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晕天风雾不开

我爹是富商,妻妾十三房,生了一堆孩子。开始取名字还正正经经翻着当朝字典斟酌,后来孩子多了,犯了懒,干脆就用梅兰竹菊,琴棋书画打发。轮到我的时候,我们四胞胎顺理成章领走了春夏秋冬,我是老三。

在老爹还想继续替沈家光宗耀祖繁衍子嗣的时候,不幸被奸人坑害,万贯家财散尽。各亲友领了嫡出、长得好看的哥哥姐姐走,我都不在列,娘亲又跟人跑了,不幸沦为乞丐。

恰逢那年武林刚经历一场浩劫,急需新鲜血脉。于是各门各派广招弟子,所给待遇各不相同。

那日我站在贴了满大街的招生广告前思来想去,觉得五毒教管每日三餐还不用交学费,每月给十个铜板的待遇最好,于是我屁颠屁颠的去了。

等长大了些,才知道原来五毒教是正派口中的邪魔歪道,俗称反派。

每次出门被正派围殴的时候我总会默默望天,为什么当年我要贪图那十枚铜钱的美色……

江湖传闻我们会穿个黑色蝙蝠衫做招牌,或者顶个蜘蛛发髻出门,动不动就扔蜘蛛五步蛇,这些纯属虚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们又不是变态,谁没事去弄这些幺蛾子。

就算江湖上把我们教派传得邪乎,但我敢打赌,即使我们混在人群中,肯定不会被认出。

正是如此,五毒老祖觉得自己门派太没特点了,你看华山的长剑,全真教的拂尘,少林寺的……光头,都很好认,简直成了活招牌。唯有我们,毫无特色。

于是五毒老祖做出重大决定,在每个弟子的额头都纹个红点,不但有特点而且喜气,哪日武林混战不幸挂了还容易认领。这个举动吓坏了门人,因为自知是邪门歪道,在正派如林的江湖上干这个,简直就是找死。

于是在当年一众长老的鄙视以及哀求下,五毒老祖勉强同意把红点印在手腕上。即使如此,门人仍怕被砍,四季皆是长袖遮掩。于是如果在酷热炎炎的武林大会上看到哪个门派还很傻叉的穿着长袖,不是尼姑庵,就是五毒教了。

每个因都会有个果,五毒教的人常年不晒一点太阳也是有好处的,比如我们普遍白净。一白遮百丑,无意间五毒教成了江湖上的美男美女教,慕名投门的少年少女也不少。

我本来也不是个闭月羞花的姑娘,来到这美男美女教,更是被淹没得不知去向。而且看看师兄师姐们的名字,什么祝清风、宋子卿、花云裳、何媚儿,文艺风十足,一看就是有潜力的大侠名。

起先唯一让我倍觉庆幸的,是当年排队入门时,被人持续插队,想以武力反抗却像渣一样被人扇飞……挤啊挤,轮到我时,已经是最后一个了,于是我成了小师妹。

一般小师妹都是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练功错了师父师娘都是和颜悦色说没关系多练几遍就好。可我进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师父你拿着鞭子要抽小腿是怎么回事啊,师娘你没事就毒舌说老幺就是不中用又是怎么回事啊。

我是小师妹,小师妹啊!老天你的小师妹定律在我这就失效了吗?

没了师父师娘的疼爱,我依然坚定的相信小师妹的头衔一定会带来好运的,比如通常都会有个帅气无比武功又高的大师兄还唯独疼惜自己。

可看到祝清风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少女心碎了……

师兄,你那满身肆虐的肥肉是闹哪样!你投个毒还会把自己毒倒是在做什么!

我抹了一把泪,还是好好练功吧,其他的都是浮云,尤其是胖子师兄,更是浮云,虽然他比浮云重多了。

这一晃,六个春秋过去了。

六年总结,武功半吊子,下毒半吊子,长相……半吊子。俗称……吊车尾。

就是这么一个吊车尾的我,要出门送信了,还是送挑战信。

师父你确定不是让我去送死吗……

唐门以兵器和毒闻名江湖,五毒教专攻毒药,两派在江湖上争第一毒教的头衔由来已久,这关乎到下季招生以及江湖地位,于是在这年武林大会来之前,两派必须做个了断了。

我站在屋顶上风中凌乱,看着五毒教的壮丽景色。咽了咽,问肥得流油的大师兄:“师兄,我还能活着回来吗?不如你陪我去吧。”

大师兄故作老成的思索一番,用肉乎乎的油爪子拍拍我的肩,沉吟:“保重。”

我淡定的挪开他的手:“师兄。”

“什么?”

