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非我族类其心可一

“无法……无法呼吸了……”

李慕白呼吸变得困难,他本能地开始挣扎,双手试图去掰开夏竹的手指,但夏竹的握力异常强大,几乎无法撼动。

由于缺氧,李慕白脸部开始扭曲,脸色从红润转为青紫,双眼凸起,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秒就要爆体而亡。

而夏竹的脸上没有一丝怜悯,此刻她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只是本能地捕食眼前的猎物。

“血……血遁……”

就在李慕白即将失去意识之际,他想起肚兜上似乎还沾有自己的血液,立刻使用血遁术,瞬移到了肚兜所在的土坑旁。

“咳咳,咳咳咳,夏,夏竹,你疯了?”

李慕白挣脱了束缚,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突然,他惊恐看向那道被夏竹气息引来的龙卷,风根在落花中剧烈旋转,不断将桃花抛向空中,愈演愈烈。

夏竹摊手画弧,再缓缓托起,轻声道:“再起。”

桃园平空再起一条花龙卷,天地气象围绕李慕白旋起无尽飞花落叶,如一片片小刀再次划伤他的身体。

“呸,可不能再让她消耗了。”

李慕白啐了口血痰,赶紧换上了麟云软甲,立刻感受到了软甲贴身附着,材质虽然轻薄,却异常坚韧,几乎感觉不到重量,让他的动作更加敏捷。

下一刻,夏竹气势暴涨,风势没有半点衰退迹象,她双手握拳,一袭长裙衣抉飘飘,气势更胜之前,缓缓道:“三起”。

右侧起龙卷。

小小桃园,三花聚顶,风卷如龙。

李慕白发丝被劲风吹拂得凌乱不堪,啧啧称奇道,

“道家秘法三龙汲水,啧啧,没想到你能以花代水,恐怕真要让你读成陆地神仙了!”

夏竹眼冒金光,不言不语,三条龙卷挟滔天之势,迅猛扑向李慕白,三龙骤然汇聚,挤压位于中心来不及躲避的李慕白。

“领教了!”

李慕白大笑一声,想起在蜀山的时候,师弟张常胤就总喜欢拿把破扇子,练些风习之术,如今能在魔教领教道门秘法真是让人怀念啊!

只见他双手钩爪,左手探出,伸入两根龙卷,蕴含血气的掌心开始沸腾,卷起的气流与龙卷厮打缠绕。

他惊讶于夏竹悟性逆天,可生在魔教,单凭书籍还是练不得法。

大体而言,道门前辈们都喜欢撰写模棱两可的言语,留于后人揣摩,如果没有师父领进门,单靠悟性很容易剑走偏锋。

蜀山掌门张道陵提出读书以养天地浩然正气,可师父黄段生却说,读书有个狗屁用,道理都在书上,而江湖却在书外。

像张道陵这样的高人,以儒道入武道大境,与天地共鸣,以自身为杠杆,四两拨动万钧天机,这无疑是极为宏大壮观的景象。

可在以巧证道的黄段生看来,却只是滑稽,他一生不拜天地君师,只信奉酒剑,不醉不狂,不狂不出剑,出鞘便是九剑齐天。

什么道可道非常道,什么名可名非常名,都是放屁。

黄段生越是钻研道经,越是坚定我自逍遥的道路,我有酒有剑,仙佛魑魅都得给老子乖乖退散滚蛋

更何况,黄段生有一个再清晰不过的目标,证实他挑的这条路不但可行,而且异常正确,那就是收了李慕白这个徒弟。

李慕白早早就领悟了黄段生我自逍遥剑意,十六岁仅凭一柄铁尺打遍道门弟子无数,距离金丹境只差一步之遥,是道门最有前途的弟子。

哎,

可当今天下,愿和我李慕白一战的,只有夏竹你了……

李慕白轻叹一声,竟然生生撕碎了两道龙卷,漫天花瓣经过一阵垂死挣扎般的翻滚,最终飘散,重归大地。

毕竟夏竹的修为和李慕白半斤八两,还不到筑基期的三龙汲水并没有太大威力。

正当他对付最后一根龙卷时,夏竹脚尖一点,身轻如燕,势如长虹,刺入龙卷,一穿而过,再来到李慕白身前,一掌推出:“我要你们偿命!”

“嗯,你还来?”

李慕白冷笑着变爪为拳,直取面门,夏竹侧开手掌,无视拳罡,只是搭上拳背,李慕白面有眉头微皱,右拳缩手,左手黏住其手肘,试图将这只手腕卸掉,不料夏竹摄手刹那间转成匣手,斜向下一压,左手猛拍李慕白肩膀。

这一击看似轻描淡写,却将李慕白打乱重心,身体向前一冲,但李慕白顺势而为,借势就要来一势肩撞泰山,撞在夏竹胸膛,但夏竹缩手猛出,把李慕白给推回原地,一时间后者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这一切,不过是双方在眨眼功夫交出的攻守转换。

夏竹眼眸中金光大盛,看来已经入定了。

李慕白惊叹,魔教中还有如此厉害的道法弟子,以柔克刚的身法完全弥补了修为的不足。

稍稍愣神的功夫,夏竹再一掌推出,李慕白掐准时机,还以更加刚烈的肘击,不曾想夏竹那一掌暗藏寸劲,在双方触碰的一瞬间,气势滔天,一掌比李慕白的撩肘更猛更快,拍在后者心口。

两人之间因这一拍掌荡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李慕白男儿身躯竟被一个姑娘拍得倒退十余步。

附近一直摇曳狂甩的桃树在这一刻终于不堪重负,断枝于地。

李慕白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鲜血汇成血泊,泛起阵阵涟漪,血中倒影,夏竹的身形再次杀向身前,躲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一阵牡丹花香盖过桃花香,一个女人的声音不冷不热“嗯”了一声,玩味看着今日显然要破杀戒的夏竹,问道:“好徒弟,你怎么又犯傻了?”

一直面无表情的夏竹突然惊醒,咳嗽了几声,捂住嘴巴,略微含糊道,

“血……哕……师……师父……”

李慕白身子像是被定住,只有眼珠能动,与牡丹对视着。

牡丹点头道:“你俩在小树林,就做这个呀?!”

脸色如雪的夏竹淡然道:“师父,是我失态了,险些伤了先生。”

牡丹发出一阵发自肺腑的愉悦笑声,抬手拍了拍夏竹,道:“你这丫头真是自不量力,你哪里是先生的对手?”

李慕白捂住嘴咳嗽了几声,抬头看向零星几朵飞花,轻声道,

“夏竹师妹可敬可叹,是李某受教了。”

“哦,此话怎讲?”

“年少时曾在书中读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夏竹师妹却能将魔道两家绝学结合,可见非我族类其心可一,这份胸襟让男儿惭愧。”

非我族类其心可一?

牡丹倒是听得饶有兴致,这话可不像是魔教毒士能说出的话,听着生分像是个外来人。

刚才她和夏柳青谈的正欢,不成想隔墙有耳,她顺着空隙追出来,就看到了二人的桃园争斗。

她越看李慕白越觉得可疑,嘴角微微上扬道,

“先生为何惭愧,难道你想让魔道两教统一,还是说先生本就是道门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