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离(1)

山里的秋天,比城里的秋天来得早一些。林间,那些泛黄的青冈树叶,在秋风中打着旋儿,慢悠悠地飘落。

赵晓菁的车,行驶在山间公路上。握着方向盘的赵晓菁,来不及欣赏公路两旁美丽的秋景,她的脑海里,时不时浮现出那个皱着眉头的男孩,那个任凭自己怎么劝说都一声不吭的男孩,那个在山间小路上狂奔的男孩……

赵晓菁是主城区检察院的一名检察官,近四十岁,中等身材,剪一头短发,偏瘦,看起来略显单薄。但她却是一位处事果断、工作细致认真的检察官,在检察院负责未成年人检察(下文简称“未检”)工作。

今天是星期天,本是难得的休息日,但为了一个问题男孩的成长,她凌晨四点多便开车到了乡下,利用休息时间,做着她认为极其重要却并不属于她工作范畴内的事情。

山间公路不够宽敞,弯啊弯,绕啊绕,赵晓菁把车开得极为小心谨慎。回家的路还很远,她要在这山间公路上行驶一个小时,再在城区不堵车的情况下行驶十来分钟,才能到家。

当赵晓菁的车在山路上行驶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候,她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晓菁啊,文浩留下字条,离家出走了……字条上写着‘我找爸爸去了’……我先出去找找,你一路开车慢点……”

赵晓菁的母亲六十来岁,是一位退休教师,她与女儿、外孙住在一起,照料着外孙的生活起居。她在电话里提到的文浩,是赵晓菁的儿子杨文浩。十一岁的文浩上五年级,是一个懂事、聪明、爱思考的男孩。

这样一个懂事的男孩,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他留字条说“我找爸爸去了”,他的爸爸又在哪里呢?

“我找爸爸去了”,这字条上的留言像一根尖利的刺,刺疼了赵晓菁的心。杨文浩的爸爸叫杨树,是一名优秀的警官。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为了保护身旁的人民群众,因公殉职,距今快一年了。失去丈夫的伤痛还在,儿子杨文浩却又要去找爸爸……

赵晓菁强忍着眼泪,双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小心地行驶在山间公路上。她真想开得快一点,但这弯弯绕绕的山村公路,让她没办法提速。公路两旁的树林,大多落光了树叶,光秃秃的枝干齐刷刷地朝赵晓菁行驶的反方向飞奔,就如十一岁男孩石海飞奔在山间小路上,任凭赵晓菁怎么追赶,也追不上他。

最终,泪水还是模糊了赵晓菁的双眼。她赶紧靠路边停了车,她要调整一下情绪,同时打几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打给儿子杨文浩的。赵晓菁拨通了杨文浩的电话手表,但是,接电话的却是文浩的外婆。她在电话里和女儿说:“晓菁啊,文浩没有把电话手表带出去……”

看来,儿子是铁了心不想和自己沟通了。

赵晓菁原本想给儿子打了电话后,再跟母亲打电话。现在母亲接起了自己打给儿子的电话,她便直接在电话里问起了母亲。听母亲说明了情况后,赵晓菁这才想起:自己失约了。

正想着自己的儿子,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喂……是小海奶奶呀……小海现在怎么样了……您让他陪在您的身旁,跟您一起做家务……您叫小海接电话……他不接呀……您告诉小海,我下周末抽时间去看他……”赵晓菁在电话里叮嘱着这位老人家——石海的奶奶,“告诉小海爸爸,一定要多陪陪儿子,在一起做做饭、种种菜,都可以……”

生活在城里的赵晓菁,为什么会去离家那么远的山里,去这个叫石海的男孩的家里呢?

昨天夜里十一点多的时候,赵晓菁在家里加完班,正准备洗漱休息,忽然接到石海奶奶打来的电话。石海奶奶说:“晓菁检察官啊,小海跟他爸争了几句,便要摸黑外出……他爸力气大,我们拉不住,已经出去了……我和他爷爷把小海锁在屋里……这大半夜的,我们也知道不该给你打电话,可是我们真没办法了……”

挂掉石海奶奶的电话后,赵晓菁本想立刻就出门,到石海家去劝劝石海。但夜已经很深了,赵晓菁望着被城市的灯光照亮的夜空,对疲惫的自己说:“先休息一下,明天一早进山。”

赵晓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工作上的事像放电影一样,一件件在她的脑海里闪现。负责未检工作这些年,她经手了一件又一件与未成年人相关的案件,讯问过一个又一个未成年人,那一双双带着疑问、带着无奈、带着忧伤、带着痛苦的眼睛……都扎根在她的内心,抹之不去。