“我们绝交吧。”

“……”

师父的字依旧丑的很有特点,落款处依旧画了个风骚无比的简约自画像。

在我把头摇的跟大浪淘沙般时,师父哼了一声:“小幺,我的字可是盟主范,当年我和他同在一个学堂,他还经常模仿我的字迹替我写功课赚钱,咩哈哈。”

我忍着鄙视的眼神:“那师父你能解释下为什么他做了盟主,你只是门主吗?”难道这不是懒的结果吗,还这么得意。

师父思量半日,似乎终于寻得一个合理的解释:“算起来,我应该是精神领袖,你知道精神领袖向来没什么好结果的。”

看着师娘那一脸的意味深长,我就知道我们又难得的产生共鸣了,原来脸皮这种东西,真的是只有更厚,没有最厚。

在一众师兄师姐含泪摇帕的注目下,我悲痛万分的牵着马下山送死,呸,送信去了。

不是所有叫疾风的马就真的快如疾风,比如这匹。我像遛骡子那样晃悠悠的骑着,眼见着一头头驴子从身边驰骋而过,连蜗牛都要追上来了,终于忍不住拍拍马脖子,“疾风,你还有马不屈的灵魂吗?”

疾风没理我。

我倍觉寂寞,入教六年,第一次出那么远的门,还指不定回不去了。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我哼着曲子,逍遥自在不亦乐乎。好不容易见到茶棚,我决定去喝个茶,再啃个馒头。

小二的一声吆喝,让我依稀想起以前,老爹喜欢热闹,隔三差五就带着成群儿女去霸占酒楼。爹爹虽然记不住我的名字,但对每个子女都很疼爱。现在过了这么久,我也淡忘了生父的模样,母亲的话就更不用说了。

正喝着茶,就见两个衣裳做工十分精细的年轻人抱拳道:“姑娘,可否搭个桌?”

见是长得好看的大好青年,想着临行前二师姐一脸猥琐笑意的对我说秋儿看到合适的男子就拐上山的嘱咐,我眯了眯眼,点头:“嗯。”

两人边斟茶边说道:“听说近日有邪教在中原作乱。”

我蓦地一抖手,我还没满身洋溢邪气吧。

“魔教教主不好好在西域待着,跑到中原来做什么。”

“约摸是摸遍了西域女子的手,准备来中原换口味了。”

听见与自己无关,我松了一气,说到那个魔教教主水行歌,武林上下无人不知。据说博学多才武功变态又风流倜傥,俘获了无数少女的心。

传闻水行歌是个色狼,因为上至花甲老婆婆下至七岁小萝莉,见面第一句话都是——姑娘,可否看看你的右手?

于是江湖飘满了邪恶的八卦,都在传言这魔头是要找姑娘的右手来代替自己的右手……太丧失了。

茶水上来,我皱了皱眉,又看了看那两人,决定还是装鸵鸟什么都不知道。

茶喝了两壶,就见那聊得正欢的年轻人啪的晕倒在桌上。

里屋传来小二的郎朗笑声:“大哥,鱼儿上钩。”

片刻,便有两人走了出来。我默默啃着馒头,一把刀转眼钉在桌上,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恶语:“小姑娘,你说你要是也喝茶,中了迷药晕过去,我们也不会取你性命了,这是你自找的。”

喂,大哥,不关我事啊,我只是打酱油的。堂堂小师妹总不能被五毒山脚下花三文钱就能买一打的迷药给迷晕吧,我又不是演技派的!我诚心建议道:“下次你们可以买好点的迷药,比如三步昏迷散、周公迷魂药什么的,效果会好些。”

“……大哥,我们是不是被鄙视了……”

我咽下最后一口馒头,认认真真数了五个铜板放在桌上,起身拿了包袱便走。

大汉一脸意外:“你不帮他们?”

“我不认识他们。”

师父说,人在江湖飘,就要少挨刀。若要少挨刀,事要管得少。大汉不敢拦我,我也不想教训他们。

骑着疾风继续赶路,按照地图来看,以我这个速度,半个月后可以到达。如果换一匹马的话,时日压缩一半。可是我舍不得疾风,虽然它又慢又呆吃的又多。

牵马进镇,夜色已晚,我琢磨着寻个地方住下。

师父是只铁公鸡,每次我们下山办事,他都要在地图上圈画半天,然后把沿途的住宿钱掐算的一文不差。要是碰到旺季客栈涨价,我们要么是死皮赖脸的砍价,要么是自己倒贴。所以大多数师兄师姐都有另外一项特殊技能——美人计,做的炉火纯青的不但能白吃白喝白住,说不定还能发一笔小财。

我刚腆着嫩脸刚对老板抛了个媚眼,心想凭借三分姿色应该能减价,结果下一刻就见老板娘举着板凳大步朝我跨来,嘴里嚷着“我要宰了你这只勾三搭四的狐狸精!”,吓的我拔腿就跑。

我一边逃命一边感叹,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月牙悬挂,地面黯淡无光。打着哈欠在野外走着,期盼着见到破庙破屋子,总比露宿街头的好。

夜色寂寥,因是夏日,四周隐约蛰伏虫鸣,忽闻利剑出鞘声,嘶声作大,抬头看去,白光闪过,似划破寂静天穹。

出手凌厉迅猛如光,而且悄无声息,高手!

