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好石灰,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又是一天黑夜。
不过今夜无月,只有一片黑云压顶,间隙当中隐隐有着几颗显露点点光华的星辰,时不时调皮地穿破黑云,做鬼脸似的闪烁几下。
“该磨磨枪。”
下意识向身下扫了一眼,陆辰走向床边,拿起长枪迈步向外。
“嗤,嗤,嗤!”
随意找了块石头,磨了一阵枪尖,觉得已经有了几分锋芒之后,他满意地点点头。
旋即,迈步向外。
清晨热闹的长街,此时只剩寂静,一盏灯火也无。
白日热闹非凡,夜晚寂静如水。
因为妖魔讨厌光明,所以这般景象便成了妖魔乱世的日常。
寂静的长街之上,陆辰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啪嗒,啪嗒……”
突然,脚步声止住。
站在一户人家门前,他平静地深吸了口气,接着伸出手,轻轻拍打房门。
“咚咚咚。”
“谁啊?”
隐隐透着几分紧张的女人声音,透过院门传了出来。
“我,陆辰。”
陆辰轻声回应。
“是辰哥儿啊,你等我一下。”
女人声音当中的紧张消散了,之后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以及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嘎吱吱!
房门洞开,一张满是风韵,宛若盛开玫瑰的成熟女人面庞出现在陆辰眼前。
这女人是个寡妇,姓王,没几个人知道叫什么,都用王氏或者王寡妇称呼她。
平日里除了面对陆辰会露出笑容,跟旁的男人相处之际往往不假辞色。
“真是你啊。”
看着门外剑眉星目的男人,王寡妇下意识抛了个媚眼,过后方才发问。
“大半夜的,辰哥儿这是有事?”
“有。”
陆辰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向前迈出一步,用左手揽住成熟女人丰腴的腰肢。
“进来吧。”
女人眼前一亮,径直让开了院门。
事后。
“辰哥儿,你以后就住我家吧,我还能给你做饭,省得你天天寻思吃什么。”
女人躺在床上,媚眼如丝地看着正在穿衣服的陆辰。
“叮当。”
陆辰随手摸出怀里仅剩的几块三碎银子,丢在桌上,平静道:“如果我明天没回来,就当我今晚没来过。”
“以后……常来啊。”
王寡妇脸色一变,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匆匆跟了陆辰的脚步。
院门口。
“回去吧。”
看着仍不愿离去的王寡妇,陆辰最终只能给了个笑脸。
“哎,知道了。”
王寡妇对此显然极为满意,当即十分乖巧地插上了房门。
望着已经关好的房门,陆辰持枪挺立,满脸神清气爽,内心却是感慨道。
“我可真是个刻薄鬼。”
只因人家王寡妇说了一句,‘你可真像我当年喜欢过的那个男人,气势,样貌,都很像’,他便毫不客气地登门进户。
这不是刻薄鬼又是什么呢?
毕竟正人君子要是听到这话,大概率会觉得王寡妇是在变着法的夸奖,意思是可惜自己已经成婚多年,两人之间有缘无份。
只有陆辰这样的刻薄鬼才会觉得,王寡妇这话的意思是:
尽管来吧,反正也不用负责,为什么不呢?
当然了,有时做一个刻薄鬼其实也挺幸福的。
正如陆辰一样。
他此番的艳遇,换了正人君子大概八辈子也不可能遇到。
幸好,自逃脱甸北以后,他便再没想过当什么正人君子。
“石灰,有了,枪,全都磨了……”
“即便去往城防营地之后遭遇报复,有可能被推到最危险的城墙路段巡视,乃至直接死在妖魔口中,此生也算无憾了。”
收拾好了心情,陆辰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即毫不犹豫地迈步走向城防营地。
啪嗒,啪嗒,啪嗒……
听着外面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王寡妇艳丽的面庞之上,表情逐渐变得复杂。
有困惑,也有欣喜,有期待,更有惶恐。
最终,这些复杂的表情在某一刻全部消散,进而化作坚定。
“这一辈子,有这一夜,真是值了!”
