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其实不难猜,张大宝子头些天因为在山里摔了,在家躺了半天,本来以为就是个皮外伤,最多断个骨头啥的,没想到在家越躺越不行,下午就去了医院,直到今天。
现在张金龙从成里回来,还是坐着车,脑袋上系着白布,那这大概率就是应在张大宝子身上了。
“没听说有这么严重啊!”
“我记得也是,不说就是摔了一下么,咋还……”
“现在还不好说。”
陈志恒摇摇头,他也和肖雨、小东一样惊讶,张金龙虽然为人狗嗖,但那跟他那个老妈的言传身教有关,张大宝子虽然不能说是啥圣人君子,但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他要是真没了,也的确挺让人心里不得劲儿的。
“咱们先不往河那边去,顺着大道回村儿看看怎么回事儿。”
“嗯!”
……
拉着爬犁上坎儿,下一个大坡儿之后,就进了村儿,拢共没有多远,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等他们三个进了村儿之后,正好看到下坡儿的十字路口那,那辆半截子就停在下面,最这边的一户人家外面,严格来说,车没进村儿。
到这儿,陈志恒已经基本确定,就是大宝子出事了。
再往前几步,拐过个小弯儿,就能看见正在十字路口那聚着的一大堆人了,站在人群最中间的,正是刚才看到的张金龙,还有村长。
“……小龙啊,你咋能这么说话呢,横死的人不能进村儿,一直就是这样的,啥叫我磕哒你!”
村长看起来好像很无奈,又有点生气。
陈志恒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听了几耳朵,也听明白了咋回事儿。
就是按这边的丧葬规矩,人要是出了意外,横死于村外的那种,是不让往村子里抬的。
前年秋天挂鱼淹死的马胜利、去年正月去沙金儿给人接电,让电打死的李大帅……
这都是横死的,都没让接回屯,陈志恒不知道这规矩搁哪来的,有啥说法,但是他知道有这个规矩,村儿里的其他人也知道。
“你就是欺负俺们娘俩儿!不干人事儿的王八犊子!俺家老爷们儿刚没,你们就这样,哎呀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如果说张金龙还算有点克制的话,那他那个老妈就真的是……一言难尽了。
离着还有一段儿呢,村长脸上崩着的青筋都能看见,眼瞅着是气的不轻,嘴唇子都有点哆嗦。
“宝子媳妇儿,你讲点理,全屯子人差不多都在这了,你说这、这谁欺负你们娘俩了啊!”
“我不管!!他是去找你儿子那天出的事儿!你们都有责任!”
大宝子媳妇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哭,抓着地上都结块儿的雪可哪的扬,嘴里是又哭又骂的,陈志恒看旁边的村长好像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
“唉……”
陈志恒是真挺替大宝子可惜的,咋就摊上这么个媳妇儿,这么个孩儿,现在人还走的这么早,真是一点福也没享着啊!
“咱们从这边拐吧,别往那儿走了,添乱。”
拉着爬犁就要往旁边走,等大宝子家办事情的时候,再去帮忙吧。
“诶?大恒!大恒你来!”
这一拐,正好让村长看着了,也不知道他想着啥了,招个手叫陈志恒,挺着急的样儿。
这就没法躲了,陈志恒只能拉着个爬犁往前走。
“三大爷。”
陈志恒先跟村长点了个头,又瞅张金龙,几次张嘴,却都不知道说啥,他跟张金龙,要说有亲戚吧,虽然出了五代,但好歹是真能算的出来,而且都在一个村子住,大宝子活着的时候,陈志恒也没少喊大哥,可要说亲近吧……那是真没有,不光如此,甚至还有点小仇,性子也合不来,互相看不上。
所以,陈志恒最后只能叹口气,默不作声的再转头回来。
“大恒啊,你也看着了,唉,宝全儿没了,就是那天上山找人的时候摔的,这事儿……也不好说。
大爷想求你个事儿。”
眉头微微皱起,陈志恒又看了一眼那边,抿抿嘴道:“说吧三大爷,啥求不求的。”
“是这么个事儿……”
原来,横死的人,也就是意外身亡的人之所以不让进村儿,是受传统观念影响,是【非命定】之死,不幸,不祥,让横死之人进村,容易坏风水,带来不干净的东西。
陈志恒虽然不太信这些个,但是他也没法说啥,毕竟一直有这个说法,有这个讲究和传统习俗在里面。
而村长刚才所说的,求他的事儿,其实就是希望他能进山,找到那个顶了大宝子一下的鹿,在他掉下去的地方祭一下大宝子,这样就还有商量,搁村里跟大伙儿一起举个手投个票啥的,没准儿能让大宝子在村里把事情办了。
毕竟,人真是那天为找他儿子上的山,也是有点说道在里面的。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但,陈志恒真不太想答应这个事儿。
不是讲不讲情面,拿不拿乔儿的事儿,这玩意儿……又犯忌讳又得罪人,还担说道儿,而且,他又不是孝子贤孙,哪有他去给办这个事儿的道理啊!
陈志恒是枪法好,打猎的本事强,是全屯子最有把握,有能力办成这个事儿的人,但……这还是太扯淡了点儿。
“村长,这个事儿,我应不了你啊,咱说这活儿它是这么个事儿……”
陈志恒把自己刚才的顾忌当做理由快速小声的说了一遍,村长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哎呦我真是……急了,急的昏了头了,这事儿确实没有这么办的,大恒啊,你别怪大爷,我没有旁的心思……”
“三大爷,不用这……”
“俺家用不着你显好心!”
听着这个自己该叫嫂子的虎娘们儿扯嗓子,陈志恒的眉毛也皱起来了。
这特么真是纯虎B,特码的见一个得罪一个,逮谁咬谁呢!
我特么该你的还是欠你的,还我显好心?!我就不帮也不是犯罪啊!
“那鹿!那天就你打的!你不打宝子也不能出这个事儿!”
“嫂子!大宝子哥刚走,我不想跟你在这扯皮,你嘴放干净点!要去让你儿子自己去!我没空搭理你们两个虎玩意儿!
三大爷,我先去那边了,有事儿你再招呼我。”
“唉,忙吧大恒,唉呀,咋整成这样……”
陈志恒真是一句话也不愿意跟那虎b老娘们多说,拉着爬犁就走了。
张金龙沉默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听他娘说了啥还是想通了啥,大声的问村长:“三姥爷,你家丢山里那枪,是不是不要了。”
“嗯,国邦拿着上山那个,掉缝子里找不……”
“那我找着了不还行不。”
“行。小龙啊,你……”
“三姥爷,我自己进山!自己找枪找鹿!自己祭我爹!用不着别人!”
陈志恒远远的听着,头也没回。
那本来就是你张金龙自己的事儿,搁这嗷嗷喊,喊给谁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