地上影子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条,惊的我小腿一缩,该不会是这么倒霉碰到武林狗血大全里的——夜黑风高,某盖世英雄一刀捅了某大侠,然后把不幸路过炮灰一起捅了的三俗情节吧!

正当我胡思乱想着,一个微显倦懒的声音沉稳响起:

“姑娘,可否看看你的右手?”

声音不轻不重,却好似利刃刺来,惊的我一背冷汗。

眼前的男子身材伟岸颀长,因月色黯淡,肤色看得并不太真切。只是那眼眸却如同嵌了月光,既有月的闪耀,又似月清冷摄人。鼻梁如刀刻挺立,双唇微薄,俊气的五官配着些许淡然慵懒,却无端让人心觉冷厉。

我咽了咽,这个人,该不会就是魔教教主水行歌吧。

虽然同为邪教,但据说当年初来中原的魔教长老急于求组织免遭群殴,于是拍着五毒老祖的肩说“我们邪教就该我们邪教一定”什么的,然后五毒老祖烦不胜烦的把他踹飞了。

冷汗悄然落下……我连额上的汗也没敢去抹,要是魔教记仇,我岂不是要变成江湖炮灰。这一想,忙缩了缩手,讪笑:“中原跟西域的风俗不同,如果你看了我的手,我就非君不嫁了。教主大人一表人才,也不会想娶我吧。”

他仔细打量我一眼:“嗯,不想。”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为什么还是觉得很受伤啊。

“你认得我?”

我笑的脸都僵了:“教主大人威名远扬谁人不知。”那句台词已经早就让你色名远扬了好么,可是没想到那大色狼竟然长的这么好看,难怪她们前仆后继络绎不绝的投怀送抱。

正腹诽着,只见他扬起手中长剑,半分杀气未露,面上渐起浅淡笑意:“为了姑娘的名声,那我唯有在看了手后把你杀了,才能保住你的名声。”

这货果然是邪教的!差点就被他的美色给欺骗了。我握紧缰绳,真想告诉疾风待会我一下令就赶快逃,结果低头一看,疾风还在嚼着地上青草,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我不禁感慨,猪一样的队友,没救了。

剑尖拖地而来,刮的碎石作响,声音分外刺耳。走了几步,他便定住了。

我弱声道:“教主大人?”

他幽幽看来,笑的冷清:“好,很好,敢对我下毒。你是唐门还是五毒教的?”

我拉着马鞍跨步而上,才发现腿抖的厉害。为了对付这大魔头,我连五毒教镇教之宝都奉献给他了好么。这种毒在毒药中并不是很厉害,但独特之处在于这是师父秘密配置的,江湖上暂时还找不到解药,所以就显得珍贵了。见他不能动弹,我立刻小人得志了:“我乃堂堂仙鹤派首席大弟子柳小扇,你最好不要动气,否则内力倒行逆施,会吐血而亡哦。”

说罢,我无比自豪的扬起缰绳,驾马南去。跑了几里地,我才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刚才是不是该……一刀捅了他以绝后患?

想到那杀气隐于笑脸底下的人,我就打了个哆嗦,送完信后我要回山上躲好,等魔头离开中原了再出现。

打定主意,我拍了拍速度越发慢的疾风脖子:“再跑三里地,待会到了客栈马厩我把你牵到漂亮的母马旁边。”

疾风无动于衷,还是跑的跟驴一样。

“我给你喂很多很多的草。”

速度立刻就快了。

……这年头,马都成吃货了。

进了客栈,吃饱饭准备去附近澡堂里泡个澡,解开包袱要拿衣服,立刻察觉不对,这包袱里头怎么都是男子的衣裳。瞧见那红蜡封口的信,上面写着的唐门门主亲启又确实是师父的字迹,难道帮我收拾包袱的二师姐其实是要我女扮男装好在江湖方便行走?

我挠挠头,再往里翻,竟然翻出一大袋银子来。登时激动了,我就知道二师姐对我最好!虽然每次她抛弃美男时总是让我去收拾烂摊子,但关键时刻还是疼我这老幺的。

不过师姐,这衣服也太大了……

无法,我只好拿着银子去外面买。到了绸缎铺,挑完衣裳刚付钱,掌柜还在包着,又进来三人,掌柜立刻招呼:“这不是刘三爷嘛,若要什么衣裳只管吩咐一声我差人送去就可以了,何必劳烦您亲自来。”

那人声音微沉,一听就是练家子:“宋掌柜客气了,你拿些好衣裳来给我两个师侄。”

