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超人与报业

幽黑的实验室。

来路不明的研究人员。

卡尔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一串微小的气泡从眼前掠过，他被困在插满仪器的生命舱里，浑身赤裸，带有微弱电流刺激的磁吸贴满整个身体。

他们是谁？我这是怎么了？

微弱的意识只持续了几秒，舱外走动的研究人员立刻注意到困在生命舱内的男人逐渐苏醒，眼神惊恐，看起来对他非常畏惧。

片刻的慌乱后，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他大声说着什么，但意识模糊状态下的卡尔听不真切，只看到研究人员都动起来了。

【已收集角色碎片：莱昂纳多·卢瑟】

巨大的金属线管插进生命舱外壁暴露的接口，不知名的且带有刺激性气味的液体被灌进来。

镇静剂。

卡尔脑袋里第一时间蹦出这个词汇，尽管他从没接触过，唯一的了解是通过影视剧作品。

他的意识再度陷入昏迷。

等卡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白晃晃的手术灯以及难以辨别的人脸。

他们用镊子、钳子、手术刀提取卡尔的身体组织，神情冷漠，像是解剖着一只畜牲，而非人类。

卡尔隐约想到漫画中那些诡异的场景，毫无疑问，这是场灭绝人性的人体实验，而他就是那个倒霉蛋。

不！！！

我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尽管卡尔内心怎样咆哮怎样不甘，但剧烈起伏的情绪投入被麻药迷昏的脑部神经中枢，就如滴水入海，无法掀起一丝涟漪。

明晃晃的针管从眼前晃过，卡尔的意识再度陷入黑暗。

滴~滴~

幽黑的实验室。

心率检测仪器发出的嘀嗒声让闭塞的空间显得寂静。

卡尔的意识逐渐趋于稳定，他缓缓睁开眼，寂寥的实验室空无一人。

他尝试着活动四肢，回应他的是左手食指一次轻微的颤动。这是个让人振奋的好消息，他的身体正在逐步适应镇静剂。

虚弱感逐渐褪去，力量重新涌上四肢，卡尔愤怒地扯下缠绕在身体上的磁吸线，拔掉嘴部的呼吸器。

一拳砸在生命舱类似玻璃的透明外壁。

咚——！

纹丝不动。

生命舱这种维生器械的外壁，看似是脆弱的玻璃构造，实则是硬度堪比防弹玻璃的特殊合成材料。

捂着发红发肿的拳骨，视线四下打量，他瞅准生命舱顶部的金属封闭盖，手指扣住缝隙使出吃奶的力气。

突然，一道形似鬼魅的身影出现。

哐——！

生命舱坚固的外壁破碎，卡尔被倾泻出的水流簇拥着推出来，破碎的玻璃渣滓被粘稠液体冲的到处都是。

“哈——哈——！”

卡尔跪倒在地上，贪婪地大口呼吸干燥的空气。

“我们得赶快离开，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马上就会冲进来。”

卡尔抬起头。

微曲卷发下的脸部轮廓青春稚嫩，看起来像是个刚上高中的学生。

身材不寻常的魁梧，穿着身红色格子衫黑色牛仔裤，打扮老土极了，橡胶鞋底甚至能看到新鲜的牛粪。

这是个典型的德克萨斯农场男孩。

【已收集角色碎片：超人】

卡尔瞳孔紧缩。

农场男孩攥住卡尔的手腕。

嘭——！

空气音波向外震动，如涟漪一般向外散开。

扩散的轰鸣声引起空气的阵阵爆响。

被震击的空气余波，震动地操作台上的几份文件资料如雪花飞舞。

椭圆形办公室，军方，卢瑟......

