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庆功酒

2022年,那个盛夏,收到录取通知书后,空气中充斥着喜悦,虽然只是普通二本,但不管怎么说,考上大学了。       

吃饭的时候,长辈无意间说:“你红嬢嬢的娃考上重庆大学了哦,还要办酒席”。这像是夏日里的一阵凉风吹进我的耳朵。       

喝多了酒的二舅爷,微红着脸,散发着酒气,我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他又要说些扫兴的话了,他声音略大,咬字贼清楚,问我:“陈涌,你什么时候也庆祝一下,请我们再吃一顿。”我仿佛顿时要石化了,翻了下白眼,真想说一句:你个吃货,就知道蹭饭。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心想别人是顶级的小镇做题家,考的是顶级名校,我最多算是走出大山,进入小村庄。       

这人真是喝多了,尽说胡话,我擦擦头上的汗,思考该怎么说,我一个晚辈,我说不办吧,又像是在打二舅爷的脸,办吧,这肯定是不可能的,我喜欢低调一点。我妈看出来我的尴尬,来打圆场,说:“我们家不兴庆功,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娃儿开心就好。”       

又想起我另一个表弟,胖胖的,为人低调,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天才中的天才,他理科考了六百多分,早就过了很多985的分数,非要考清华,果然天才的格局是不一样的,选择复读一年,成功实现了目标,我估计他就算不是四川状元,也是探花了。       

庆功酒那天,天气热的跟蒸笼似的,我们一家去离成都很近的德阳,这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夹在绵阳和成都之间,对于酒席,我还是很开心的,对于我这样的吃货来说,可以大吃一顿美味佳肴无疑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他考上了重庆大学,他的父母也都是高材生,高级教师,大摆宴席,我很清楚记得那一天,在一个高档酒店,很大的会场,庆功酒宴会厅内,才用现代简约风格,大面积的白色灯火,流光溢彩,高悬的水晶吊灯洒下柔和而璀璨的光芒,放着舒缓的音乐,姑姑、姑父正装出席,我看着他们,年近半百,还如此年轻。       

会场内,宾朋满座,主持人,身着西装,彬彬有礼,主持这场庆功宴,排场很大,排面很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结婚现场,也能理解中国人好面子的传统,自己的孩子金榜题名,确实也是主人家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客人们有说有笑,一副和谐的景象。       

但我发现,酒宴上的小辈中,跟我同龄的两个表弟和两个表哥都没有来,可能是有自己的原因吧。       

当然,我只关心什么时候开饭,桌上摆满了开胃菜,看见每一张酒桌上的拉菲的那一刻,我惊讶地张大了嘴,下巴拉得很长,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因为我只在电视上见过它,主角总是故作姿态,手一抬,来瓶82年的拉菲,仿佛在指点江山,谈笑间,樯橹就要灰飞烟灭。       

这时,我心里就有一种理想照进了现实的感觉,于是我小心地拿起这瓶酒,很仔细的观摩,上面写的是2010年的拉菲,我有点纠结,要是这酒没喝完,我能打包带走吗,我赶紧摇头,打消这个念头,“不行,这样太丢脸了”。       

旁边坐的是我表姐,江苏师范大学哲学系的硕士高材生,一个特别热心肠的姐姐,美丽而大方,她吃饭的动作简直是优雅的代名词,和我的狼吐虎咽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她边细嚼慢咽地吃饭,边给我说大学的事情,朴实的话里充满的哲理,但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精神食粮怎么也不如桌上的美味佳肴更合我的胃口。       

我还是像在家一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我坐晚辈一桌,只需要敞开肚皮、吃吃喝喝,一瓶拉菲500ml,我喝了一大半,那是我第一次喝那么多酒,心里想:好酒、好酒。突然油生出伤感的情绪,难道是喝多了,不自觉得感慨人与人的差距,产生一种落差感,但又想:我已经很幸福了,但是为什么这么伤心呢?       

可能是我也有自己完不成的野心和破损的骄傲吧。       

半醉半醒中,又想起曾经与喜欢的人定下约定,我会和她去一个大学,但,真的到了这一天,我食言了,没有兑现承诺,也没后悔过,为了一个随时都会抛下自己的人,不值得。       

仍然记得她说的话冷的像个冰窖,很难想象,36℃的嘴里说出了绝对零度的话,给人一阵的寒意,让我感觉从夏天的雨林穿越到寒冷的南极,我整个人仿佛要被冻住。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绝情的话,还觉得挺有道理,这么多年我都记着。      

“我不想其他人陪我一起堕落。”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有自己的事情,没有必要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生活。”       

高考报志愿时,她对我说的话,我感觉她好冷静,说话好有深度,但我只听出来一个意思:“我对你没有兴趣了,以后也不用见面了。”      

我的判断是正确的,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我,我恨这种欺骗感情的人。       

突然想起她以前开玩笑,说:“骗感情可以,骗钱不行”。如果这是她的心里话,那么我跟她相反,这个世界上,钱只是消费品,而感情是永恒,“一句话,一辈子”,但转念一想,她确实没骗我钱,是个好人。

还是那一年夏,我跟好兄弟崔晚上在外面闲逛,她给我说她在绵阳卖手工面包,一会儿就回德阳了,还给我发了定位,我说了一句“哦”,崔说:赶紧追啊,愣着干嘛,这次不见以后就没机会了。

我被他鼓舞了,他陪着我,我们俩骑着共享单车,骑行十公里,从城市这边跑到了临近高速路口,我看见她了,远远的看着她,在收拾东西,我知道她们要回去了,站了很久,我都没有勇气走到她面前。

我对崔说,我们回去吧,他知道这是我的选择,那一刻,爱情什么的都无所谓了,至少我还有好兄弟,陪我一起,一直都没变。

2021年,第一年高考失利,七夕节那天晚上,我跟崔在时代广场聊人生、还有喜欢的女生,他对我说,敢不敢对她表白,我说:“好,我接受你的挑战,你敢,我就敢”,“好,我先来。”他说着,打开微信,发信息:“耍朋友不,不耍打王者去了。”我很震惊他的打开方式,但是我也理解,他知道不可能成功的,算是断了自己的念想。

该我了,我非常委婉的开场,慢慢的说出了我喜欢她,她更快委婉的回答我,我知道,我也失败了。她说的我都忘了,只有一句话我记得:“没事的,你那么好,你以后还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的,可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哦。”我一直都觉得,她说的很对。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大概只有失意的人才写的出、看得懂,想要醉酒强装开心,心里的忧愁却无处消散,美酒也变得无味。我想。随后又一杯酒下肚,我知道那个时刻的心情必不是风平浪静的。      

喝多了酒的我,走路有点颤颤巍巍,但也没醉,心里也很冷静,想:以后我也会当一名优秀的教师,我的下一代人也会接受最好的教育,生活在空前的盛世,他们会感受到父辈的荣耀,享受世间的繁华。       

曾经,兄弟们聊理想。       

我说:“最大的梦想是和好兄弟创业,富甲一方”。       

杰说:“我给你投资。”       

崔:“我要办一家全国最大的体育培训机构。”       

走到今天,杰去了部队,保家卫国。我不甘示弱,我要做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教书育人。只有崔仍然坚持理想,要办一家自己的体育培训机构,自己做老板,我觉得他一定可以的,带着我中道崩殂的创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