掌柜忙吆喝伙计去拿,又斟茶笑道:“既是刘三爷的师侄,那岂不就是盟主的徒弟。当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啊。”

“想当年宋掌柜也是江湖一流高手,只可惜金盆洗手的太早。”

掌柜笑笑:“不可惜,不早。”

听见是盟主的徒弟,我抬眼往那两人看去,咦,怎么这么眼熟。两人不知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忽然往我这看来,六目顿了顿,终于是恍然齐声:“你。”

这两人不正是那日在茶棚被三流迷药迷晕的人,没想到步子也这么快,跟我一块到了这镇上。

两人抱了拳,看我手上拿着衣裳,笑道:“姑娘那日可是也被那可恶小人打劫了?我们两人的包袱也被拿走了,还好碰见师叔的商队,才能到此。”

我讪笑,要是告诉他们我是自己逃走了他们会不会唾弃我,算了,还是装作一起虎落平阳被犬欺了吧,点头道:“是啊,衣裳什么的都在里头被盗了,所以一落脚就往这来了。”

刘三爷轻笑一声:“你们两人身手不算差,可竟然着了那种小人的道。”

其中一个个子较高的笑道:“还好师叔抓了那盗贼,将师父的信拿回……”

他话没说完,矮个子就极快的用手拍了拍他,话立刻就停了,那人已帮着转了话锋:“话说江湖之上,最可恨的便是用毒之人,毫无江湖儿女风范,十足卑鄙小人,令人不齿。”

我干笑两声,还是赶紧跑才对:“在下还有事,就此拜别。”

高个子立刻说道:“萍水相逢也是缘分,不知姑娘是哪个门派的,改日开武林大会,也好找姑娘……叙叙旧。”

我忙抱拳:“仙鹤派大弟子柳小扇。”我又万分羞涩的说道,“只是小门派,阁下一定没听过。”废话,当然没听过,这可是我行走江湖胡掐的身份,要是知道我是五毒教的一定被你们围殴了好么。

刘三爷淡声:“仙鹤派在最北边一个叫吕柳州的地方,确实是小门派,不过二三十人。”

我咽了咽,乖乖,还真有那门派。

高个子笑笑:“在下木青,天机门六弟子。”

我还没出声,那矮个子便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柳姑娘,我六师哥可是师父的入室弟子,前途无限哦。”

木青立刻示意他噤声:“什么入室不入室的,在师父眼里师兄弟都一样。”

我一门心思都在想着逃命,买件衣服心跳两百三我容易么。掌柜递了包袱过来,我如释重负接过:“那改日武林大会再见了。”

“后会有期。”

前腿已经跨出大门,那刘三爷带满了探究的声音又响起:“仙鹤派的人千里迢迢跑到中原来,所为何事?”

我差点打了个踉跄,转身看着他那狐疑的脸,强笑:“师父得了顽疾,有一味药要求医谷的神医赐药,因此派我前来。”

我这个方向确实是医谷那边去的,以后谁再说我反应慢半拍我就拍死他,沈秋你真是太聪明了!

刘三爷的面色也散了疑虑,两撇微扬的小胡子已平复,又是那翩翩君子:“姑娘保重。”

“谢过刘三爷金口。”

我像兔子一样抱着包袱一路跑回客栈,回到屋里,才想起还没去澡堂。要是再碰见他们不得完蛋,忍痛唤了小二来,让他打满一桶热水。我站在门口数着铜板痛心疾首:“水什么时候这么贵了。”

小二笑道:“要费柴火,还得守着,烧开了还要提上来,收您十五个铜板不贵了。”

我拿了二十个给他:“给我的马喂喂草。”

“好嘞。”

关了门,想着要是不把水泡凉了我就不出来,要不也太对不起这价钱了。才脱了件外裳,一个声音就飘入了耳朵里:

“姑娘,可否看看你的右手?”

……我忙捂好衣服,看着映照在窗户纸的两条人影,不由缩了缩,这江湖还能不能再小点!

只见那比较娇小的人影扭扭捏捏了一番,声音娇媚:“可以。”

那高大的身影铁定是水行歌无疑,谁没事会有那种闲情去看小姑娘的手:“不过先声明,我不会娶你。”

啧啧,这家伙还真把我的话当真了。

“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不过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先从小手牵起也可以。”

我贴紧了门,默默听着八卦,不露面的话,水行歌总不会闯进来。

过了片刻,似乎是得手了,却听他说道:“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原本娇媚的声音瞬间愤然凶恶了:“色狼!”随后便是噼里啪啦往楼下跑的脚步声。

我摸了摸下巴,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对姑娘右手一点也不挑剔的传闻是假的?正打算还是去泡自己的热水澡,就听见水行歌的声音直直往这穿来:“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我忙屏住呼吸,缓缓弯下身准备爬走,他又道:“堂堂仙鹤派的首席大弟子柳小扇,不出来见见熟人?”

