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诠快步过去,只见他手中多了一枚扣子,灰黑色,铜钱大小。
“这是蹀躞带上的扣子,是寺中武侯之物,元岑,你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门附近。四郎,只怕你的手下中出了内鬼。”
程处立一边说着,一边围着陆展转了一圈,见他腰间的蹀躞带并不少扣子,才收回目光。
长孙诠默然不语。
他进这间屋子,本来是想找出佛像被烧掉的相关线索,谁知却误打误撞,找到凶犯遗落之物。
不对,还不能肯定是凶犯的东西。
长孙诠跨步出了屋子,朝门外看守的武侯问道:“有谁进过这间屋子吗?”
武侯道:“回将军,没有任何人进去过。”
“四郎,把昨夜守值的武侯们,都聚拢过来吧!”程处立严肃道。
长孙诠深吸一口气,当即下达召集命令。
不一会,值夜的所有武侯都被召集,站在最前面的是郭溪桥、伏哥和陆展。
“长孙将军,不知又召集我等,所为何事?”郭溪桥问。
长孙诠不答,朝程处立打了一个眼色。
程处立围着三人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郭溪桥身后,冷笑道:“郭副将,你蹀躞带上怎么少了一颗扣子?
郭溪桥愣了一下,转头一看,果然少了一颗扣子,皱道:“兴许是掉在什么地方了,程备身,您问这个做什么?”
程处立摊开手掌,眯着眼道:“你瞧这是什么?”
郭溪桥见他掌心是一粒扣子,脸色微变,道:“这……这扣子您哪里找到的?”
“就在凶案隔壁的一间菜舍,不知郭副将去那里做什么?”程处立紧紧盯着他。
郭溪桥大声道:“我根本没有去过隔壁的菜舍,这扣子不是我的!”
程处立冷笑道:“是吗?那你解释一下,你蹀躞带上的扣子去了哪里?”
“我怎么知道掉落在何处?”郭溪桥怒急道:“长孙将军,您也怀疑末将吗?”
长孙诠露出思索之色,没有回答。
伏哥忽然道:“长孙将军,程备身,末将有一事不解。”
长孙诠道:“伏旅帅请讲。”
伏哥道:“命案现场门窗紧闭,就算郭副将去了隔壁屋子,又如何能行凶呢?”
郭溪桥急道:“不错,末将如何能隔空杀人,还请将军明鉴!”
程处立将手掌捏的咔咔作响,冷哼道:“正要让你自己交代!”
郭溪桥咬牙道:“你们若想屈打成招,末将就去击登闻鼓!”
程处立眉头一皱,看向了长孙诠。
长孙诠道:“元岑,你先派人把郭溪桥看起来,派人去他屋中搜索一番,瞧瞧有什么线索。”
程处立哼了一声,道:“我亲自带人去搜。”
郭溪桥脸色忽然大变,怒极道:“你们仅凭一颗扣子就给人定罪,我不服,我要去上告!”
程处立哈哈一笑,道:“你这么焦急,莫非屋子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郭溪桥脸色阵青阵白,忽然迈步急奔,大声道:“我要去上告!”
众人早有防备,程处立跨步过去,伸手去抓他肩膀,郭溪桥勉强躲过,却被陆展一脚踢中膝盖,跪倒在地。
“得罪了。”陆展将他右手拧到背后,脑袋摁在地上。
程处立一挥手,道:“绑了,关起来!”
长孙诠怔怔望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不协调感。
兰尘小尼姑被杀案,称得上诡谲重重,足见背后之人智计深沉。
郭溪桥却如此沉不住气,轻易就自乱阵脚,与他心目中的幕后黑手,难以划上等号。
凶手真是他吗?
