：“太傅言重了，若是没有您一直在我身边教我，就没有今日的我。”

张禹摇了摇头。

“陛下天资聪颖，胸有大志，内心仁善，是一位难得的明君！臣已经能够看到，在不久的将来，我大汉将会在你手中昌隆兴盛，万国来拜！”

“太傅放心，我一定会不负您的教诲！”

刘隆说完，沉吟片刻，问道：“太傅，我刚才听说您又要为佃农发放种子了。”

张禹深深叹了一口气。

“陛下，若是我不发放种子，这些人恐怕就要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就算熬过了，明年怎么办，如今天灾不断，天下百姓食不果腹，难啊！”

刘隆也是明白，这一年来虽说没有大灾，但也是小灾不断。

但压在原本就举步维艰的百姓身上，却是雪上加霜。

“陛下，虽说朝廷赈灾，也免了税赋，但也只是一时的法子。只有让百姓拿着种子种下粮食，来年收成好了，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太傅说的是！”刘隆也是内心感叹。

国家羸弱，百姓清贫，这根本原因是什么？

刘隆内心明白，这都是土地私有制导致大量土地被兼并，落在世家大族手中。

再加上察举制，世家垄断了上升通道，从而有了权力庇护家族，又可以进行更大规模的攫取土地利益。

久而久之，这就形成了一个闭环。

这就是庄园经济的形成。

如同扎在天下州郡的一个个堡垒，成为了小型的‘国’，耸立而起。

其实，土地就算被兼并，也是有人耕种。但坏就坏在，想要从这些被兼并的土地上面收税，那是难上加难。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原本，在东汉前几位先帝的努力下，进行了度田令，对各州郡的土地进行大规模的普查，有了一个基本的统筹。

再加上“假民公田”政策，朝廷将一些无主的土地收编，变为国有。

随后，朝廷便将这些公田租给没有土地的百姓。

当然，这些土地是不可以进行买卖。

这时候，失去耕地的百姓有了第二个选择。

他们可以不成为世家大族的奴隶，而可以选择耕种这些国有土地。

这一点，也让原本的豪强家族不能无所欲为，无法顺利地建立起一个自己独立的庄园。

因为要是这些家族压榨佃农太狠，他们便直接回转头租种国家的土地。

度田令和“假民公田”这两个政策，从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土地兼并的问题，也抑制了地方世家大族以及其他豪族的庄园经济持续的壮大。

但，这一切，却迎来了变化。

随着东汉天灾不断，朝廷为了赈灾，一方面减轻税赋，开仓放粮，一方面也将国有耕地以及一些皇家庄园分给了下面的百姓。

这样一来，就导致了公田减少，分到百姓手里的田地，也渐渐落到了地方豪族的手中。

但最后，也由于天灾，老百姓却为了避免人头税以及其他徭役，就会将土地转手卖给地方大族。

宁愿成为佃农奴隶，也不愿生产自己的耕地。

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避免交税。

归根结底，这些问题，才是导致国穷民贫问题的源头。

刘隆明白，想要改变这个问题，还是得从制度上改变。

一想到这问题，刘隆便觉得身上的担子愈发的沉重，想要改变，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一股无力感从内心油然而生。

张禹也发现刘隆情绪上的变化，幽幽道：“陛下，不要着急，您还小，有的是时间改变这个现状，老臣相信您有这个能力！”

看着那坚定的目光，刘隆也是点了点头。

“太后是个好帮手，邓家也有规矩，臣相信陛下也看到了这一点，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积蓄力量，在这份庇佑下好好成长。”

听到张禹如此说话，刘隆笑了笑：“太傅所言有理，母后之心我自然能够感受到，我会维系好这份母子之情。”

“臣明白，陛下有这个能力......”

夕阳下，这一老一少漫步在院中，继续聊着。

这一刻，刘隆好似回到了多年之前。

那时候他还小，在章德殿张禹给他授完课之后，两个人也会走一走，就像今天这样闲聊着。

记忆是藏匿在脑海之中上了锁的箱子，不知哪一天便会找到钥匙，这埋藏在箱子里的小秘密，便会一件一件涌出来。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也是让刘隆愈发感慨。

想到这里，刘隆走了过去，扶着张禹的手。

张禹嘴角一笑，抬起手拍了拍刘隆的肩膀......

——————

（大家最近注意身体，感冒发烧的多发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