丫丫个呸,他有透视眼不成!

我硬着头皮开了门,挤出自认为最好看的笑脸:“巧啊。”

水行歌似笑非笑:“不巧,我就是循着你的踪迹追来的。”

虽然他的话没有一点杀气,可想杀我的表情已经映在了眼里,偏他长的好看,这一笑,登时如沐春风闪了我满眼。我顿时唾弃自己,转了转眼试探问道:“不知你们对我们仙鹤派是什么看法?还有天机门,还有五岳和五毒教?”

我已经问的很婉转了,要是说对五毒教没意见我立刻就伸手给他看,又不会少一块肉。

水行歌倒是很有耐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个温润书生,哪里想得到会是那个大魔头。长眉微扬,若有所思的看我:“你的话很多。”

我捂住嘴:“保证不会再说这么多。”

“仙鹤派是什么,没听过。天机门的门主是中原盟主,实力数一数二。五岳联手可称霸半边武林,但若细纠利益却必然内讧。五毒教……下毒比不过唐门,武功打不过五岳,但昔日跟我教有仇……你的脸怎么抽了?”

我揉了揉脸:“没什么。”

没想到他还挺耐心的嘛,配上这俊朗外表根本就是个有前途的大好青年。还没想完,他又问道:“还有什么话要问?”

我摇头:“没有,教主大人,我泡澡的水要冷了,您要是没什么事就此拜别吧,不送哈。”

他抬手拦住就要关上的门,嘴角又泛起那挥之不散的三分笑意:“我有个习惯,不喜欢欠死人什么,所以每次我要出手前,总会特别耐心的完成他们的心愿。”

“……其实我的心愿是好好活下去。”

“没听见。”他又转了语气,“或者你给我看看右手,说不定我就能考虑放过你了。”

这小子还记得五毒教跟他们魔教有仇,给不给看横竖都是死,底气立刻就足了:“你到底为什么要看姑娘的右手!”

“恩公嘱托,寻人。”

我暗自叹气,我自从出生以来就没见过陌生人,也没救过人,更没有在风雪飘渺的雪夜给落魄的人递过包子,他要找的人一定不是我,看了也没用。白看了后还不是死,我慢慢把右手挪到身后,往腰带上的五毒粉摸去,准备趁机撒他一脸面粉然后撒丫子就跑。

不等我成功摸到粉包,就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厉色,若不是盯的他太紧,都要被他脸上的笑意给掩饰过去,这家伙杀人不眨眼啊。想到他那晚动手的速度,浑身都已冰冷,完了,我要魂归异乡了。我还没有嫁人,床底还有一包积攒了六年的铜板啊。

右手腕蓦地被他抓住,正提手要看,只见一人自下而上,出现在二楼廊道前,悬空而起,手提大刀大喝一声:“妖女,我就知道你非正派,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仙鹤派!”

刘三爷的话虽是对我说,刀却是刺向水行歌。转眼廊道两边又跃上两人,是木青师兄弟,楼下声响杂乱,应该是刘三爷的人。

水行歌身为大魔头却没有隐藏好身份的觉悟活该被正派围攻,我抬手劈向他的手,手落半空便被他抓住,反手拧到后头,差点没喀吧脱臼,痛的我眉头直皱。不过我真希望这个景象能让刘三爷觉得其实我是人质,跟他不是一伙的!

水行歌长剑抽出,凌厉削过刘三爷刀背,刀光剑影混着金属的撕裂声,看的我心惊肉跳,暗暗叫苦,为什么还不放了我,放了我好好削刘三爷啊教主大人。

刘三爷是天机门的人,常年在外经商,是李沧稳坐盟主之位的经济支柱。但论刀法也算是高手,如今却被水行歌逼的连连退后。木青和那矮个子师弟更是接不了几招。

琢磨着麻药的时间也差不多要发作了,我狠狠掐了他手背穴位,便见他手如受刺松了松,我忙缩回手,哆嗦着爬进屋里,拿了钱袋和信就跳窗而出。进了马厩骑着疾风往南逃命。

扬起马鞭的那一刻,我再次悲愤了,我是下山送信,不是下山送命啊,为什么接二连三碰到这些倒霉事。

还有水行歌那家伙,要是再碰面我一定要被他掐死。天色渐明,下了马,到河边洗了把脸,看着水面模糊倒影思量着。他不过见了我两次,而且都是夜色不明的情况下,我若是易容一番,应当不认得我。

想罢,立刻往脸上抹了一把泥,待会看看有没有农户去买件衣裳,扮作普通农妇上路总能瞒过了吧。只是疾风有些难办,我拍拍它的脖子:“疾风你认得回去的路吗?不是说老马识途吗?”