她满脸回味地喃喃念叨着,转身进了房间,眼光一撇,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几块碎银子。
快步走了过去,小心地将银子攥在手心,深吸了口气。
“啊~”
王寡妇轻声呻吟,继而满脸享受地闭上了双眼。
男子汉的味道,总是让女人着迷,对于寡妇则尤甚。
……
长街昏暗,没有半盏灯火。
只有路的尽头,一盏硕大的灯笼高高挂起。
正是焦阳坊城防营所在。
因其为南城校尉麾下五大营之一,所以又被称之为丙字营。
“百将让我问你,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副百将耿学远手握带血长鞭,冷冷地看着陆辰,一副只要他说错话,立刻就将其抽死在当场的模样。
“仅靠石灰和枪法就想对付黄景龙,怕是有点不够啊。”
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陆辰觉得自己先前想的太多了。
虽然照道理来说,即便肉身第三阶的易筋境,也仍难逃石灰迷眼带来的影响。
但耿副将身上的气势却是告诉他,即便被迷了眼睛,对方照样还是能将他置之死地。
比耿副将更强的黄景龙,自然更加难以对付。
幸好的是,黄景龙如他来之前猜测的一样,大概又是去喝酒、找女人了,并不在城防营地。
如此一来,他也就不用去考虑拼命能不能拼得过对方。
思索至此,陆辰抱拳行礼道:“启禀耿副将,在下的过错有二。”
“哦?”
听到他这么说,耿学远的动作虽是没有变化,但却是抬了抬眼皮。
“你且说说,自身到底错在了哪两点上。”
“第一,在下不该夜不归营,第二,在下不该反抗百将。”
陆辰并不知道,李百将当初是怎么保下的他,更不知道对方动用了哪些关系。
但这一点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利于团结的话千万不能乱说。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这八个字,用在前世,谁用谁就是笑话。
毕竟,天网系统和天眼系统之强大,从来都不只是说说而已。
但陆辰而今不在蓝星,他身处的时代也从开明变成了封建。
因此之故,这八个字也从笑话变成了圣经。
窥视百将武学?
吃里扒外,帮着其他百将坑害自家百将?
冤枉啊!
他陆辰明明只是回营晚了点,最多最多也就是因为误会跟百将产生了冲突。
可这一切,到底只是一场误会。
什么吃里扒外、窥视百将武学……这些统统都不存在,更不是事实。
至于黄景龙为什么会认定这一切都是事实?
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跟陆辰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还觉得奇怪呢。
怎么只晚回营了一会儿,自己就变成了吃里扒外、坑害自家百将、窥视百将武学的败类了?
这太奇怪了。
虽然陆辰这是在睁眼说瞎话,但他前世能从甸北逃脱,也正是靠的这份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如今再用,依旧那般轻车熟路。
“哦,是这样啊。”
耿学远嘴角抽了抽,头一次发现陆辰这货居然还有如此不要脸的一面。
但他却并没有拆穿。
因为黄百将是百将没错,但当初差点成为百将的人,那可是他耿学远。
若非对方关系硬,世家豪族也必须要对城防军掺沙子,当时他就走马上任了。
所以,眼下陆辰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他当然也可以接受这种说法。
即便事后被人询问,他也可以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来推脱。
“是个聪明人啊。”
想通其中的关节以后,耿学远看向陆辰的目光,不由便多出了几分欣赏。
就知道这些寒庶出身的人,除了少部分愿意当狗腿子的以外,大部分都跟世家豪族子弟尿不到一个一起。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啊。
“我……确实是赌对了!”
陆辰清楚地感受到,耿学远身上的气势正在渐渐消散。
他不由松了口气。
毕竟他先前也仅仅只是猜测,并不能完全肯定。
“既然如此……”
心情逐渐平静之后,陆辰眼珠子一转,当即继续道:“正是如此啊,在下还觉得奇怪呢,当时……”
解释完了以后,陆辰猛地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一脸怨气道:
“对了,说起来,咱们这位百将自上任以来,就好像颇有怨气,时不时地打骂军士,您要不信的话,可以去问旁人,这事咱丙字号百将营的人可都知道。”
“绝不是在下胡编乱造!”
话到后来,陆辰脸上的怨气已是毫不遮掩,就仿佛他真是被冤枉的那个人。
“真是个聪明的小子,如果天赋再好点的话,将来说不得……”
看着一脸怨气的陆辰,耿学远眼神当中的欣赏越来越多。
“还不行!”
不过到了最后,他又在内心叹了口气:“最起码眼下还不行,他终归还没迈黄景龙那一关。”
“哦,原来是这样啊。”
思索至此,耿学远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你的事,我知道了,不过要怎么处置你,这终归是黄百将的权利。”
隐晦提点一句之后,他摆摆手道:“行了,你且去巡查吧。”
“是,在下告退!”
行了一礼,陆辰带着满脸的怨气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