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们得分组行动。”卓阅脱口而出。
她会答得这么快其实是因为她听库塔库娜讲的时候就一直在整理思绪、思考各种可能性。
当务之急当然是救人。
有罗格斯医师、摩柯维教授和库塔库娜在，对付全船不到十个患者或潜在患者应该问题不大，但传染病的问题在于传染性，救治传染病时如果稍有不慎，救到最后全军覆灭也不是没可能……
“对，分组！”雷蒙德连忙响应，然后转头看向摩柯维教授：
“教授，克米特之前和我们约好了在简渡岛见面，只要能拖住表姐的行动，等克米特轻松解开结界后，困在岛上的人就不必被献祭了，所有人都能得救。”
摩柯维教授点头：“所以呢？”
“但我不放心克米特，他除了召唤术还可以其他都不行，走路都能被自己的袍子绊倒……”雷蒙德难得地叹了一口气，“我毕竟是个护士，可以派点用场，我去帮罗格斯医师救人，您上岛替我帮助克米特，行吗？”
这后半句话实在是出乎卓阅意料之外，雷蒙德向来冲动直接，她还以为雷蒙德会立即嚷着要冲上岛去帮克米特呢。
但卓阅随即想起，雷蒙德好像忘了一件事……
果然，摩柯维教授摇头道：
“再高级的魔法在满岛的金叶梧桐中间也派不上用场。”
“不，虽然岛上不能用魔法，但稍远一点的海面上就能用了，”雷蒙德忙说，“当年我的长辈们与海军派来的魔法师战斗过，还因此牺牲了不少召唤师！”
“你当时年纪小，可能记混了。
“常识上来说，那种战斗应该是以海军远程发射炮弹为主，魔法为辅。炼金术制品一定派上了用场，也许海军还训练了不用魔法的暗杀者。而且……”摩柯维教授简短地笑了一声，“你知道海军的魔法师用的增幅器和法杖有多贵吗？”
“增幅器我没问过，只知道一根法杖可以换一栋楼。”库塔库娜说。
他们这么一说，雷蒙德和卓阅都没话讲了。
“而且我们可以把船开向魔法效果更好的海域，但我们挪不动简渡岛。
“事发突然，我们手头没有特效药，目前情况下，最有效的治疗方式就是投入大量魔力，加快患者自愈……船上会很需要高阶魔法师。”摩柯维教授顿了顿，又对雷蒙德说：
“再者，你只是没学召唤术，以天赋来说，你依然是个召唤师。雷蒙德，你负责登岛查探情况，遇事听卓阅的。”
咦，我也要去？卓阅惊讶地看着摩柯维教授，却见摩柯维教授朝她勾手示意，她便走近了一点。
“浓云迷雾随意布，六合彷佛还鸿濛。”摩柯维教授念了咒文，他和卓阅随即被包裹在一片浓雾中。
有什么要事非得这样告诉我？卓阅心情忐忑，却听教授说：
“你小心点。我让你跟着他是因为我并不真的信任召唤师。”
“诶？您都对他们用过测谎魔法了……”
“测谎魔法也问不出所有的事情。而且，召唤师有个特殊状况。他们常年跟异界异兽打交道，精神容易出问题。这不是歧视，是客观史实，现在来不及细说。”摩柯维教授语速飞快，“总之，提防所有召唤师。”
教授该不会把雷蒙德的“海盗模式”和“护士模式”误会成精神分裂了吧？
卓阅和雷蒙德相处久了，觉得“海盗模式”是本性，“护士模式”只是装个样子，还没到精神分裂的程度。
不过听教授这么一说，卓阅倒是明白了他为什么不对克米特和雷蒙德用读心魔法。
毕竟他对猫用读心魔法后都要失神一会儿，如果对他认定的“疑似精神病人”用了读心魔法，真的很难预估后果。
这时教授又说：
“我还在意另一件事。罗格斯医师经常出海，一向注意传染病防控，他没提防眼斑病，显然是因为低温环境下传染病少发，更何况是百年未见的类型。
“我猜测，这里会出现眼斑病，很可能是有人故意投毒。你们上岛后先注意自身防护。以打探情况为主，避免正面战斗，我们把病人都治好了就过来。”
摩柯维教授虽然这么说，但卓阅心里明白，教授之所以赞同分组行动而不是先全力治疗病人，肯定也考虑到了“治疗传染病殃及自身、甚至全船覆没”的最差可能性……
分组行动，确实是目前最合适的策略。
思及此处，卓阅连忙答应：
“交给我，我会小心的！祝您好运。”
“你也是。”教授说完这话，浓雾随即散去，卓阅再看外界，正看到雷蒙德问玛修：
“你不是要救朋友吗？和我们一起上岛？”
岂料玛修摇头说：
“我知道什么叫眼斑病。如果说上岛的人至少还能活五天……那他们可能比眼斑病人活得长。
“我得去船上帮忙，你上岛要是看到一个疤脸男，名字叫息亚菲斯，跟他说一声，我们随后就到。”
玛修学长的勇气令人感佩，但另一方面，卓阅也敏锐地察觉到他好像不那么敌视雷蒙德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卓阅现在没空细想这个问题，因为当务之急是在船上搜罗她和雷蒙德登岛需要用的东西——
在岛上魔法会失效，那么炼金术制品能带的就要多带一点，当然，也得给船上预留治病需要的份额。
卓阅拉着雷蒙德去宿舍和库房里搜罗了一番，出来时看到库塔库娜和玛修学长已经进“隔离区”了，只有摩柯维教授还在等他们——
等着给他俩加了一堆防护魔法和增益魔法，然后目送他们离开了侵晨号：
“愿青银之月女神卡洛尔的慈爱守护你的旅途，愿紫辉之月女神多萝西娅的光辉照亮你的前路。”
往东飞的这一路风高浪急，卓阅和雷蒙德也没机会说什么，直到看到北徊海峡。
北佪海峡是齐纳什卡历前发生的大地震留下的裂痕，那场地震使一座临海的高山从大陆边缘剥落，沉入海中，变成了如今的简渡岛。
简渡岛的最南侧是一片陡崖，与海峡彼岸的另一片陡崖遥遥相望，恰似两片没能合在一起的手掌。
大陆这一侧的陡崖顶端矗立着的，就是卓阅从小心心念念的崖顶神庙。
神庙以东地势较低处，北徊江变成瀑布直冲而下。现在是极夜时节，瀑布周围没有彩虹。
但北徊瀑布本身的气势并未因此减弱。
瀑布入海的轰响声与磅礴的云气，与对岸寂静无声的简渡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而在这片对比度极强的景色之外，还有广袤坚实的大地、无边无际的黑色大海，以及大海边缘些许漂浮的冰山。
雷蒙德看到北徊海峡后，就朝卓阅做了个手势，指着崖顶神庙。
卓阅记得他们之前和克米特约定的是在岛上会合，现在为什么要去神庙？
难道他俩暗中联系改了会合地点却没告诉我？
猎猎寒风中不便于提问，再加上她确实想去神庙里看看，卓阅便决定先按雷蒙德的意思办。
结果克米特并不在神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