天明后,我也不敢再走小镇,在村落里寻了户看起来忠厚的人家,把疾风交给他们照顾,琢磨着等送完信回来再来找它。

穿上一身粗布衣裳,把头上的钗子拿下,往水洼里照照平淡无奇,混在人群中一定不会被认出来。我一面悲哀着一面庆幸着自己生的其貌不扬,一连走了两个镇,无人跟来,终于是松了口气,总算是摆脱水行歌了。

这日走的饿了,找了个面摊,点了一碗阳春面,再奢侈的让店家铺个煎蛋,再过四五日就到唐门了,完成了这个任务我要好好休息。

斟了茶,烫了双筷子,偏头把水倒了,再坐正身子,对面就站了两个人。

“姑娘,可否拼个桌?”

筷子啪啪落在地上,我忙低头去捡,摆手:“唔唔。”

我一边在桌底下看着那两人的腿,一边暗自嘀咕怎么又碰到木青他们了,这两人该不会是要来抓我的吧,否则我跑了几个镇怎么都没甩掉他们。拾起筷子,抱了包袱要跑,店家立刻唤住我:“姑娘,你的面好嘞。”

我默默摸出三个铜板,准备跑,头刚抬起,就见那热闹街道上迎面走来一人,一袭竹青色长衫,如墨长发衬的面颊俊白,眼眸带着散漫慵懒之意,我暗暗叫苦,与其一头撞去死在水行歌手里,还不如落在木青他们手上。正进退两难,就听见那矮个子提剑起身:“六师哥,是那邪教魔头。”

快上吧!为了武林的正义啊少年。

木青声音沉稳而隐忍:“我们不是他的对手,送信要紧。”

木青快点拿出你入室弟子的气魄来,冲上去跟他打一架才是英雄。我轻叹一气,埋头吃面,察觉到对方视线紧盯,我继续装鸵鸟。

“柳……姑娘?”

木青的话刚落,那矮师弟就差点又跳了起来:“那个妖女在哪里?!”

约摸着水行歌已走远,我蓦地抬头,抹了嘴:“我才不是妖女,我跟水行歌不是一伙的。”

木青眼底闪过一丝惊喜:“真的是你。”又忙抬手拦住那要拔刀的矮师弟,“那日柳姑娘分明是被魔教中人所挟持,否则又怎会如此落魄?”

我使劲点头,早知道他是如此重情义明是非之人,当日在茶棚就该帮他一次。

矮师弟哼了一声:“可师叔说并没有仙鹤派。”

我笑了笑:“武林大小门派那么多,刘三爷漏掉几个也不奇怪,而且我们仙鹤派是新生门派,还没参加过武林大会,等下回你就能见到我们了。”

他狐疑盯我:“那你怎么跟水行歌拉拉扯扯?”

我叹道:“难道这位少侠……哦,对,还不知道阁下大名。”

“路保田。”

“哦,路少侠难道不知道……水行歌有个怪癖?”

路保田这回恍然了,立刻对我投以意味深长的眼神,脸上写明了水行歌那货只要姑娘就上一点也不挑剔的神色。就算我长的不是天姿国色但也算五官端正,打扮一下还是不错的好吧!

木青倒是比他亲近:“在下从未听过仙鹤派,不知你们擅长什么功夫?”

我挠挠头:“我们比较擅长……解毒。”为免他们继续追问,我佯装不在意的反问,“不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奉家师之命,送信去唐门。”

我听的一个头两个大,这么巧!

木青似想起了什么,问道:“记得柳姑娘也要去蜀中寻神医,那岂不是顺路?”

何止是顺路,根本就是撞一块了好么。我含糊应了一声,木青笑道:“那一起走吧,也好有个照应。”

我忙咽了咽:“我还有事要去见一下离家多年的姑母,两位少侠先行一步吧。”

路保田这回眼中怀疑的神色又更深了:“柳小扇,你该不会真的和大魔头是一伙的吧?”

“当然不是!”

尾音还没彻底消停,就听见一人悠悠说着话边坐下:“怎么不是?她和我当然是一伙的。”

他一坐下,我们三人面色同时变了,见两人看来的视线极为古怪,我恨不得拿条楚河挡在中间以划清界限:“你不要乱认组织!”

水行歌瞥了我一眼,又盯着木青两人:“还不走?等着挨削?想像你们师叔那样卧床三个月?”

我倒吸一口冷气,眼汪汪看着他们,别走啊,要是把我留下就死定了。你们师叔不过是去围殴就被他打的半死,更别说接连坑了他两回的我了。

木青迟疑不走,路保田急了,附耳说了几句,死命将他拽走了。最后一丝希望就此破灭……

水行歌视线投来,我不由打了个哆嗦,讪笑着双手奉上茶水,差点没五体投地以示我的虔诚:“教主大人请喝茶。”见他不动,想到我对他使了两次诈他还不怒不杀,耐性极好,我又抖了抖,难以置信看他,“教主大人,你一路追赶我,该不会、该不会是……”

他皱眉:“什么?”