程处立很快便打了个来回,手上抓着一个瓶子,脸上带着兴奋之色。
“哈哈,四郎,果然是这贼子,在他屋中搜到了这瓶药,还在门夹板中发现大量金银。”
长孙诠接过药瓶一看,果然与兰尘身上发现的药瓶一模一样,如此来看,凶手似乎真是郭溪桥。
“四郎,我现在可以用刑了吧?对付这种家伙,只有用刑才能撬开他的嘴!”
长孙诠虽然心存疑问,但铁证如山,也只好接受事实。
“可以,不过在他招供前,先不要上报圣人。”
程处立笑道:“放心,我没那么猴急。”
程处立带着人去拷问郭溪桥了,长孙诠这边却还需要面对一个最大的问题。
郭溪桥在隔壁房间,到底是怎么烧掉毗婆尸佛画像的?
他沉吟片刻,朝陆展吩咐道。
“你帮我去打听一下,兰尘在寺中最好的朋友是谁,然后把她带过来。”
陆展拱手道:“是。”
整个感业寺的尼姑共有三个辈分,从上至下,分别是静、明、兰。
兰字辈是最小的一个辈分,她们和太监宫女类似,家中父母养不起了,才把她们卖到皇宫。
兰字辈的小尼姑共有九个,年龄最大的十九岁,最小的和武如意一样,只有十二岁,名叫兰玄。
寺庙中也免不了人情是非。
兰玄年纪小,自然容易被欺负,每次她被人欺负时,都是兰尘挺身而出帮她。
兰尘帮她的理由也很奇怪,说她脑后微凸,是天赋异禀的象征,法号有玄,将来一定法力通玄。
所以兰尘总跟她说,苟仙途,莫相忘,将来修行有成,可别忘了朋友。
就这样,两人成了最好的朋友。
“那你最近有没有发现兰尘有什么古怪之处?”长孙诠听兰玄说了一大堆,开口问道。
兰玄低着头,一脸悲伤,道:“兰尘师姐一直都很奇怪……”
长孙诠皱了皱眉,取出瓷瓶,道:“那我换个问题,这瓶子你见过吗?”
兰玄抬头瞄了一眼,又低下头,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兰玄道:“听师姐说,这是灵丹,服用后利于修行。”
长孙诠道:“你知道这东西她从哪里来的吗?”
兰玄迟疑了一下,道:“她说是佛祖赐给她的。”
长孙诠目光一闪,道:“她真这么说?”
兰玄点了点头,嘀咕道:“她还说自己获得一位大佛青睐,那位佛祖经常显灵与她说话。”
长孙诠深吸一口气,看来这个计划早就在暗中进行,一定是那凶徒假扮毗婆尸佛,骗得她信任。
能做到这种事的人,只能是他手下的武侯了。
“听说她最近见到鬼怪?”长孙诠又问。
兰玄脸色微白,道:“是的,她说每次鬼怪来时,她都会找一个偏僻所在,请佛祖降临,只要佛祖降临,鬼怪就不敢靠近了。”
“那你还记得她这个月遇到过几次鬼怪,又是哪几天吗?”
兰玄低头想了一阵,答道:“我记得好像有三次,分别是……是初八……十五……还有二十二。”
长孙诠眼中亮光一闪。
他清楚的记得,这个月十五郭溪桥请假在家,并未值夜。
如此危险之事,他绝不可能交给别人,难道凶手并不是他?
可他房中为何会有那瓶药?
这件案子,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
他沉吟片刻,朝兰玄问道:“你师姐说的佛祖,是不是毗婆尸佛?”
兰玄抬头看了他一眼,显得颇为吃惊。
“您怎么知道,师姐说要得闻那位佛祖之名,需要大机缘。师姐也是几天前才告诉我的。”
长孙诠不再多问。
兰尘显然已被对方用宗教给完全洗脑,这也难怪她最后信仰破灭,惊吓而死。
凶手既然假扮神灵,获得兰尘信任,毁掉佛像画也就不难了。
整个案子的真相,已渐渐明朗,唯一的问题是,凶手既然不是郭溪桥,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