石海原本不是赵晓菁所经手的案件里的当事人,但她依旧把石海纳入了自己帮教的名单。12岁的石海在山里的一所小学上五年级。他比赵晓菁的儿子杨文浩大几个月,还高出半个头来。石海的家庭比较特殊,多年以前,他的妈妈便不知去向,爸爸不务正业,经常酗酒,每当他醉醺醺地回到家里后,都喜欢在石海身上出气,轻则骂上一顿,重则打几下。六十几岁的爷爷奶奶觉得孙子可怜,便处处惯着他,在他们看来,在经济上尽量满足孙子,也算是弥补一份爱……

迷糊中,闹铃响了,凌晨四点。赵晓菁起床简单地洗了把脸,便出门了。她原本有出门时和家人打招呼的习惯,但这时才凌晨四点多,她担心打扰母亲和儿子休息,便不声不响地出了家门,驱车前往远方的山村。

赵晓菁到达石海家,她见石海的爷爷奶奶一直守在孙子房间的门口,他们担心孙子离家出走。

“老人家,你们辛苦了。”赵晓菁小声对两位老人说,“小海现在怎么样了?”

“一直闹,一直闹,闹到下半夜才睡了。”石海奶奶压低了声音说。

“哎,这小祖宗啊……”石海爷爷无奈地摇了摇头。

简单吃过早饭,赵晓菁让石海奶奶把门锁打开,她轻轻地走进石海的房间。石海睡得正熟,发出极其轻微的鼾声,赵晓菁的心微微一颤,她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儿子杨文浩在熟睡的时候,偶尔也会有极轻的鼾声,她有时候会坐在床头安静地听儿子的鼾声,舍不得离开……

“晓菁阿姨……”

石海醒来了,他坐起身来,叫了赵晓菁一声。

听到这一声“晓菁阿姨”,赵晓菁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石海能主动跟自己打招呼,说明石海并不排斥她,愿意跟她亲近。

“小海,我今天来,是想学习做米豆腐。等我学会了做米豆腐,我再去教我的儿子、我的同事们做米豆腐。”赵晓菁说。

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赵晓菁不愿意让石海知道是他爷爷奶奶打电话请自己过来的。

今晨四点左右,在盯着石海房间的间隙,石海奶奶把一些大米淘洗干净后,泡进了小木桶里,还在里面加了一些石灰水,准备白天做米豆腐,拿到镇上去卖。在山里,许多人家喜欢做米豆腐吃。那些住在镇上的人,因为受条件限制或是不太会做,更喜欢到集市上去买现成的米豆腐,拿回家去,或是凉拌着吃,或是炒着吃,抑或是煮汤吃,各种吃法,都非常美味。赵晓菁来到石海家的时候,恰巧看见了石海奶奶泡在小木桶里的大米,她急中生智,说了这样一个善意的谎言。

石海奶奶说,做豆腐的米要选用平时做饭用的大米,不能选用黏性大的糯米、粳米等。小木桶里的大米已经泡了三四个小时。石海奶奶从水中抓起一把大米,见米粒已经呈浅黄色,便拿出一粒米放进嘴里,嚼碎,尝了尝味道,说:“嗯,有点苦,可以了。”

赵晓菁也从小木桶里抓起一把大米来,照着石海奶奶的样子,拿出一粒米放进嘴里,嚼碎,尝着米的味道。果然,有点苦。

“小海,去把磨子(石磨)扫干净,用水洗洗。”石海奶奶安排着石海。

石海端着一盆水,提着一只小木桶,来到屋檐下。他拿起石磨专用的小棕扫把,开始扫石磨的磨面和磨槽里的灰尘,以及刮大风时吹进磨槽里的树叶之类的杂物。

在石海扫磨槽的时候,赵晓菁舀起一瓢水,配合着石海冲洗磨槽。

“小海,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米豆腐的?”赵晓菁问。

“上三年级的时候。”石海说。

石海能回答自己的问题,这让赵晓菁感到很高兴。

就在这时候,石海爸爸回来了。他从石海身边经过的时候,用他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狠狠地瞪了石海一眼,便进屋去了。石海刚刚舒展开来的眉头,一下子又皱紧了。他把小棕扫把扔在地上,坐在屋檐下,一言不发。

赵晓菁捡起小棕扫把,挂在墙上。

这时候,石海奶奶已经用清水把泡发过的米淘洗干净,放进筲箕里,沥干后,放进加了清水的小木桶里,提到屋檐下的石磨旁来了。

“小海,马上要磨米浆了,你推磨还是添磨?”石海奶奶问。

“小海力气大,跟我一起推磨。”赵晓菁对石海说,“来,小海,我们推磨,让奶奶添磨。”

