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十三式无影推手和太玄郡司空家

孟俊琛的眼力是有点的,在他的提醒之下,沈云华这才发现,这所谓的太玄郡司空家的四公子,竟然是一个女扮男装之人。

世家子弟多爱在自己脸上,用女人的粉妆,他们厌恶自己与体力劳动者一般,故而追求与干体力劳动的普通人不同的所有风气,因此沈云华这才一时间没有分清楚,这人的男女。

司空家四‘公子’笑道:“就说尔等都是混吃等死的泥腿子,几十个男儿竟无一人敢对我出手,分明如同女子。”

初生牛犊不怕虎。

在场的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此刻在多番挑衅之下,终于有忍不住的考生挥出拳头,冲向踩在人背上的司空四公子。

毕竟这也是他自己的要求。

那考生身强体壮,浑身都是腱子肉,脊背极为开阔,放哪里都可以成为一番村霸,可众人只见眼前一花,那考生有沙包大拳头的手臂就折了,并且人惨痛一声倒飞了出去。

众人甚至无不惊叹,因为他们甚至都没看清这位世家子弟是如何出手的,便见到那得了丙下评价的考生被一击打倒。

沈云华皱起眉头,他倒是勉强看清了一点,他看见那考生的拳头刚碰到那司空四姑娘的手,那考生就自己倒飞了出去,拳头也打向了自己,当真是奇怪。

打飞一个不入境的武者不算什么,问题在,那武者与这姑娘拳脚相碰之间,他自己的拳头却打向了自己。

这姑娘的路数,似乎与自己的太阴童子功有辅助印证作用,若是自己能得到她家传功夫心法,定然可以让太阴童子功更上一层楼,自己此刻得好好看看。

“都不过是死肌肉,真正的武者身材应该如同谦谦公子,如何能与你们这般浑身腱子肉、身材倒三角,腰背如蛮牛水桶一样,如此难看,岂不是有失风雅,便是练了武,也和干体力活的下等人一模一样。”司空四公子教训道:“我司空家子弟练武有成者,都是风雅有之,美观有之,十个手指不染阳春水。”

当即,她运起轻功,身子如同螺旋之影,出现在院落各处,每一击都能把一个考生打趴下。

“尔等鄙陋之民,学什么武?我们世家世代家族传承,满门忠烈,自然可以为国效力,你们这些草民也配给炎夏做贡献?”

“好好看看你们与世家子弟的差距。”

她桩桩句句都旨在打击这群少年童生们的自信,沈云华修炼了以心力为核心的黑莲教武学,自然明白,自信这种东西多么重要。

同等天资之人,自信与否,未来的成就是天差地别的。

不自信的人就容易内耗和有机会也不敢上,失去了精进之意。

‘这些世家子弟做事真绝。’沈云华想道:‘打压了这些科举考生,让他们唯唯诺诺,未来成就有限。就可以兵不血刃地废了这科举制度,到头来,还能说一句,只有世家子弟才有余裕为国效力,泥腿子们自己生活都已经很费力了。’

很快,就连他们学堂的张船与毛于,也都被一招击败,就连那小胖子黄元良也如众人一般,打出去一拳,那自己的拳头反而会打向自己,一招落败,十分挫败人的自信心。

这司空四公子似乎也分不大清,哪些是考生,哪些是看热闹的人,故而所见之下,全都一招打倒。

她做事蛮横,也没什么顾忌,就算打错人也就打错了人。

沈云华在一旁偷看,快速吸取对方家传武学思路,想要多窥探一些,但怎么也看不出太多东西,无奈之下,开口询问向孟百川和师兄师姐。“师傅,那个女人用的是什么招数?为什么这么奇怪。她看起来动作很慢,力道很轻,但一个个考生却都被一招打得站不起来了。”

孟百川皱眉,经过思考,道:“应该是司空家传的司空氏推手。这是一门非常浩瀚的内家武学,这女子年纪不大,想来学不到她家最精深的功夫【一百零八式灵虚推手】,那她施展的应该是十三式无影推手。”

“我之前也只是听说,未见过真章,此番也算是见识到了。千舟,为师的观点一向是武者不能只专注于自己的一家一学,应该以他人家的武学观摩学习,这样自身的功夫才能推陈出新。”

“这司空家的推手,的确有趣,与当今流行的武学原理背道而驰。”

沈云华内心暗暗点头,师傅这么说,完全建立在他情况特殊——接触不到太高级的武学,又自身天资实在是逆天,一身武功基本都是自悟出来的,那当然要多看看别人的武学,指不定就能悟出什么来呢。

换了旁人,恐怕是分心太多,反而不如钻研自己已有的东西。

纪欢看了这一幕,起了好胜之心,“师傅,那你看她这门功夫这么奇怪,看起来招式无力缓慢,却能把对方的劲力全都返还回去,这有什么破法?”