“你暗恋我?!”

“……”

水行歌面上的表情明显僵了,字字道:“不要想太多。”

我点头:“我也觉得我想太多了,吓了一跳。”

“手,伸出来。”话落他又添一句,“这次不给,我就直接剁了。”

我咽了咽:“那个……要是你看了之后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是不是立刻就把我咔嚓了?”

他瞥了我一眼:“我看起来是那种很喜欢杀人的人?”

我还没瞎好么……我小心翼翼道:“我第一次见你,你不就是把人给咔嚓了。按照时间来算,你那个时候应该才入中原不久,能有什么仇家。”

水行歌似乎十分努力的想了想,片刻恍然,脸上笑意又起:“那天我行走野外,腹中饥饿,正好看见有鸟飞过,于是以剑气斩落。然后你就出现了,不过是要看看手你就将我定在野外大半夜,几乎饿死。”

“……”谁能想得到堂堂魔教教主利剑飞过是杀鸟啊,就算是,这种事也不要理所当然的说出来影响形象好么……我腹诽着,正要抡袖子,又停了停,“除了不要命,也不许用其他方式伤我。”见他点头,我才卷了袖子,手腕上那粒红点就出现了。不由紧张盯着他,这家伙应该是讲信用的吧。

水行歌翻了翻我的手背手心,眼底闪过一丝失望,松了手:“不是。”

我也很失望!要是我是他恩公要找的那个人,那我就有个强大后盾了,可惜哪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话说教主大人,你找的那个人手腕上有什么标志,说不定我见过哦。”

水行歌抬眉看我:“你活的不耐烦了?”

能不能不要把脸弄的跟翻书一样……我又唤店家上了一碗面:“既然你不会杀我,也不用我帮你找人,那教主大人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见他又直盯过来,我忙竖指说道,“对天发誓,我活的很耐烦。”

“……”

水行歌的名气听起来杀气满满,但是接触了几次他人倒也不算坏嘛。而且长的又好看,武功又高,啧,要是能把他掳上山,二师姐一定会再多给我几袋银子,他应该可以卖个不错的价钱。

想罢,顿觉自己真像青楼老鸨。店家上了面后,我大方的替他付了,算是那日误会了他,让他在半夜荒地里饿了一夜的补偿:“那你慢慢吃,我还要赶着去送信,就此别过啦。”

他低应了一声,我如释重负离开。

不用担心水行歌会追杀自己,刚才又有他胁迫我在先,木青师兄弟要不是笨蛋,总不会真认为我和他是一伙的。那岂不是万事大吉了?

想到这,简直要笑出声来。不对,我高兴什么,我本来就没做错。无缘无故被人群殴,等他们停手了我还要感谢他们,这算什么事。

我顿时愤然,等哪日我成了绝世高手,一定要把殴打回去,淑女报仇,十年不晚。

蜀中唐门,以经营酒楼和药材为生,门人上千,擅制毒及暗器,武功极差。据说闲暇之余喜欢研究陷阱,布置在外围,但是唐门之地少人涉足,又没人敢上门挑衅,设下陷阱的人忘了具体位置,出门采购物品的门人常被坑,久而久之,便开辟了另一条上山捷径,那布满陷阱的地方就渺无人烟了。

我估算了下木青和路保田两人的脚力,特地在山下镇上客栈住了两天,将自己收拾干净,打扮漂亮,买了些土特产孝敬师父师母。想着他们也该送信上山了,才出了门,拿上信往唐门走去。

因有门派腰牌,守在山脚山腰的人很快就放行了。

到了山门,往里走了大概数百丈,便见悬挂着铁锁门环的铜漆大门紧闭,两侧围堵高墙,仰头望去,只见苍鹰掠过。递上拜帖,随小厮进了里头,迈过前院,前头便是练武高台。石栏杆镂空花雕精细非常,周围虽栽种高木,却不见一片落叶,可见这里常年安排人打扫。

我顿时感慨,这里练武的景致多好啊,哪像师父嫌弃麻烦,又是铁公鸡一只舍不得花钱请多几个打扫的,明明五毒教的分支生意很不错,却让我们清晨去树林饮露吹风的习武,美其名曰增强体魄也。

进了里屋,小厮退下了,又换了一个高瘦精明三十上下的男子,他抱拳道:“在下唐门管事唐宋德,门主正在午睡,请姑娘稍等。”

“五毒教沈秋。”打过招呼,我淡定的想,申时了还在睡午觉,这分明是在给我个下马威嘛。不过无妨,在这坐着还有茶点吃,何乐而不为。

等的昏昏欲睡,才终于听见外面有声响,我忙坐正身子。只见门外走进两人,一个是唐宋德,一个是个微胖,神色严谨的中年人,见唐家管事一脸拘礼严肃的模样,不用猜也知道他就是门主了。

唐门门主唐毅棠——就连不涉足江湖半步的老百姓听一遍也能记住,唐门门主躺一躺嘛。

又是一阵虚情假意的寒暄,我从怀里拿了信恭敬递给他:“五毒教与唐门百年交好,因此次比武切磋在唐门,还请唐门主尽快安排好场地和时间。”

唐毅棠不苟言笑的轻瞄了我一眼,展开书信,刚看一眼,便见眉头和脸抽作一团,目光如鹰隼盯来:“这是你师父的信?”

