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储看着眼前的这道本,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暗自叹息一声。
“这个杨新都,果然还是退缩了。”
梁储腹诽了一句。
“太傅的病,老是不好。”
朱厚熜这里说后就瞅向梁储说:“你们内阁拟道旨,让天下各官于民间广寻名医吧。”
“将寻来的名医召于京师,同太医们一起,为太傅会诊,若有功,朕会重赏。”
梁储拱手称是。
朱厚熜知道杨廷和颇得天下人望。
所以,他相信天下官僚士大夫会积极于响应朱厚熜这道旨意的号召,为杨廷和进荐名医的。
这样,朱厚熜就正好借为杨廷和看病的名义,把天下有水平的医者召集于京师,而为接下来提高医学水平做准备。
医疗资源也是很重要的资源。
朱厚熜需要将这个资源把控在自己手里。
接着。
朱厚熜就对梁储又问道:“太后欲为两国舅求赐庄田两千顷,元辅真的都知道了?”
梁储当场怔住。
梁储很快反应了过来,便颔首:“臣知道了,臣以为不可。”
“朕岂能拂太后之意。”
朱厚熜言道。
“陛下!真的不宜再赐贵戚庄田啊!”
梁储突然故作激动地站起身来。
朱厚熜摆手:“不必再说了。”
“退下吧。”
“是!”
朱厚熜挥了挥手。
梁储便离开了清宁宫。
当天下午。
朱厚熜就收到了一封来自户科给事中孟奇的进谏奏疏。
奏疏内容是,他近日闻知太后准备要为两国舅向皇帝索要两千顷庄田,而因此觉得皇帝不能答应,言这样做并不是礼待外戚之正途,而是在害了这些外戚,反有损天子名声,还认为天子应该劝谏太后,不要过分溺爱两位国舅,而损国家之利,辜负先帝之望。
朱厚熜不得不承认,梁储办事效率倒也快。
“告诉太后身边的夫人,朕这就来仁寿宫。”
朱厚熜向身边的太监麦福吩咐了一句。
当晚。
朱厚熜饭后便来了仁寿宫张太后这里,脸色特意挂着怒色,还拿着孟奇的这道奏本。
张太后见朱厚熜面色不善,也心里不由得一紧。
“太后且看看吧!”
“这些文臣真是耳朵灵通的很,朕都不知道的事,他们居然先知道了!”
朱厚熜一来到张太后这里,就把本递给了张太后。
张太后松了一口气,随后讪笑着说:“这本,我可不能看,后宫不得干政是祖训。”
“那这样。”
“秦文,你给朕念,就当是朕要再听一遍。”
“然后太后只是一不小心听见了。”
朱厚熜则把本子递给了秉笔太监秦文。
秦文躬身称是,接过这本,念了起来。
张太后则越听越面色阴冷,且扫了扫她屋里的宫人们。
“可笑!”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外朝文官们要刷名声,也不应该如此栽赃嫁祸人!”
“我何时说过要为两国舅索要庄田了?”
张太后冷笑着说了起来。
朱厚熜道:“朕也气愤的很,根本子虚乌有的事,外朝却传的沸沸扬扬,连今日元辅见朕也提起了此事,还劝阻朕。”
张太后则急得落泪,忙对朱厚熜道:“好孩子,你可要为你两个舅舅做主啊!”
“太后放心。”
“朕不会坐视不管,那个孟奇,朕会狠狠地发配他。”
朱厚熜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张太后含泪笑道:“这就好。”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朕的疏忽,所以让外朝有所猜疑,乃至以讹传讹起来。”
朱厚熜这时又说了起来。
张太后忙不解地笑问道:“这哪里会与皇上有关?”
“有关!”
“按理,朕即位这么久,也该给两位国舅一些恩典,以彰亲亲之德。”
“所以,连外朝那些文官们都已经这么以为了,还开始拿此先做起文章来。”
“但朕却因为这些日子太忙,实际上竟把这给予两国舅恩典的事一再往后拖了,虽心里一直记着这事,却一直未付出实践。”
“而如果朕早些赐下恩典,定下恩典,外朝就不会这么猜疑了。”
朱厚熜这么说后,张太后不禁两眼一亮,心里欢喜的很,但嘴上却说道:
“皇上这是多虑了,都是一家人,什么恩典不恩典的。”
“何况,外朝那些人盯得那么紧,赏了恩典反而不好,当年先帝们为你俩舅舅赐些恩典遭了多少讽刺暗骂,我是知道的,如今哪里还好意思让你也因为他们挨骂。”
“只要能表达朕的心意,让两位国舅不受委屈。”
“挨些骂又有什么。”
“何况,朕外继大统,本就更需要厚待诸皇亲国戚才是,尤其是两位国舅,毕竟朕能顺利入继大统,太后功不可没,不看两位国舅的面,也得看太后的面。”
朱厚熜笑着说了起来。
张太后听后心里越发受用。
这让她一时不得不承认,这位来自安陆的侄子,竟比自己儿子正德还会体贴自己,体贴两国舅。
而一想到朱厚熜在收到这样的奏本后,并没有因此先诘问自己,反而只是责备文官,就更加心里感动的很,觉得这位如今才见面不到一个月的少年天子是真的通情达理、也是真的在礼待着自己。
接着。
朱厚熜又道:“只是太后说的是,考虑到太后的名声和两位国舅的名声,赐恩虽然要赐,但是得讲究方式方法。”
“所以,朕就想着不直接赐田,省得外朝文官们说这是纵容外戚夺民之口食,夺朝廷之役利,而是直接将赐田折为银。”
“朕还会准许两位国舅拿这钱,各自去买一处朕之前在登基诏书里提到的要变卖的那些皇店。”
“那些皇店皆是利厚位置不错的店,留着同样可以传子孙,但不害小民之利,而且也是合法买得,也就算不得是侵吞国利民财。”
“而且负责变卖的官员想必也不会认真卖,只会贱卖,到时候正好由两位国舅爷买下,也不算白白把先帝留下的皇店贱卖到那些贪官污吏手里。”
朱厚熜这么说后,张太后郑重地颔首,而一脸感动地看着朱厚熜说道:“难为皇上你想的这么周全,我替你两国舅谢谢你,让他们来给你磕头,为这段时间私下里埋怨你清田的事请罪。”
“不必。”
“只是两位国舅那里还请太后去说解一番,如果他们同意,就让他们选好想要买的两处皇店。”
“到时候,外朝那里,朕也自会让内阁配合,元辅再怎么为国为民,也不至于让朕半点恩典也不给两位国舅。”
朱厚熜笑着说道。
张太后笑着点头:“我会去劝说,如果他们还想多要,那就连我也觉得过分了,自会先教训他们!”
“太后深明大义,朕是知道的。”
朱厚熜回了一句,又道:“还有皇嫂母族夏家这些亲戚,也请太后去说合,皆不赐田,改赐银,让他们选一下皇店。”
“好!”
朱厚熜没多久就离开了仁寿宫。
而朱厚熜一离开,张太后就沉下脸来:“是谁走漏了消息?”
“可能是丘公公自己走漏的消息。”
这时,张太后身边的一心腹女官喜鹊回了一句。
张太后听后问道:“为何这么说?”
“因为刚才那奏本里,没有提到丘公公,只怕就是丘公公伙同外朝的人在故意引诱娘娘去做利于外朝那些人刷名声的事,而丘公公他自己好暗中收好处。”
喜鹊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