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历史老师,三十多岁,两个鼻孔相当显眼,头发很紧地扎在脑后,露出油亮的大脑门,又编成上粗下细的麻花辫,没扎起来的短而蜷曲的细毛在整颗头颅上炸开。她往讲台上一站,四周弥漫起死神的气息。
“安静下来——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年级组将在今天晚上向大家告知——嗳哪里就是得莫多话要讲欸——”她用的湖南方言,其实班上并不算吵(已经很给她面子了),“年级组将在今天晚上向大家告知即将召开的辩论赛的相关事宜——”
“我c有活动!”“是不是不用上课了!”“嗷嗷嗷……”
“安静!”老马拍着讲台大吼。苏颂乘机回头像丰双文挑眉——你看我的情报准不准——“跟你们讲哒夺少回哒,我讲你们就莫讲。嗯是不记性,嗯是要讲……”苏颂赶紧回头。老马盛怒之下放出三技能,唠唠叨叨意犹未尽,似乎是考虑到正事还没讲完,一反常态,仁慈地收住话头,“具体情况注意听讲,下面陶老师来组织。”
没人敢说话——在老马走之前。
“老师什么时候啊”“是不是不用上课啊”“班级赛还是年级赛啊”“耶不用上课了哈哈哈哈”“搞什么辩论赛啊放电影多好辩论赛又不好玩”“老师”苏颂喊完n声不用上课了唱着see you again又回头看双文,只见他两眼放光满脸通红。
这么兴奋啊。苏颂一笑。
其实我也很期待。
“安静,收。”教语文的陶雾淡定一挥手,班上渐渐安静下来,像是给陶老师的语音避让开一条路似的,“是这样的,比赛分为三个回合。首先会在班内以报名的形式选出4名参赛选手。有谁要来?”
“!”丰双文举手。
“好,一个。”陶雾计数。
丰双文推推苏颂:“上啊。”
苏颂举手。
“两个。还有吗?”
没人举手。
“快快快还有没有?”
沉默。
陶雾预料到了地微微一笑:“planB,杨旭,陈澄敏,林辛鹿,你们几个上讲台,丰双文和苏颂一起来。还有没有想参加的?错过了就错过了哦。”丰双文冲苏颂咧嘴,“大胆一点,没关系。”陶雾鼓励着,等待着再次举手的人。
“好,既然没人,”陶雾面向讲台上五人,“那么进行五进四淘汰赛。”
丰双文背着手站着讲台边缘。他的心跳加速,眼睛不敢往林辛鹿的方向看。
苏颂小声嘟囔:“修罗场。”同样背过身不看杨旭。双文听后努力憋笑。一对难兄难弟就这么缩在讲台角落,装出一种无所谓的正常态度。
“老师,不用了,我退出。”林辛鹿开口。“老师,我也不参加吧。”杨旭说。
此时站着讲台上看戏的陈澄敏:?牛逼?
主持大局的陶雾:???
吃瓜群众:噗
丰双文“借”着“机会”“光明正大”地看向林辛鹿,用目光无声轻抚她的脸他的心弦颤抖。从她光洁的额角,到柔软的眉毛,到浅浅的眼窝,到温热如丝绸的双颊,到粉红色的双唇,到小小的可以捏住的下巴。转瞬间他飞快移开目光仿佛闯入了禁忌之地。他克制着,克制着不让心弦在胸腔中嗡嗡共鸣。他害怕自己又被她的香气俘获。
你主动退出了,我似乎没有办法谢你。
你听不见我的心声。
我明知道故事的结局并对此无能为力,我将在一个又一个的四季轮回中恋上春天,我将一次又一次中了它的魔法,一次又一次地独自拾走满地的残阳落花,在一个又一个日子中写下无数送不到它手中的情书,在一场接一场日暮中对着云霞哭喊出着我的爱人的名字。我意识到我心中的那个它永远听不到了,这使我更加痛楚。然后我又遇上了它,但我害怕了。我把我的真心压住,也许爱得不那么深也就不会那么痛。它看出了我眼底凄凉,问我:“你最近怪怪的,就是怪怪的。”
“怎么了亲爱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我来了你不高兴的吗?”
“不会啊…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你的眼中盛满了凄凉,为什么你郑重其事地做每一件事?我还活着,但你好像在为我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
“我最讨厌你了,春天。”
痛恨我吧。春天。
丰双文叹气。很长,很轻。不会有人听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