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喜饼

途中遇到陈冲这玩意,简直坏了苏锦言一半的心情。

等她找到正确的路,回到苏家时,都已经是将近午饭的时候了。

站在苏家大门前,她脑子里这才有了些囫囵的记忆。

破旧的院门紧闭着,隔着一道墙还能闻道从院里飘散出来的炊烟味,以及钟氏温和的说话声。

出门时还揣着激动的心情,可真到了家门前,又有些胆怯起来。

她站得良久,才鼓起勇气敲门。

开门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鹅蛋脸,丹凤眼,又黄又燥的头发挽了个鬏鬏,身上的衣裳洗的发白了不说,还打着补丁。

看见门前站的人是谁,顿时眉眼一弯,喊道:“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说着又转过头去朝正在灶房忙碌的钟氏道:“娘,姐姐回来了。”

钟氏听见声音忙从灶房出来,果然见到苏锦言站在院中。

顿时心中一咯噔,也顾不得灶房里还煮着午饭,拉着苏锦言就道:“怎么这时候回来,可是秦家的为难你了?”

苏锦言看着钟氏一脸紧张的模样,忽然就觉得有点心酸起来。

可还是咧嘴一笑:“没呢,婆母让我回来的。”

不等钟氏再问,她忙将挎了一路的青菜篮子提上来:“二郎马上就要订亲了,婆母说没什么东西拿的,让我摘了些青菜回来,娘可别嫌弃。”

早上摘的,还滴着露水绿油油的,可苏锦言走得这大半天路,又是尘土又是太阳的,再绿也蔫了。

就张氏那人,钟氏没打过几回交道也晓得她没得那样善心。

当下将菜篮子往边上一放,又担心的问:“我昨儿不是才去半坡村吗?怎的你今儿又想起回娘家来了?是不是……”

“没什么事。”苏锦言捶着发酸的腿道:“昨儿三郎不是抢了花生糖么?谁知道他对这东西不耐,长了好些疙瘩,又痒又肿的,我这不得了令回来割点油葱去。”

“油葱?”

钟氏更疑惑了,油葱这东西很好养活,往土里一扔也不用管,没得多久就能长出一片来。

山脚下随便都能看到。

这东西削了皮就黏黏的,甚是恶心,除了偶尔有人拿来剁了喂猪,连小孩子都不乐意拿来玩。

况且这东西常见得很,梨花村有,半坡村肯定也有,犯得着走这么远跑这儿来取?

苏锦言没再多解释,只从怀里掏出那个银打的石榴坠,递给钟氏:“这个,娘,收起来吧。”

苏锦言今儿个变了个人似得,更加惹钟氏担忧,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问:“你今儿是怎么了?”

手里捏着那个石榴坠,心里却沉甸甸的,这东西是苏家老太太传到她手上来的,当初家里再难她都没舍得当掉。

只后来苏吉祥要嫁人,缠着要,她心中愧疚这才给了她。

可如今……

苏锦言如今的性子同原主苏吉祥还是差很多的,未免一下子被人发现变化过大,她都准备好说辞,准备说点煽情的话了。

只还没说出口,苏家那扇大门就被人敲响,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钟大妹子……”

钟氏听着声儿,忙应得一声,随即转身开门。

来的是个方脸的妇人,手里还揣了包点心,瞧见钟氏就笑:“家里有些点心,想着你们家人多,就拿了点过来。”

又问:“苏大兄弟还没回来啊?”

钟氏对这妇人并不热络,应得一声:“嗯,还有会子呢。”

苏家前几年遭难,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剩下的只有两亩下等田,都是苏万福伺候着。

苏正礼身子不好,但识得几个字,便逢集日就往相邻的大乡村去摆摊,替人写个信,看个信什么的,勉强维持。

苏锦言这个点到,苏万福同苏正礼便都还没回来。

钟氏态度淡淡的,那妇人也不计较,眼眸一转,看见苏锦言也在,又说得一句:“吉祥也回来拉。”

苏锦言跟着喊了声:“婶子。”

又见她似乎有话要同钟氏说,便提着菜篮子往灶房去。

苏如意正趴在灶台前费力的搅拌黍米粥,见苏锦言进灶房来,便喊得一声“姐姐”,也没有要她帮忙的意思。

苏锦言左右看得一下,苏家的伙食比秦家还不如,张氏懒是懒了,可到底还吃得起白米,而苏家就只能吃黍米了。

灶台上的簸箕有洗得干净的绿叶青菜,小锅上的水滚得翻起来,苏如意便取了架子上的油罐来,拿筷子沾一沾,在锅里搅一搅,这才将青菜放进去煮。

苏锦言帮着塞了把柴禾进灶膛,见苏如意动作熟练,随口就问:“你很早就会做饭了吗?”

苏如意将锅里的青菜都浸到滚水中,闻言眉头都不抬一下:“姐姐今天好奇怪。”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自打苏家突逢巨变,苏锦言的性格也跟着大变,苏家这些琐碎的事儿,都是苏如意帮着做的。

苏锦言自觉问了一个傻问题,尴尬的笑一笑,这才转过头去,见钟氏跟方才那妇人正坐在屋檐下说话。

那妇人脸红脖子粗,瞧着很是激动的模样,不由得就好奇:“外头那个婶子跟娘说什么呢,怎么的好像一副要打架的模样了。”

“周二哥没得两日就要成亲了,周婶子提前了一个月去镇上定的喜饼,昨儿去取却说没给定钱,算不得数。”

苏如意将煮好的青菜用大海碗装了,复又去看黍米粥熬得怎么样了。

嘴里继续道:“这会子交定钱也来不及了,周婶子昨儿跟着周二哥在镇上跑了一天,都没铺子敢把喜饼匀出来。”

“眼看没得两日要成亲了,喜饼还没着落,这不着急上火,上朝就来过一回,意思是让咱爹劳累一下,帮忙赶出喜饼来。”

喜饼?

苏锦言心头一喜,结个婚最少也要几百个喜饼吧,要是接了周婶子的单子,就算挣得不多,手上也能宽裕不少。

哪知她还没面上的喜色还没露出来,沈如意便又泼上了冷水来。

“娘给拒绝了,这不,周婶子这会又来游说了。”

苏锦言下意识就问:“为什么?”

问完了又觉得自个有点傻。

苏家老爷子也是个白案师傅,早年也因着一手手艺攒了些家产,但一直对自个不识几个字耿耿于怀,手头宽裕了,便送了苏正礼去学堂,并没将白案的手艺传下去。

早年苏正礼也确实争气的,只可惜那年要考童生,他无缘无故落到水里,后来身子就落了病根。

一时间学业上没能继续,祖传的手艺也没留下。

可别个不信啊,所以周婶子才会几次上来。

事实上,苏正礼确实帮不上忙。

虽说如此,苏锦言还是激动的心中狂跳,不就是做个喜饼吗,苏正礼不会,她会啊。

她手艺也不差,不说一炮打出个名堂来,怎么说也能有些零散的收入,不至于想做个牛车都囊中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