石海起身来,并没有任何表示。他径直走向屋侧的菜地里,摘下一大把莴苣菜叶,清洗干净,切碎,放进砂钵里,捣了起来。石海把捣过的菜叶碎渣用纱布包起来,使劲拧,拧出了一些绿叶汁来。

石海把绿叶汁倒进待磨的加了水的大米里。赵晓菁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这一幕。石海奶奶笑着说:“磨米浆的时候放些绿叶菜汁,做出来的米豆腐带点黄绿色,更好看。”

听了石海奶奶的话,赵晓菁高兴地说:“呀,小海,你可让我增长知识了,做米豆腐还真是一门学问呢。”

得到了赵晓菁的表扬,石海的眉头稍有舒展,脸也不如先前绷得紧了。

接下来,赵晓菁和石海一起推磨,石海奶奶负责添磨。眼见着石磨里磨出来的米浆,石海脸上的阴云渐渐散去。

所有的大米都磨成米浆了。石海跟奶奶一起,用水冲洗着磨槽,他们要把磨槽里的米浆都冲进水桶里,一点也不能浪费。

接着,开始煮浆了。石海习惯性地坐到灶前,开始生火。红通通的火光,映红了石海的脸庞。

石海奶奶先是在锅里放了一些水,她说:“先把这些水烧一烧,水可以烧开,不烧开更好,不容易粘锅。”

“奶奶,让小海来教我,好不好?”赵晓菁对石海奶奶说。

“小海,你起身来,跟你晓菁阿姨讲讲怎么做米豆腐,我来烧火。”石海奶奶说。

石海起身来,舀起米浆,一边慢慢地往锅里倒,一边用专用的木杵搅动着锅里的米浆。

“呀,小海,你的动作真是熟练啊!让我来试一试吧,你要在一旁盯着啊,如果我做错了,你要及时给我纠正。”赵晓菁说。

赵晓菁一边倒着米浆,一边用木杵搅着锅里的米浆。石海一直盯着,很认真的样子。

就在这时候,石海爸爸又准备出门了,他又狠狠地瞪了石海一眼,还咬牙切齿地说着什么,大家都没有听清楚。

“石大哥……”赵晓菁叫了石海爸爸一声,她原本是想跟石海爸爸谈谈的。但石海爸爸头也不回,快步出门去了。

被爸爸这么一瞪,石海脸上的阴云又回来了。他走出灶房,坐到了屋檐下。

没有了石海的指导,赵晓菁也不知道该怎么弄。石海奶奶说:“晓菁检察官,我来。”

石海奶奶起身来,把剩下的米浆慢慢地倒进了锅里。赵晓菁便坐到灶前,往灶里添柴,并且不停地问石海奶奶需要什么样的火力,要不要把火烧得旺一点,等等。

石海奶奶一边不停地用木杵搅动着锅里还没熟的米浆,一边跟赵晓菁聊天。赵晓菁也跟石海奶奶交代着他们应该怎样跟石海爸爸沟通,让石海爸爸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石海。

煮熟了的米浆起锅了。石海奶奶把这些米浆装进了几个盆里,等它们冷却后,便可以切成块状的米豆腐了。锅里还剩一些米浆,赵晓菁想:“为什么要留一些在锅里呢?”

石海奶奶端来一盆早就备好的凉开水,再拿出一个蒸格架在盆上,舀起锅里剩下的米浆,倒进蒸格里,用瓢一压,那些米浆便从蒸格的圆孔中挤出,掉进了盆中的凉开水里。这些小小的米豆腐粒儿,像一只只可爱的小蝌蚪,在水中游啊游。

“晓菁检察官,来,尝一碗。”石海奶奶盛了一碗粒状的米豆腐,在里面加了油辣子海椒,递到了赵晓菁面前。

“奶奶,再来一碗。”赵晓菁在说这话的时候,指了指坐在屋檐下的石海。

石海奶奶马上会意,她又盛了一碗米豆腐,加上调料,递给了赵晓菁。

赵晓菁端着两碗米豆腐,来到石海身旁。她也跟石海一样,坐到了屋檐下。

“小海,这是我们一起做的米豆腐,我们一起吃。”赵晓菁把一碗米豆腐递到石海面前,说,“你要是不吃,我一个人吃起来可不香呢。”

石海端起米豆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也许是石海的确喜欢米豆腐的味道吧,也许是赵晓菁让石海感到亲切吧,石海皱着的眉头又舒展开来。

“小海,这是我这段时间最开心的一天,因为你和奶奶教我做了米豆腐。”赵晓菁舀了一勺米豆腐放进嘴里,吞下去后,咂了咂嘴,说,“真是太美味了!回去后,我要教我的家人,还有我的同事们学习做米豆腐。如果我教不会他们的话,我可能会请你出山去当师父啊。”

听赵晓菁这么一说,石海笑了,但他没有说话。

“小海啊,其实,我们的生活,就像做米豆腐一样。”赵晓菁说,“米豆腐在成熟的过程中,被人们用木杵不停地搅啊搅,搅啊搅,可能都被搅得头晕目眩了吧?”