孟百川摇头。“为师境界远高于她,只是稍微一想,破法就有上百种,但都不适合你们。你们需要自己想想,该如何破解这门武学,这样你们才会成长。”

孟俊琛突然道:“师傅,我有主意了。她的功夫都在手上,所谓推手要挪用敌人打过来的劲道,就需要黏住对方。这本质上,就是她虽然没有接触到我,却时时刻刻用关节技捆绑住我的双手双脚,让我无处发挥,那我要破她的功夫,理应用反关节技。”

“是了,反关节技可破!”

沈云华恍然明白了过来,不愧是大师兄,就是聪明。

是啊,对方的推手看起来再繁复,本质上就是一种关节技,那同等境界同等技艺应该用反擒拿法破之。

孟百川赞赏地点了点头。“琛儿,你的悟性一向是我的弟子们之中最高的。”

突然,有一声破空之声传来,正是那司空家的四姑娘。只见她两招推手,分别朝着孟俊琛和纪欢打去,动作缓慢柔和,不见半分力道,仿佛是蜻蜓点水,点到为止,但其中却蕴含了巨大的危险。

“两位在此高谈阔论,指点江山,妄想破了我司空家的家传武学,真是可笑。且让本公子试试你们的成色,到底是真是假。”

沈云华庆幸一点,就是这司空家的四姑娘好像确实比碧老头人品高一点,至少要脸,没有对自己这个一岁多的孩子出手,只是向年龄岁数差不多的孟俊琛和纪欢出手试探。

三人一接触,便都使出了真功夫。

三人都是元胎境,但以司空家的四姑娘元气最为深厚,其次是孟俊琛,接着才是纪欢。

纪欢直接使用了分筋错骨手之中分腕筋与分肘筋和分肩筋的法门,与对方连对了三招,虽然都落入了下风,可在招数上却没有吃亏,没让对方卸去一分力,只是吃亏在真修为不够上而已。

很快,司空家的四公子便无暇顾及纪欢了,因为她与孟俊琛交手,一开始还抱以蔑视,但孟俊琛虽然已经悟出如何应对推手,却不屑用反擒拿法,而是继续使出了通背拳。

他在前五招明显招式落了下风,所用招式都被司空四公子一推一挡、一掤一挤之间卸掉力道,甚至破坏了他的重心,隐隐有让他自己攻击自己的倾向。

可五招过后,孟俊琛拳势渐有疯魔之意,如同在世猿魔。

他竟然临场突破,通背拳大成,那拳头抡起来如同漫天影子,或拳或巴掌,在招式上竟然逐渐与司空家四公子持平。

再过五招,孟俊琛拳法更是威猛,纯粹以力破巧,打得司空四公子筋软骨麻,逐渐无法卸力、借力。

到了第二十招,孟俊琛已占据上风。

‘砰’司空四公子头上的束带被孟俊琛无意间抡起的巴掌碰掉,司空四公子当即美发散落,众人这才认出她竟然是女人,而不是男人。

“你!”司空四姑娘惊慌之下,竖起手臂,挡下孟俊琛的巴掌,接着用劲将孟俊琛的手臂下按,卸去对方力道,引导孟俊琛本身力道,妄图破坏孟俊琛的重心,让他自己跌倒,随即她用螺旋轻功快速后退,脱离战局,重新落在了她两个奴仆的背上。

她本人又惊又怒,怒的是今日被人看穿了真身,惊的是眼前孟俊琛的元气不如她,内力菁纯不如她,招式原本也不如她,甚至练的武功品级也不如她,可便是这么多不如,打过二十招之后,她竟然落入了下风。

此人到底是谁?

他难道是这里的考生?

平民之中也有如此出类拔萃的人吗?

这如何可能?