卡尔匆匆一瞥见几个名词，原来这是一桩政府工程。

幽深的甬道内，全副武装的美利坚大兵涌入，他们呈战术队形向地堡深处推进，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做好随时射击的准备。

陡然间，时间好似静止下来。

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气流在大兵队伍里穿行，农场男孩拉着脸色难看的卡尔，速度令人咋舌。

农场男孩甚至有余力停下来，戏弄那些如雕塑那样一动不动的美利坚大兵。

呼吸间，两人窜出地堡数百米远。

灰白的气流沿着公路向荒无人烟的平原极速冲击。

气流吹拂的原野中的玉米向外倾倒，那道气流裹挟着紧密的空气，在地面上形成裹挟向前的神风。

在玉米田里留下道作物倾倒的痕迹后，那道气流余速不减，最终停在玉米地深处一块空地上。

乌鸦在夜风中鸣叫，更多了几分阴凉，面目可怖的稻草人背着月光，朝两人张牙舞爪微小。

“呕——”

卡尔面色苍白，跪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狂吐不止。

“我以为你是我的同类，但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少年克拉克·肯特挠挠头，神色略带歉意。

自从觉醒天赋，他很少用尽全力奔跑，何况还带着人。

高速移动导致人体内耳前庭感受器受到刺激，平衡感被打破引起交叉神经兴奋，使得神经功能紊乱，会产生眩晕呕吐的现象。

这位老兄估计要难受整个晚上了。

“我叫克拉克·肯特，如你所见，是个高中生，有些不寻常的天赋，是个怪胎。”

“卡尔，卡尔·卢珀，很抱歉这么说，但我只是个普通的英国佬。”

胃袋里的东西吐干净后，翻江倒海的刺激感稍微消退，卡尔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胃酸，抬头看向他的救命恩人。

“你这么称呼自己的吗？怪胎？恰巧相反，你应该叫神奇小子才对。”

“神奇小子？我喜欢这个酷名字！”

克拉克因为一个称呼感到开心，这是他第一次得到父母以外人的夸奖，学校里的同学都喊他书呆子、怪胎、懦夫。

他是新生中有名的撸瑟，因为见到心爱的女神拉娜就会没有理由地昏倒，这使得他成为课间笑柄。

他的情绪变得低落。

“还是喊我克拉克吧，我不是什么神奇小子。”

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撸瑟。

克拉克心里这样想到。

今早美式足球选拔赛上的失利，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如果使用自己的力量，他能轻而易举获胜。

但父亲一直告诫他，在普通人面前要慎用力量，所以才导致没有解开力量封印，从而败北。

选拔赛上滑稽的表现，让他被人嘲讽取笑的点又多了一个。

卡尔察觉到小超人的失落，他安慰道。

“我很喜欢尼采的一段话：我允许自己被否定，但我无需认同也不会在意，反正我不会成为你未来的朋友。

你的一句喜欢升华不了我的人生，你的一句贬低也摧垮不了我的未来，时间会不断筛选身边的人。

克拉克，你是个英雄，你还这么年轻，迷茫是正常的，不要心急，不要焦虑，勇敢去尝试，去犯错，去从中学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克拉克微微动容。

“谢谢，我感觉好受多了。”

“对了，克拉克，你怎么知道我被困在地堡深处的。”

卡尔面露好奇，刚上高中的小超人还未觉醒超级视力，他怎么透视地堡里的一切？

实际上，随着镇静剂的药效彻底褪去，卡尔已经回想起事情的经过。

他在伦敦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荡，三天未进食的他非常饥饿非常累，就找了个无人的街角躺下休息。

等睁开眼，就到了一处被列为机密的军事基地，惊恐的美利坚大兵包围了他。

最终，他被送到这处地堡。

“我偶尔会出来散步，碰巧看到你被政府士兵捕获......”

卡尔打住他的话：“那个军事基地与这里相隔半个德州，你指得散步是在整个德州境内狂奔？”

“嘿！这不是重点。”

克拉克的音量提高了几个度。

“我知道我知道，你跟着那些秘密特工到了这座地堡，政府、特工、秘密实验、超能力者，你想到了这些老套的漫画元素对吗？”

克拉克不可置否地点点头。

“非常谢谢克拉克，不是你的话，我肯定会死在实验室里。

你能否收留我一段时间，那些研究人员切开了我的身体，掏出了我的内脏器官研究，我需要个安全的地方养伤。”

卡尔解开衣扣，这件白大褂是他在实验室里随手抓的。

衣服掀起一角，露出底下如东非大裂谷般狰狞的伤疤。经过几分钟高速移动的摧残，伤口隐隐开裂渗血，羊肠线被血液浸染得深红。

这仅是表象，他不清楚体内的器官是否完整。

“我倒没什么意见，但是我父母可能不会同意......”

