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宁炫打开房间里的大屁股电脑，开机的时候轰鸣不断，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把工业革命时期的蒸汽火车开来了。
没办法，虽然旧，但除了肉，他看不出家里还有啥更值钱的东西。
宁炫打开体育频道，搜索今年圣诞大战的录像，2009年，经典的骑士打湖人，23对24，还有个老年奥尼尔，但科比发挥不佳，大败而归。
但宁炫看录像并不是追星支持谁，而是职业病犯了，他慢放每一帧，分析球星的技术动作，心里演练，等有空的时候再去球场施展出来。丰富武器库。
在播放到詹姆斯精彩的铁血跳投之时，宁炫登上q，打算分享给钱大浪学学。
结果猝不及防弹出了一堆闪烁的群聊消息，是三湾中学的篮球群，自己忘退了，也没人踢。
恐怕因为他是个管理员，其他人不好操作。而群主是三湾的教练，估计也忘了处理。
宁炫顺手点开看了一眼：
……
巨无霸张蒙：（@宁炫，听说你去墨江外国语了？你家这么穷哪来的钱？）
朱小儒：（@教练，严查，快把他踢出去，不然偷窥到咱们队秘密武器就完蛋了。）
巨无霸张蒙：（@朱小儒，他家估计没电脑。还有，我就是秘密武器，直接明牌打怕啥。）
孤独如风：（墨江本来就不弱，现在多了个他，有点不好对付啊。）
巨无霸张蒙：（@孤独如风，还没打呢就灭自己威风，怂蛋，要是古代打仗第一个砍的就是你。）
巨无霸张蒙：（我一肘子能给他们都干出三秒区！）
孤独如风：（……）
张蒙：（知道霍华德吧？一星四射，我站禁区，你们在外面接球就行！）
孤独如风：（那谁是特科格鲁呢？）
巨无霸张蒙：（特科格鲁，那个软蛋有鸡毛用？）
……
往后就不用看了，全是那些舔狗吹嘘张蒙，以及张蒙的自我吹嘘。宁炫看得发困，果断点了退群。
要知道魔术队在09赛季之所以这么强，不光因为霍华德，特科格鲁也功不可没，小后卫一般不负责串联球队，更多是得分。而特科格鲁才是组织能手，负责球权中转，更别提还有一手三分。
在魔术队，他和霍华德的高吊空接已成魔术队的常用战术。
张蒙发育太快，从小靠身体碾压同龄人，不了解复杂的打法很正常。
所以张蒙也没什么战术素养。
只是宁炫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家境贫寒过不去呢？
当初三湾教练踢了自己，就为了扶正这个既没有素养也没有素质的家伙？
※※※※※
12月27，天还没全亮，雾蒙蒙的，街道两旁的店铺都没开门。
冬季首班车6点20，但6点整公交站牌旁就已有三个候车的人。
高大的宁炫背着厚重的行军包，手上抱了床被子。他左手边站着佝偻的老太太，手上提个水瓶。右侧是瘦削但挺拔的老头，须发皆白。
三人就沉默地站在石子路旁，一言不发。
真冷，宁炫看了眼头顶，连月亮都还在，这日子太苦了。
上一世好歹也是个中产家庭，受过最大的累在健身房，而不是一个人搬行李。
恍惚间，他想到了某档综艺《变形记》，自己是苦逼的劳改群众。
但这一世的亲人，却又这么老迈纯朴，他实在不好意思抱怨。
“天怪冷的，不用送我了，您二位赶紧回家吧。”宁炫打破沉默。
奶奶抱着宁炫的胳膊：“小炫啊，这几月你变化太多了，变懂事了，这我们就放心了。在那边好好用功……”
“放心吧。”
老爷爷腰板挺直，帮宁炫整理了下领口，这件中山装是老人最好看的衣服，时至今日送给孙子穿上也不显落伍，笔直硬挺。
没多久，一个矮矮的少女兴冲冲跑过来。
宁炫定睛一看，发现是妹妹：“宁欣？你不睡觉跑这来干嘛。”