孟俊琛见她主动脱离战局,也觉得打得没趣了,也不想公然欺负一个姑娘。“我不是考生,你没必要对我出手。我大丈夫不和你这小姑娘争论,就这样吧。你的家传武学是很厉害的,今天在招式上输给我不是因为你家传武学不行,只是因为我把通背拳练到了最精深的地步,而你却对你家的十三式无影推手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听到此言,司空四姑娘原本嘴角流露了一些微笑。

可谁知道,孟俊琛竟然反身对孟百川,道:“师傅,你看,我这是不是会做人了一些。你以前告诉过我,以后要是觉得人家不行,就要说我上面那些话,这样大家都有面子。”

“这叫谦虚。就算人家真的不如你,你也不能太得寸进尺。”

司空四姑娘嘴角的笑意凝固了,她家两人仆人更是眼中冒火,如同被深深侮辱了似的。

沈云华用手掌扶额,大师兄,你在搞什么啊。

你这不是侮辱人吗?

司空四姑娘果真已经气得胸脯连续抽动。“这位兄弟,你既然不是考生,在这凑什么热闹。你身上全是内家拳的功夫,也不知道是哪门哪派,或者是哪个世家的子弟。不过你刚才与我对招,也没胜到哪里去。我还有秘传绝学三绝推手,你与我试试招。”

“今日我司空长英,要讨教讨教这位兄弟的通背拳。”

两位仆人一听,连忙劝阻道:“小姐,三绝推手是生死之中拼命的招式,你身份高贵,犯不着与这小子认真计较。让我等围杀那小子,拿他的头来给您消气。”

眼看,场面上的冲突要升级,孟百川沉吟了片刻,终于开口道:“世侄女,你家父亲司空德凤近来可好?我是他的好友孟百川。”

“前些年,我去太玄郡办事,就受了你家父亲的好生招待,算起来,我们也算是世交。”

“今日既然见了,我便宴请你,可愿意?”

孟百川一句话要把她从科举现场调走。

司空长英的脸上明显露出来了讶异之色,随即她恢复了冷静,然后打量了一下孟百川,行礼道:“家父安好,且让我遇到长辈时问您安好。”

“长辈邀请,我岂能有不去之理由。”

她思衬,自己已经把考生都打了一遍,又输给了孟俊琛一招半式,继续下去她可能讨不到好,不若就离开这里。

沈云华奇怪地看向她和孟百川。‘师傅,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能说动这个刁蛮的少女,主动离开县衙。’

‘师傅似乎不想要在众人面前表露身份,因此司空长英也没半分提及,只是称师傅为长辈。她前倨后恭,半分没了嚣张的样子,反而彬彬有礼如同淑女,前后反差太大,似乎只是因为意识到了师傅的身份。’

沈云华对孟百川更感到好奇了。

与此同时,在场大多数人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只是和善坤县令此刻露出深思之色,司空长英连对他都不恭敬,为什么却对孟百川特殊?

他当即庆幸,自己之前从未得罪过孟百川。

孟百川是从大地方来的人,又不爱显摆,真是深不可测啊。

临走前,司空长英与和县令打了一个招呼,接着踩在她家仆的背上,重新回到轿子之中,他两家仆驾驭妖马,跟着孟百川等人离开了县衙。

见这世家女离开,众人这才都是松了一口气。

考生和考生家张们全在低声议论,言语之间充满感慨。

“这就是世家子弟吗?她与我们差不多岁数,但一个女子就打得我们如同土鸡瓦狗,什么也不是,世家子弟与我等差距真是太大了,有他们在,还需要我们报效什么朝廷。”

“可是……可是我刚看见举人老爷的徒弟,能和那世家女对上数十招,似乎平分秋色。或许只是我等不够出色,或是我们不够努力,不代表平民老百姓就不能与这些世家子弟一较高下。”

“也是。我们不必如此灰心。”

黄元良从地上爬起来,望着离去的司空长英和沈云华等人,心中暗暗思考。‘对,这些世家子弟拥有的资源远超我们,但我们不必泄气。我们这些泥腿子唯一有的就是决心,这一次考试我长了见识,以后再遇到世家子弟就会多一些应对之策。’

‘既然孟老爷身边的弟子能不惧世家子弟,那我未来也行,只要我继续每日练拳,不畏寒暑。’

沈云华在衙门口,回头望向众位考生,在看到小胖子黄元良眼中的不甘和思索之意过后,不由哑然失笑。

看来,这次世家打压科考考生们不仅没成,反而激发了他们的斗志。

世家如庞然巨人,平民考生如卑贱野草,然而无论巨人如何踩野草,也总有几根野草会活下来,接着就是漫山遍野。

野火是烧不尽野草的。

沈云华想:‘未来果真是大争之世,如今看来,科举考生与世家子弟在未来会不断碰撞,从中一定会出现更多更强大的天才,远超过往。我要争当世间第一流,这些人就都是我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