克拉克尴尬地挠挠头，乔纳森对涉及到他的秘密天赋这块的事情非常严苛。

若是被乔纳森直到他半夜偷溜出门，还和政府、特工、人体实验扯上关系......

克拉克感觉天要塌了。

“好吧克拉克，如果把朋友推入火坑，他们就不再是你的朋友。我不应该让你为难。”

卡尔以退为进，失落地转身，背影孤独无依。

“嘿，等等！你这样离开会死在郊外。”

颂！

克拉克瞬间出现在卡尔面前拦住他，善良的小超人终究狠不下这份心。

他舍不得新交的朋友，因为在亲眼见到知道他的天赋后，卡尔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以看待普通人的眼光看他。

变得正常，是克拉克梦寐以求的。

“我会想办法说服他们。”

卡尔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计划通！

肯特农场。

克拉克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轻车熟路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噢，我太想念柔软舒服的大床了。”

卡尔整个人栽进被子里。

“呃......好吧，你是病人，我去客厅将就一晚上。”

咔哒......

房门关上，卡尔猛地睁开双眼。

【已收集角色碎片：2/5】

【信仰：1/1000】

卡尔瞬间明白，集满五个角色碎片就有一次合成完整角色卡的机会，而合成出哪个角色则是由投入的信仰决定。

这意味着，投入与超人有关的信仰，就能得到超人的角色卡。

他会变成无敌的超人！

卡尔在兴奋中入眠。

他的意识被一团绿光包裹，走马灯一样闪过画面，穿梭都市的红斗篷男人，托举飞机，手推燃火的星球。

连天炮火，咆哮的老兵，蘸血的刺刀，以及立于天上的黑影，将坦克大炮等一切蒸发的猩红光束。

......

1914年，伦敦。

等卡尔睁开双眼，周围的环境已经截然不同。

从温暖的卧室，变成了伦敦冰冷的水泥地面。

这一幕，卡尔并未感到意外。

事实上，被困期间，他经历了很多次。

镇静剂的效果，让他来回在两个世界穿梭。

并不只是单纯的意识，卡尔掀起衣服确认，腹部有道淡淡的伤疤，没有在反世界那么狰狞，身体上的影响似乎存在某种削弱保护作用。

他掀开身上用海报叠成的“毯子”从下水道起身，虽然味道有些恶心，但能保证他不会冻死在夜里。

“帝国需要你！”

“毯子”上的这句话格外醒目。

1914年8月4日，大英帝国正式向德意志宣战。

为了征募到尽可能多的新兵，英国国内掀起了一场广泛且极具煽动性的宣传攻势，以陆军统帅基钦纳的征兵海报为代表的各式海报贴满了大街小巷，对人们的视听进行饱和轰炸。

卡尔至今记得那天的盛况。

战争爆发了，刚宣布了一个晚上，就好像世界已经终结了。忽然之间，每个人的儿子，兄弟和丈夫都是士兵了。突然之间，成群结队的人争先恐后去报名参战，成群结队的人在街上和电车上沿着街道唱着歌，几乎所有人都在唱歌和吹口哨。

无论是为有闲有钱的中产阶级服务的《泰晤士报》，还是只需要半个便士的《每日邮报》，都加入了这场铺天盖地的煽动性宣传攻势。

饱和式攻势洗脑了所有年轻小伙子，吹着口哨唱着歌，120万阵亡名单是各家媒体上交的答卷。

薄薄一份报纸，甚至成为压垮德国的最后一根稻草。

《每日邮报》创始人诺思克利夫受命担任英国“对敌宣传主任”，负责向德国输送“必败”的新闻宣传。

德国人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也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以至专门为他铸了一枚大奖章，正面是他手握羽毛笔的肖像，背面是魔鬼撒旦的形象和一句话：“英国人民灵魂的建筑师。”

这枚奖章至今仍挂在《每日邮报》的会议室里。

这就是十九世纪媒体的威力，谁掌握媒体谁掌握力量，往后推百年都有效。

不过，这些都跟他没关系。

三天未进食，填饱肚子才是当前的头等大事。

“请到这来。”

衣着华丽的仆人从二楼窗户探出半个身体朝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