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父子夜话

朱元璋突然重重拍了下大腿：“标儿啊，你说刘伯温会不会诈死脱身。”

“不可能吧，爹你可是亲自去吊唁过刘先生的。”，朱标不自觉的打了个寒碜。

“哎呦，咋不可能。”朱元璋揶揄道：“民间都有传说，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

“诸葛亮能五丈原点灯续命，他刘伯温凭什么不能金陵城诈死脱身。”

父皇别和嬴政李世民一样，对长生之术感兴趣了吧，朱标连忙劝解：

“五丈原点灯续命都是民间传说，历史无从考证，爹应该不信这些才是，咱老朱家从无到有，从南打到北，信己不信天。”

朱元璋有些怅然：

“理是这么个理，可刘伯温那些神鬼莫测的本事咱可是亲自见过，标儿，你是没经历过这些。”

“这，儿子虽没见过，但也听说过，刘先生是顶级的治世谋臣，但也谈不上神鬼莫测。”

朱元璋摇了摇头：“洪武初年，刘伯温不惜忤逆咱，上了份奏疏，让咱承认暴元正统这件事，标儿你知道吗？”

“儿子知道，可刘先生这不是让暴元旧臣弃暗投明归附大明，也为你爹伐无道之举措举大旗么，父皇最初还不怎么愿意来着。”

“不，标儿你不知，你小看了刘伯温，也小看了咱。”朱元璋再次摇头：“诸葛亮在刘备三顾茅庐后鞠躬尽瘁，但咱这刘诸葛可是是处处留一手，防着咱呢。”

老朱情绪不高，朱标甘心的当着捧哏：“怎么说。”

朱元璋酒醒的已经差不多了，搓了搓脸：

“他刘基当初的奏疏中可一句都没有提，他的计策可以让暴元各地地方官归心，那份奏疏咱虽然恨不得砍了他的头当尿壶，但咱知道他刘基说的是对的。”

“咱从未反对，承认暴元。”

“父皇英明。”

非重要场合，非有外人在场，朱标和一众兄弟非必要不会喊父皇。

“最重要的就是小明王之死。”，朱元璋眼中仿佛有一团火焰。

至正二十六年，小明王韩林儿，在廖永忠接应前往应天途中，于瓜步沉舟溺死。

小明王三个字，让朱标呼吸减缓，大气都不敢喘，这三个字是禁忌。

朱标应该算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朱元璋的两个人之一。

还有一个是马秀英，马皇后。

朱标知道他爹，至正二十六年的朱重八，宁愿做曹操也不愿做那赵匡胤。

当历史消失在尘埃之中时，你可以说老朱虚伪，但，至正二十六年的老朱，是真没想过要小明王死。

或许彻底北伐成功后，朱元璋会萌生别的想法。

至正二十六年，真没有。

“咱没想杀他，事后，咱也问过廖永忠，一切都是杨宪暗示他的，杨宪的师傅是谁？是他刘基，正统的暴元官僚，那个时候他刘基就有继承暴元的心思了。”

朱标适时插嘴：“因为法统？”

老朱欣慰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法统，小明王是宋统正宗的血脉，所以当年各路农民起义军用的打的都是明王的旗号，咱也不例外。”

朱标还是第一次听到朱元璋口中说出这些，有些事心中明白归明白，但不能用嘴说出来。

但此刻老朱开口吐露，朱标作为捧哏自然要迎合老朱：

“有法统才有出师之名，揽天下民心。”

朱元璋咬牙切齿道：“没错，但小明王死的时候，除了暴元，天下还有谁能与我朱元璋一战，我何须再用法统借势。”

朱标恍然大悟：“陈友谅已死，张士诚不足为惧，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北元。”

朱元璋眼中骤然出现睥睨天下该有的气势：

“所以咱朱重八为什么要杀小明王，天下人都说咱又当又立，可这天下没有人能明白我朱重八的心思，小明王对咱的威胁，远没有汉献帝对曹孟德，柴家对宋太祖来的大，咱为何要杀!”

“但他刘基为了一己之私，为了拉拢暴元官员为他所用，让咱背负骂名。“

前面朱标还能跟上，现在却有些听不懂了。

不怪朱标跟不上老朱的思路，说到底是因为他还没坐上那个位置，沉思了良久都没明白朱元璋的意思。

朱元璋也不解释，意味深长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暴元无道，咱伐之，再继之。”

老朱的意思用通俗点的话来说就是，重瞳已是无敌路，何须在借至尊骨。

暴元无道，伐之胜之，功绩感天，皇权天受，得位最正。

朱标眼睛越来越亮，这下他懂了：“可，那传国玉玺，终究还是在北元手中。”

“再造一个便是，咱多次北伐，其一是为了北方稳定，其二就是为了大败北元，找回传国玉玺，到时不管北元灭不灭，只要再次大败，如丧家之犬一般再次逃遁，传国玉玺有没有找到已经不重要了。”

朱元璋眼眸中的华光骤现：“咱说找到了便是找到了。”

经过老朱的提点，朱标心中有了明悟，感悟越来越足，自身气势好似乎得到了升华：

“所以这就是爹您承认暴元正统的最大原因！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天兴大明，大明当立。”

不愧是咱朱重八的崽，天生就是当皇帝的料，老朱很是欣慰，欣慰的都想退位让贤：

“是也不是，还有一点很重要，大明初创，的确需要暴元的官员来稳定朝堂局面。”

“但他刘基留了一手啊，他打心里瞧不起咱朱元璋这个泥腿子，咱多次与他交心，他刘基都在跟咱虚与委蛇。”

“咱怀疑，他刘基设计杀小明王虽然没明白咱真正的心思，但他意料到咱一定会继承暴元正统，稳固中央政权，他还意料到了咱需要地方官员来维护地方治安。”

“所以咱想杀他，但还没等咱动手，他就提前死了，他凭什么死！咱不信，他一定觉察到了什么才假死脱身。”

原来爹一直想杀刘先生，朱标心一紧，疑惑道：“爹为何如此确定刘先生未死。”

“因为老六，老六的变化太大了，那些话不应该是从老六嘴里说出来的。”

朱标很是疑惑：“老六，这跟老六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