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自以为是

汶县地处辽东南部的咽喉要冲。西临大海,东面则是连绵千里的群山。

地域狭长,东西之间仅有数里宽的平原。

只需守住这里,辽东南部地区,包括汶县南面的平郭、沓氏两县,以及东南侧的纵横千里的辽东山脉便尽在掌控,无需担忧胡人入侵。

然而,这片地区虽然广阔,却没有多少良田,在此生活的不过万人,因此被视为鸡肋。

只能稳定的提供少许钱粮,聊胜于无。

但在田泽看来,这里却是堪比益州的巍然天府,也是他计划中的关键所在。

汶县东侧有一条蜿蜒流淌的河流,名曰大清河。

河水源自群山深处的峻岭,由东向西,流经汶县入海。

田泽与高顺在五十护卫的保护下,乘着几叶小舟逆流东行。

沿途尽是丘陵沟壑、山谷湖泊,植被动物稀少,水土流失极其严重。

田泽看着周围荒凉的景象,并未感到失落和意外。

若是这里土地肥沃,早就建满了村落了,哪还能等到他来。对于老祖宗们的智慧,田泽十分敬畏。

“张大,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到达源头?”坐在中间的船只上,田泽望着那数之不尽的丘陵,没多久便感到有些厌倦了。

“县长,大概还需两日便能到达。”张大略有些谄媚的说道。

他本是汶县一名小小的衙役,由于世代生活在此,对汶县周边极为熟悉,便被田泽抽调来作为向导。

见识过田泽雷霆手段的他此行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生怕说错了话。

“县长,这大清河长近千里,周围山峦重叠、山高坡陡。河中泥沙众多,即便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中下游也有不少流沙,行船颇为困难,所以很少有人前来。”

“这里如此险要,若是想要将之封禁,能否做到?”田泽问道。

“县长,此事简单。这片群山漫无边际、沟壑纵横,周围只有这一条大清河能够通行,只需将大清河封锁便再无人可以进入。”张大道。

田泽点了点头,他要的正是这种险要之地。

这片山脉虽然荒凉,但却很好的满足了田泽的两个需求,一是面积大,二是隐秘且难以进入。

大清河的存在不仅方便施放灵雨术,更是令周边的运输变得十分方便。将作为一条重要的生命线,也是他征服这片土地的关键。

“你觉得在何处封禁合适?”

“县长,前面不远处便是断雀崖,那里水路狭窄,周围除了一小块滩涂外都是悬崖峭壁,只需在滩涂上安排三五衙役看守,任谁都进不了山。”

张大虽然不理解田泽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但还是如实回答。

田泽颇为欣赏的看了眼张大,此人虽然油滑,但确实有一定的能力。

这大清河如此偏僻,对方来的次数必然不多,却仍然了如指掌,这份机敏心思着实不错。

“这周围是否还有其他水道?”

“最近的除了北面约两百里外有一条海城河,周围便再未听说有其他河流。即便山中有些河流,也未曾流出过这山群,因而不为人知。”

“你了解的还真清楚?怎么,那海城河你也去过?”田泽不禁好奇的问道。

他刚才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张大竟然真的给出了答复。

要知道,张大不过是个衙役而已。对大清河了解还算说得过去,连周围的河流情况都清楚,显然有些不同寻常。

张大叹了口气:“不瞒县长,小人虽然贪生怕死,但年轻时也有颗游侠之心。”

“汶县的情况县长你也清楚了,土地太过贫瘠。即使这样,以前大多数土地都被当地的大族掌控,每年都有不少人被活活饿死,周围的县城村落情况也都差不多。”

“也就是县长您来了,才给乡亲们带来了条活路。”

“只是小人年轻时没遇到县长这样的好官,就想着能不能从这山里给大家伙寻条活路,所以在山里呆了几年。”

听到这里,不仅是田泽,就连高顺也不禁对张大另眼相看。

“这周围的水路地形小人都察看过,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最终却一无所获。”张大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因为河流的冲刷,导致周围的土地极为贫瘠,根本无法耕种。”

“而且,这里的气候寒冷,光照不足,雨水稀少且都集中在夏秋季节。深山之中即便有合适的土地,周围没有河流,同样无法耕种。”

张大自嘲的笑了笑:“现在想想,小人当初还真是天真。若是真有这么好的地方,先辈们早就在此定居了。”

田泽心中也是暗自叹息。

是啊!若不是实在无可奈何,以汉人的种田本领,何处不可去得。

他曾经也如张大一般天真,一度认为东北平原是一处只有自己知晓的肥沃之地。其他人都不知道,就等着自己去接收。

只要自己在辽东站稳脚跟,北伐高句丽,便能将这片沃土纳入囊中,大力发展农耕。

但后来从族中的书籍中,田泽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和自以为是。

辽东周边的土地,早已被先辈们了解的清清楚楚。

东北平原的广袤且土地肥沃,早已在战国时期便被发现,甚至燕国和汉朝都曾尝试过进行开发,只可惜都以失败告终。

并非是因为气候寒冷,而是东北平原周边的地形所致。

从南部来看,此时辽西走廊尚未出现,因燕山阻隔,向北进入辽东除非走水路,否则必须穿过崇山峻岭,人口物资运输难度和成本极高。

更关键的是东北平原西北部,辽河上游是燕山山脉与大兴安岭的交界处,刚好有个很大的缺口连通蒙古高原和东北平原。

想要堵住这个缺口,基本上是妄想。因为那里是胡人的大本营,数万的骑兵随时都可能会冲进来,根本无险可守!

所以尽管知晓东北平原土地肥沃,却根本无法进行开发。

除非拥有能够击败且完全阻挡得住数十万鲜卑铁骑和北方渔猎部落的实力,否则在这里种地完全就是为他人做嫁衣。

要知道,这种实力,即使是西汉巅峰之时也难以达到。

而且胡人和周边部族可多是游牧骑兵,又穷得只剩下烂命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没粮食也是等死,还不如冲过来“零元购”碰碰运气。运气不好大不了就死的痛快点,运气好就几年不用愁。

只要胡人还穷着、没死绝,一旦东北平原被开发,必然会面对无穷无尽的骚扰。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每每想到这里,田泽都为自己的傲慢和无知而叹息。

这么近的地方,以汉人刻在基因里的种地本能,怎么可能不了解其情况。

这世上聪明人多的是,但更多的是自作聪明之人。

“无妨,谁年轻时没天真过。你所做的事情未必没有意义,起码现在对于我而言十分重要。”

拍了拍张大的肩膀,田泽安慰道,又仿佛是在安慰曾经的自己。

“县长,小人虽然不知道您想干什么,但这里的情况县长您也看到了,完全是一片不毛之地,就连野兽都没几只,耕种渔猎都不合适,还望县长慎重考虑。”

张大是个聪明人,早已隐约猜出了田泽的想法,见田泽如此随和,不禁多劝了一句。

田泽微微笑了笑:“你的意思我明白,此次我只是出来逛逛而已,你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