“今天周末没课，送送你。喏，给你的！”她神色自豪，伸出纤瘦的手臂，递过纸袋。
宁炫纸袋里面是一件正版球衣，正是掘金15号，卡梅隆安东尼。
看来他喜欢瓜哥的事大伙都知道。
但宁炫并没有太开心的样子，面露愁色：“这礼物攒了很久吧？先对自己好再考虑其他人，钱要留着自己花，尤其以后谈恋爱。”
“哎哟，我知道了。”
宁炫：“多吃点，你看你苍白的，营养不良一样，明年高中了才一米六吧？全家就你最矮。”
“你难道不…不苍白吗？！”宁欣想说矮，但那实在不现实，只好改口。她有点郁闷，默默踢着站台旁的碎石子。
101路公交呼啸驶来，车灯光束冲破雾霾，该分别了。
老人朝车挥了挥手，然后轻拍宁炫的肩：“去那边钱不够的话打电话回家，打篮球别伤着自己。”
“记住了。”
车停下了，宁炫看向还在踩石子的宁欣说：“谢了，球衣哥很喜欢。”
随即大包小包地拎上了公交，朝窗外挥挥手，疾驰而去。
这一世家境确实一般，父母都是老师，但离婚很久。
父亲是个凤凰男，软饭硬吃，出轨弟子被迫重新组建家庭。这是镇上远近闻名的丑闻。
母亲家世不错，姑苏城的大小姐，酷爱自由，跑去美国杳无音信了。
每月准时邮递过来的现金是唯一羁绊。对妹妹来说，她更想收到一封家书或者父母探望，但没有过。
坐在车上四下无人，宁炫叹了口气。
原本不想跟这一世的家人有太多交集，就当参加变形记，打出名堂就行，反正保持距离。但看着包里的球衣，老人做的腊肠和糕点，宁炫很是苦涩。
这东西都没法用钱衡量，保持距离…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了。
正思忖着，手机响了起来，是来自教练鹿秀林的短信：
“明天去学校收拾完后，放学跟领队一起去春海路体能馆突击训练。”
“有专门的体能师，你们会爽的。”
爽？宁炫打了个寒颤。
※※※
高二11班教室。
班主任秦志站在讲台简发表了讲话：欢迎新同学。
……
宁炫走进新教室，所有人抬头注视，一片“哇”的低呼，都在小声议论，忘了鼓掌欢迎。
“我是宁炫，很高兴能和你们成为同学。”
他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但疲惫又厌世的脸，怎么看都跟高兴挂不上钩。
秦老师微笑道：“宁炫是咱们校篮球队的，平常看NBA吧，正好我也是个篮球迷，考你个问题，亚特兰大老鹰队的队名用英文怎么说？”
“H-a-w-k，hawk.”
这压根算不上问题。
秦志点点头：“答对！雕是eagle，老鹰是hawk，hawk除了老鹰还有什么意思？”
好家伙，宁炫真佩服这些私立学校的老师，寓教于乐，转学介绍的时候都能上起英语课来。
“兜售、鹰击。”宁炫回答。
“真棒！欢迎加入墨江中学！这是老师准备的入学礼物。”
秦老师递过一顶黑红色的鸭舌帽，正是老鹰队的帽子。
秦问：“对了宁炫，你是体育生吗？”
“不，我就是个篮球打得还行的普通人。”
秦志点点头：“好吧，文化生进校篮球队还挺不容易的。”
宁炫在小组之间寻找座位，路过倒数第二排的时候，刚巧遇到一个熟面孔——姚良，正憨厚地跟宁炫挥手打招呼，宁炫微笑致意。
郑美云推了推同桌姚良：“哇塞，你认识他吗？”
“认识的。”
郑美云两眼放光：“我的天，身材这么优越，长得又这么好看，妥妥的颜王啊。诶，他是不是冲我微笑来着？不是？我去，难道对你？”
“什么阎王？他是我的队友啊。”姚良还是一脸纯朴。
郑美云皱了眉头：“差点忘了，你也校队的。我说的是颜色的颜，球打傻了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