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事有蹊跷

两人走到门口,里面卧室突然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婴儿哭声。妇好听着既心疼不已,只是碍于妇妌在身旁,也不好抛下她去看孩子,不由得莫名火气,冲里面斥道:“你们这么多人,怎么连个孩子都哄不好?”妇好虽然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但一身纵横沙场养成的铁血气质,令人胆寒,虽然刻意压低了嗓门,可这一声呵斥,连妇妌都吓了一跳。屋子里面甚至传来扑通跪地的声音,显然有小宫女吓跪了。

屋里又传来压低声音哄孩子孩子的声音,可戊王子的哭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大声了。妇妌见妇好面露焦灼,道:“你进去看看吧,总这么哭也不是办法。”

妇好告了罪,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里面卧室,小小家伙已经哭得脸色发紫,似乎都透不过气来。妇好忙接过儿子,轻摇手臂,摆动了几下,小家伙竟然不哭了。妇好伸手摸了摸小家伙额头,也不见发烧,以为刚才受了惊吓。怕妇妌在外边等得心急,就要把孩子交给乳母。没想到刚做出递送的动作,小家伙哇地一声又哭了,面露惊恐,死死抓住妇好的手臂,不让她把自己交给乳母。

妇好有些奇怪,小家伙向来胆大,前些日子,乳娘正要哄他睡觉,突然从房梁上落下一只肥硕的守宫,正落在乳娘胸口,乳娘吓得魂飞魄散,抱着小家伙,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小家伙竟然嘻嘻笑着伸手去捉那守宫,脸上只有好奇,毫无一丝惧色。

今日是怎么一回事?

妇妌见妇好一直不出来,也进了卧室,见状道:“要么抱着戊儿一起去吧,他也是大王子嗣,有资格参加祭祀。”

观星台楼高风寒,妇好怕冻着孩子,有些犹豫,妇妌却道:“祭奠时戊快到了,不能让大王久候。”

妇好只好让乳母赶紧收拾了些戊王子日用的物品,跟她们一起走。

自母亲怀里,戊王子本来要闭眼睡去,谁知上了车辇,小家伙盯着观星台方向,面露惊恐,又开始哭闹不休。妇好只能哼着小曲哄儿子。

妇好不由心生异样,从武丁王回来,她就开始莫名心悸,总感觉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她身具的灵根,万里无一,从小就能预知祸福,武丁王得知后,把她娶到身边,百般宠信。只是妇好怀有身孕时,全身气血凝滞,灵气淤塞,昔日灵觉,也消散了大半。是故虽然心悸,却算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昨日本来想和武丁王商量,请扶贞人开坛占上一卦。没想到见到玄鸟环一开心,就忘了。今天戊王子也这么悸动,莫非他也感觉到了什么?

洹河绕洹北城逶迤奔流,水波浩荡,宽有百丈,在洹北城城外,流速减缓,淤积出一个河心岛,方圆五十丈许,观星台位于河心岛之上,妇好二人的车撵经过一艘大船摆渡,上了河心岛,直奔观星台。

快到观星台时,戊王子终于哭累了,昏昏睡去,只是手还紧紧抓住妇好的领口,似乎生怕一手松,母后就不见了。

车辇到达观星台,武丁王派亲随领沚前来接皇妃。领沚曾跟随妇好沙场厮杀,被她杀伐决断折服。见妇好下车,忙快步来到她面前,左膝跪地,深施一礼道:“属下拜见巫后娘娘。”

领沚起身,突然见妇妌也从另一架车撵下来,忙躬身施礼道:“臣领沚拜见妇妌皇妃。”妇妌瞄了领沚一眼,面无表情道:“有劳领沚将军了。”

妇好轻轻把怀里的婴儿交到乳母手中,整理了一下衣衫,又从随身宫女手中拿过玉钺,正要跟着领沚登台。却无意中看到台下站着的士兵,脸庞稚嫩不说,她竟然一个也不认识。妇好随武丁王出兵时,还兼着武丁王的侍卫长,负责护佑大王安全。大王手下亲兵大半都是她亲自从军中挑选来的,每一个她都了如指掌。

妇好低声问领沚:“大王的亲兵怎么换人了?”

领沚凑到妇好身边回道:“启禀巫后,昨夜暗探突然来报,在洹北城西北鬼候城旁的鬼磁山,发现了鬼巫的踪迹,武丁王下令立刻派兵捉拿,只是洹北城守兵和禁军都被孖王爷带去去捉拿黑巫,事出紧急,大王只好派自己麾下亲兵去了,为防鬼巫做法逃遁,大王还命扶贞人也一同去了。”

西北有蛮族名鬼方,族人残忍好杀,如厉鬼一般,凡鬼方过出,鸡鸣断绝,白骨盈野。鬼方供奉的大巫自称鬼巫,擅尸炼之法,以尸毒淬体,炼得体如金石,形如鬼魅,又能呼唤鬼物作战,凶恶异常。每一代鬼巫只一人,当代鬼巫自知不久于世,就从周边各族或偷或抢,弄来七七四十九名身体壮硕,根骨极佳的少年,先用幻药迷失其本性,再送入鬼灵洞,让他们互相残杀,使其神魂堕入鬼道,身体沾染尸毒,最后幸存之人,会被上代鬼巫通过灌顶大法,得到鬼巫传承。少年得到传法后,会立即手刃传法之人,成新一代鬼巫。

武丁王长子孝己,丰神英朗,器宇轩昂,深得武丁王喜爱,被立为太子。没想到辛还未成年,就被上一代鬼巫掠去,在鬼巫炼蛊式试炼新人的过程中被杀,无辜成为新一代鬼巫的鼎炉。武丁王青梅竹马的王后妇嬕因此积郁成疾,一命呜呼。自那时起,武丁王就追不惜一切代价追杀鬼巫。只是鬼方一族,知道惹怒武丁王,肯定会遭到报复,于是果断放弃鬼侯城,迁往草原深处,行藏不定。鬼巫又极擅隐匿之法。一晃十年过去了,别说捉拿鬼巫,就连他的踪迹都探不出来。

可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武丁王从没放下这段血仇,一直在着急寻找鬼巫的下落。

昨晚武丁王之弟孖突然派人来报,黑巫首领昆吾被他们擒住后,为了保命,透露了一个消息。这一代鬼巫在夷播海练功时走火入魔,命在旦夕,被手下护送至鬼侯城畔的圣地鬼磁山。鬼巫自知命不久矣,来不及再行使鬼巫传承仪轨,精挑细选四十九名少年炼蛊式筛选鬼巫传人。他知昆吾有一幼子,天资甚高,又心思狠毒,正适合修习鬼道,于是派出十二鬼奴,将那少年绑了来,逼他服下幻药,赶入关有四十八名老弱妇孺的鬼灵洞,等这少年屠尽这些妇孺,堕入鬼道,就由鬼巫实行灌顶大法,催生出新一代鬼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