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欢将书包放在地上,弯腰查看少年的伤情。少年脸上有几道被树枝刮伤的划痕,身上还散发着泥土的“清香”,想起少年说自己腿疼,她开口道:“把裤腿拉起来我看一下。”
柏群西听话地将自己的一条裤腿卷到膝盖上,此时微风带着些凉意,吹着人冷飕飕的。在余清欢的注视下,他又不慌不忙地将另一条裤腿也卷到相同的高度,抱膝望着她。
柏群西望着她的样子,就像是狂热信徒仰望着心目中的神明。眼神炙热得有些不正常,但余清欢没发觉,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柏群西的两条腿上。
两条白葱葱的腿,一条上面多了几块淤青,另一条上面擦伤了,伤口还渗着血珠,看起来好生疼痛。
“还能站起来吗?”她关心着,见少年摇摇头,便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家在哪?要不我先扶你去卫生所?”
柏群西报了相同的公寓名。余清欢一怔:“好巧,我也是同一栋。”
“那。。。那就麻烦你了。”
清亮、带着微微沙质感的嗓音响起。
柏群西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余清欢上前搀扶着他。
借着余清欢手部的力量柏群西站了起来,他的一只手臂将余清欢环绕在怀里,身体大部分都依偎在余清欢的肩头,两人的动作很是亲昵。
少年身形瘦高,压在少女身上的重量不小。少女扎着低马尾,耳朵红红的,眼睛一直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授受不亲。
余清欢有点不自在,可能是太久没和男生接触了,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虽然在外人面前,她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实际上她的内心世界极其的丰富。
就比如现在,她的内心正在一分钟二十条弹幕的速度滚动着。
柏群西在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她。少女发丝飘香,耳廓微红。
他记得,当初姑娘第一次和他接吻时,喊他闭眼。
就着窗外温柔月色,她踮起脚尖,轻轻地,轻轻地,在他眼角刻下一个吻。
而后,他睁眼。余清欢羞涩地偏过头不敢和他对视,那时的她,耳廓和现在一样,像被烧着的晚霞。
柏群西在心里悄悄地乐着。
余清欢扶着他穿过羊肠小道,最终停在一栋公寓前。
“你在几层楼呢?”余清欢问道。
“和你一样的,十楼。”柏群西回道。
余清欢睁大了眼睛,呆愣愣的,疑惑着他是如何知道的。
柏群西按着电梯的上楼键,示意着她一起上去,等余清欢按了十楼的按钮。他才缓缓开口:“我俩穿着一样的校服,又是住着同一幢公寓。我猜都是为了方便学习寄宿在陈姨那的。”
确实是这样。
余清欢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门开了,大厅敞亮。陈阿姨正在准备夜宵。
三三两两的学生围坐在一桌,正在那喝西米露。
余清欢扶着柏群西一瘸一拐地走进大厅。
“哎呦,这是怎么了?小西?清欢?”陈阿姨赶忙上前,拿两个椅子给余清欢和柏群西坐着。
柏群西思索了一下措辞,总不能说他在遭遇了车祸后,一睁眼就回到了18岁吧?
嗯,而且是从天而降的姿势。他屈膝抱腿低头,才不至于让自己那么狼狈。
“陈姨,学习压力有点大,我就着路旁的长椅睡着了,睡得太死,一不小心从长椅上摔了下来,栽到草丛里了。”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话。
“然后这位女同学见义勇为,正好我们在同一栋公寓,她就扶我回来了。”
余清欢在一旁听着,心想:这措辞怎么这么耳熟呢?
陈姨心疼地望着他;“先回房换身衣服昂,再来客厅找阿姨,阿姨给你抹药。”
柏群西乖乖应好,站起来大步走,但没走几步,意识到了什么,放缓了速度,柔弱地走回房间。
余清欢目送着他回房,而后,视线转移,转移到陈姨身上,嗅到了空气中漂浮的奶香味:“陈阿姨,你是在做蛋挞吗?”
“是啊。”陈姨系着围裙,舀了一勺西米露到一次性塑料杯中;“宝贝你先喝着,要是小西出来了,跟他说医药箱在杂物间的中间柜子里,让他自己拿。”
“好的。”
余清欢喝了一口西米露。椰奶的香甜,芋圆和西米露的软糯,还有芒果的饱满多汁,令她满足地眯了眯眼。
小希?
刚刚男生的名字叫小希啊。
美食就是希望,有了美食生活就充满了希望。
好名字。
柏群西回到房间,有些受不了脏兮兮的自己,去冲了下澡,又换了身休闲衣,嗅了嗅身上没有怪味,才迤迤然地走出房间。
不过,伤口处沾了水,就像是几根针尖扎入皮肤,疼得他面部表情管理差点失衡。
他快速地走到余清欢旁边的位置坐下,肌肉紧绷牵扯伤口的疼痛引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余清欢看着身旁痛苦面具的少年,不确定他是否能完成陈姨交代的任务,于是她默默起身,在柏群西错愕的目光下,朝杂物间走去。
走进杂物间,打开灯,拉开储物柜的大门,将中间上层的医疗箱拿出来。余清欢思索着,拿出了一瓶生理盐水、一瓶碘伏、一支红霉素软膏、一包棉球,一根镊子,又想起什么似的,走回自己的房间,拿了一瓶止痛膏药,才回到了大厅。
柏群西原先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着西米露喝,恹恹不欢地盯着桌沿看。
等到余清欢一出来,他的眼睛亮了亮,特别当看见余清欢手上拿着的药膏,嘴角飞快地扬了上去。
“真是谢谢你了,同学。”柏群西露出一口大白牙,羞涩地挠了挠头。
一瞬间,余清欢产生出了看到一只大型狗狗的错觉。
“伸腿。”余清欢发话。
柏群西乖乖地将腿伸直了一点儿,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怕疼。
余清欢撕开了棉球的塑料包装袋,用镊子撕了一小块棉球出来,轻轻浸入生理盐水中,待其吸满生理盐水后,她沿瓶口边缘顿了顿,撇去多余的水分。
不慌不忙地用棉球擦拭了一圈柏群西腿上的伤口,白沫在伤口外围滋滋冒起。
而后,她又撕下一块棉球,将白沫撇去。在淤青处涂抹了药膏,在伤痕处涂抹了碘伏、红霉素软膏。
“好了。”余清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套操作下来行云流水,干净利落,看得柏群西瞠目结舌。
他原先是。。。不知道余清欢有这项技能的。
“谢谢你啊,同学。”纵使心中有诸多疑惑,柏群西还是硬生生地吞咽下去了。他觉得他得伪装得像第一次见到余清欢一样:“能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余清欢,年年有余的余。人间有味是清欢。”
“我叫柏群西。柏树的柏,群众的群,东南西北的西。”
“你好,柏同学。”
“你好,余同学。”
咦,原来不是希望的希。
两个人的对话出乎意料的押韵和默契,像是学校里安排的新生自我介绍,正式中带了点滑稽。
余清欢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在互说晚安后,便回房休息了。
深夜。
躺在床上,闭眼,入梦。
晦涩黯淡的梦境像海浪般一排一排袭来,她皱着眉,蜷缩着,将被子抓紧。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柏群西持久没睡着,耳朵戴着耳塞,安静地望着天花板。
“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呢。”
他将手伸直,大拇指和食指围成一个圈,放到眼睛前,视野变小,偌大的空间里就只剩下手围成的那一隅。
他舍不得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