我点头:“是。”

“你师父让我协助盟主去灭了你们五毒教?”

我眨了眨眼:“啊?”

唐毅棠突然大怒,将信甩在我脸上:“唐门不是你能消遣的地方!”

我……忍……俯身捡起信,师父难道你的挑战宣言是“躺一躺你给我听好了我们五毒教要将你们唐门打的落花流水满地找牙”吗,要不然他这么愤怒……等等,这信怎么有点奇怪。

信的内容竟然是什么“为避免中原第一邪教五毒教与即将入驻中原的魔教勾结,请助我一臂之力覆灭五毒教吧”,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字迹确实是师父的没错,可为什么落款竟然是李沧……李沧,盟主啊!

脊背顿觉有冷汗滑落,我咽了咽,突然想起那个包袱,又想起在茶棚见到的木青师兄弟。

他们说过他们是要送信来唐门的,而他们是李沧徒弟,也就是说,信其实并不是假的,而是那日在茶棚,我急匆匆要离开拿错了包袱。

难怪里头会有那么多男子衣裳。

而如果不是那两个下迷药的人拿走了我的包袱,刘三爷只追回了信件,恐怕木青早就发觉信被无意调包了。

师父也说过,早年李沧和他一个学堂,常帮他写作业赚钱,字迹基本无异。而且信封上写的收信人,都是唐门门主亲启。

想到这,我几乎腿软,差点就羊入虎口一口被吞了!还好唐毅棠没看到落款处,否则李沧的盟主大印在那,只怕他又会猜疑了。

此时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回去告诉师父,盟主那货要策反武林正派攻打我们!

我忙讪笑收好信,定了定心:“师父他真是太皮了,家师口信,希望唐门主能尽快定下日子切磋武艺。”

唐毅棠面色仍是铁青:“知道了,认识你师父三十余载,就从未见过他有过正形,这种事竟然也能拿来开玩笑。”

我继续陪笑,唐门主您还不把我打发走吗,赶紧踹我走,我好名正言顺下山然后告诉师父这件事啊。正当我想着找借口离开,一小厮在门外垂手恭敬道:“禀门主,天机门弟子木青、路保田前来拜见。”

我愕然看向门外,这两人是属蜗牛的吗,我都故意等了好几天,他们怎么现在才到!不对,刚才我就该猜到,如果他们两人已经来过,那唐毅棠一定先看过了师父的信,如今再看我的,虽然不知原委,但能做门主的人总不会太笨,他应该能猜到这两封信已经不知何故调换了。

可现在没有……也就是说,我得找个法子拦下那封信!否则不但我完了,五毒教也完了,盟主此次号召的肯定不是只有唐门,可一旦得了唐门之力,我们五毒教就真要败了。

不等唐毅棠反应过来,我一个箭步冲到外面,果然看见了木青。未细看他神色,我一个踉跄扑在他身上,蹭的他也步子不稳,伸手托住我,趁着他身形一晃,我探手入他怀中,勾到纸张便拖出塞自己身上。

整个步骤快而简明,短短刹那,却惊的我额上满是冷汗。

路保田武功不及他,又是师弟,信又丢过一回,我便赌那信是在木青身上。还好没有押错,从他怀里立身离开,他面色晕红,我定是惨白无色了,淡定的强笑道:“如果不是木兄,我就要被这门槛撂倒了,多谢。”

木青有些僵硬的微点了头:“下回柳姑娘小心些。”

我松了一气,路保田一双眼睛贼溜溜的打量我:“柳小扇,你不是说去隔壁的医谷吗,怎么跑这来了?”

嘁,撒谎怎么能难得倒我。

“啊,因为仰慕唐门主的风采,所以特地前来拜见,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佩服至极。”见一旁的唐宋德一脸奇怪的看我,我忙低声,“我小名柳小扇,跟我娘姓。师父腰扭伤了要我去跟神医讨点药,所以待会还要去去医谷。”

唐宋德这才恍然,我又抱拳:“那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木青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说什么。我心里一群小矮人立刻敲锣打鼓,终于可以下山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步子刚提起,就听见唐毅棠冷声:“口信我已经收到,可既然敢戏弄本门主,不可饶恕,阿德,将她押到大牢里关十天禁闭。两位少侠赏脸的话,就小住几日吧。”

“……”

师父你不是说唐毅棠是你一辈子的好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