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谈判（二）

文华殿内，莽古尔泰和范文程咄咄逼人的态度，令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面对这番咄咄逼人的架势，崇祯神色不改。他直视莽古尔泰，语气坚定地说道:“将军，你未免也太心急了。朕身为大明天子，一旦做出承诺，又怎会轻易毁约?”

说罢，崇祯转向吴有性，吩咐道:“吴有性，将免疫天花的方法，向后金使者详细说明吧。”

吴有性恭敬地领命。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在莽古尔泰一行人面前缓缓展开。只见纸包里，装着一种白中泛黄的粉末，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气息。

见到这粉末，莽古尔泰身旁的军医阿济格突然变了脸色。他惊呼道:“这...这莫非是人痘痘荚粉末?”

阿济格的神情，混杂着惊恐与质疑。

然而，吴有性却神态自若，淡然解释道:“不，这并非人痘痘荚粉末，而是牛痘痘荚粉末。”

“牛痘?牛痘是什么?”阿济格满脸疑惑，似乎从未听过这个名词。

吴有性耐心地介绍道:“得了牛天花的病牛，皮肤上会长出'牛痘'。将这牛痘痘荚采集下来，研磨成粉，就是你们眼前的这种粉末。”

阿济格追问道:“这牛天花，与人得的天花病，究竟有何关联?”

吴有性娓娓道来:“牛天花也可以传染给人。当人感染牛天花后，症状非常轻微。待其痊愈，这个人就会对天花病彻底免疫，此为‘牛痘接种法’。”

阿济格似有所悟，却仍有些犹疑:“你的意思是，让人用这牛痘痘荚粉末感染牛天花，从而获得对天花病的免疫力，是吗?”

吴有性肯定地点头:“正是如此。”

在一旁静听吴有性与阿济格对话的莽古尔泰和范文程，此刻亦是震惊不已。这种用牛痘预防天花的方法，实在出人意料，令他们感到无比惊奇。

更令他们惊讶的是，大明竟然没有提出任何条件，就将这个至关重要的方法，毫无保留地告知了他们。

崇祯与吴有性的坦诚，似乎出乎了后金使者的预料。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阿济格皱着眉头，表情凝重。他说道:“天花之所以发作，是因为婴儿在母体内吸收了母亲的秽液。这些秽液在体内形成'胎毒'，当人受到疫气侵袭时，体内的'胎毒'就会被激发，通过生出天花的方式排出体外。”

范文程听罢，忍不住插嘴道:“你们这'牛痘接种法'，会不会反而导致人体无法将'胎毒'彻底排除，反而使人反复罹患这可怕的天花?”

莽古尔泰也激动地嚷嚷起来:“人乃万物之灵，高贵无比。而牛，不过是下贱的畜生。让人去感染牛得的疾病，这不是胡闹吗?”

面对后金使者们的种种质疑，吴有性神色不改，淡然应对:“我常听人说，后金满族是一个勇敢无畏的民族。如今我大明将这'牛痘接种法'毫无保留地传授于你们，难道你们连尝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吗?”

“这...”莽古尔泰被吴有性的话语顶得哑口无言，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阿济格见状，连忙说道:“大明太医，还请见谅。你所说的这种免疫天花的方法，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我们不得不心存疑虑啊。”

吴有性并未在意他们的质疑。他反问道:“你们可知道，这牛痘接种法的发现者是谁?而这世上第一个接种牛痘的人，又是何许人也?”

范文程猜测道:“吴太医，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吴有性摇头否认:“我虽为大明太医，但又怎敢僭越，贪天之功?这牛痘接种法的发现者，以及世上第一个接种牛痘者，正是我大明的皇帝陛下!”

莽古尔泰等人听了这话，无不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们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吴有性所言。

而吴有性却转身面向崇祯，恭敬地躬身行礼:“陛下，请您亲自向后金使者证明吧。”

只见崇祯缓缓拉起右边的衣袖。只见他右臂上，赫然有一个淡淡的十字形伤口。而在这伤口的边缘，则清晰可见几个圆形的痘痕。

这一幕，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万万没想到，堂堂大明皇帝，竟然亲自尝试了这匪夷所思的牛痘接种法!

崇祯抬起右臂，指着那道清晰可见的十字伤痕，郑重地说道:“这，就是朕种牛痘后留下的痕迹。”

殿内的莽古尔泰等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万万没想到，堂堂大明皇帝，竟然亲身尝试了这匪夷所思的牛痘接种法!

吴有性此刻开口说道:“陛下乃大明皇帝，尊贵无比。但为了自己的子民，却不惜亲自尝试这牛痘接种之法。诸位对此还有质疑，实在令人失望啊。”

崇祯目光如炬，缓缓扫视过莽古尔泰等人，最后将目光锁定在莽古尔泰身上。

他语气坚定地说道:“这免疫天花的方法，我大明已经信守承诺，尽数传授于你们。朕所领导的大明，将会在全国推广这一方法，让百姓从此不再被天花病魔所折磨。至于你们后金，要不要采纳这一方法，就全凭你们自己的意愿了。”

莽古尔泰直视崇祯的双眼，只见崇祯眼神锐利，如一把锋利的尖刀，直刺入他的心底。

这种眼神，绝非一个撒谎之人所能拥有。更何况，眼前之人，乃是大明的皇帝啊。

范文程向崇祯躬身行礼，恭敬地说道:“陛下，您能将这宝贵的牛痘接种之法与我们共享，实在出乎我们的意料。我等愚钝，竟然还心存质疑，还请陛下恕罪。”

崇祯闻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淡然道:“这牛痘接种之法，朕也已派遣使者，将其传授于蒙古。”

莽古尔泰与范文程对视一眼，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他们由衷地佩服崇祯的胸襟与慷慨。

这时，后金军医阿济格上前一步，向吴有性躬身行礼。他恭敬地问道:“大明太医，这牛痘接种之法，可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之处?”

吴有性点头道:“牛痘接种，是将牛痘痘荚粉末吹入人的鼻腔。你身为后金军医，经验丰富，这一方法与人痘接种相类似，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有两点需要特别注意。”

阿济格连忙说道:“愿闻其详。”

吴有性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第一，人感染牛天花后，虽然症状较轻，但对于体虚或已患病之人，种牛痘时需要格外小心谨慎。第二，这牛痘痘荚粉末可使牛患上牛天花，而牛天花会在牛群间迅速传播。所以，用于采集牛痘痘荚的病牛，一定要与其他牛隔离，切记切记。”

阿济格听罢，连连点头。他郑重地说:“多谢吴太医指点，我等一定谨记于心，不敢有误。”

崇祯的目光落在莽古尔泰身上，语气平和地问道:“将军，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莽古尔泰恭敬地回答:“陛下，我已经没有其他问题了。”

崇祯轻轻点头，转身示意身旁的太监王承恩。王承恩会意，立刻将桌上的一封信恭敬地递给莽古尔泰。

崇祯语重心长地说:“将军，请帮我转达对后金大汗的问候。这封信，还请你亲手交到他的手中。至于日后大明与后金的合作事宜，我会派遣官员与你们进一步商讨。”

莽古尔泰双手接过那封来自大明皇帝的亲笔信函，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入怀中。

他郑重其事地说道:“遵命，陛下。我衷心希望，后金与大明能就此结下万世之好，长久安康。”

崇祯听罢，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桌案前堆积如山的各种文书奏折，无奈地说道:“将军，你且先退下吧。朕还有许多政务亟待处理啊。”

莽古尔泰见状，心下了然。他朝崇祯躬身行礼，表达了自己的谢意与敬意。

随后，他带着范文程和阿济格，缓缓退出了文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