“嘿嘿——”石海笑了。兴许,他觉得赵晓菁这话很有意思。

“我们的生活不也一样吗?总是被许多人和事搅得晕头转向。”赵晓菁说,“这米豆腐啊,在锅里经历了一番痛苦后,终于成熟,成形,成为大家都喜欢的美食。”

石海又舀了一勺米豆腐放进嘴里,轻轻地抿了抿,便吞了下去。这美味的米豆腐,让石海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小海,我们作为人,也跟这米豆腐一样,被生活折腾得千疮百孔后,终于成熟,成形,成长为优秀的、对社会有用的人。”赵晓菁说。

石海听了赵晓菁的话,若有所思。然后,他一口接一口地吃着米豆腐,一小碗米豆腐很快就被他吃完了。赵晓菁看了看石海的空碗,说:“小海,你是担心我抢你的米豆腐呀?吃得这么神速。”

石海又笑了,笑得很浅,但赵晓菁看得出来,石海笑得很开心。

吃过了米豆腐,赵晓菁对石海奶奶说:“奶奶,凉水中的米豆腐,您帮我打包一下,我全部买走。前几天,单位的同事们专门跟我讲过,让我来您这里买些米豆腐回去,他们特别喜欢吃呢。”

石海奶奶拿出打包盒,从凉水中捞出蝌蚪样的米豆腐来,开始打包,石海也来帮忙。赵晓菁望了望那些凉在盆中的米浆,问:“奶奶,盆里的这些,要什么时候才能成形啊?”

“盆里的厚,得等到明天。最快也得今晚半夜。”石海奶奶说,“昨天做的还有几块,都包起来。这些你都带回去,不收钱,送给你的邻居和同事们。”

尽管石海奶奶执意不收钱,但赵晓菁还是坚持付了钱。她买米豆腐,并不是因为同事们要买,而是她想替石海家减轻负担,她把这些米豆腐带回去,除了自己家里吃一些,其他的都要送给同事和朋友们。

刚打包好,石海爸爸回来了,他提着一个酒瓶,一身酒气。他从石海身边经过的时候,抓住石海的衣服推搡了好几下,然后用力把他推倒在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赵晓菁赶紧上前扶起石海。这会儿,石海爸爸喝醉了酒,她也没办法跟他交流。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安慰再一次受伤的石海。

石海默默地站在灶旁,用一支筷子扎着盆里那还未完全冷却成形的米豆腐。

“哎呀,小海,你不能这样扎洞啊。”石海奶奶一边说,一边把被石海扎过的米豆腐移开。

赵晓菁正想劝说石海的时候,石海爸爸忽然冲进灶房,用空酒瓶指着石海,吼道:“你扎,你扎,你扎我啊……没用的东西!”

石海使劲地咬着自己的嘴唇,脸涨得通红。他盯着爸爸,眼睛里仿佛要射出利箭来。

突然,石海把手上的筷子扔进了灶前的柴草堆里,一个转身,飞奔出了家门。

“小海……”赵晓菁一边喊,一边追了出去……

一直忙到下午三点左右,石海的情绪才稳定了,赵晓菁这才驱车往回赶。

赵晓菁刚驶入城区,母亲又来了电话,说还是没有找到杨文浩。心急如焚的赵晓菁把车开到了游乐园,和母亲会合。

“妈,今天,我失约了……唉!”赵晓菁深深地自责着。

“你呀你!”文浩外婆责备道,“你有事不打紧,你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交代一下今天你们要去哪里,我陪他去也行啊!”

“早上走得太早,就没叫醒你们。后来一忙起来,就把打电话这事给忘了。”赵晓菁说。

“自家儿子的事,你总是忘。”文浩外婆说,“别人家孩子的事,你一件也没忘过。”

赵晓菁没有说话。她承认,母亲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儿子的事情,自己总是忘。别人家孩子的事,自己一件也没有忘过。”

“晓菁啊,我一向支持你的工作,我也理解你工作的特殊性,你要为那些小孩的成长引路,你不愿意丢下你所知道的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孩子。”文浩外婆说,“但是,文浩是你的孩子,你再怎么忙,也不能丢下他不管啊!难道,你希望他成为下一个石海吗?”

“妈……”赵晓菁哽咽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