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连干三碗……药?

张永准备一肚子话术,竟被一句“吃了吗”,统统打乱,不知如何应答。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睛瞄向张锐的脚尖,希望看到张锐的提示,可张锐视而不见。

他一颗心无限下沉,不敢应答。

“嗯?”朱厚照发出疑问鼻音。

“臣、臣没吃!”张永云里雾里,揣度皇帝发问的深意。

“为何没吃?”朱厚照还没动筷子,而是看着他。

“臣早起醒来时,口中酸涩,味道难闻,便无心早餐。”

“原来是有口臭。”

朱厚照又问魏彬:“你呢?”

魏彬也有口臭,但张永抢了先。

听皇帝的口气,似乎只是普通问询。

便逢迎道:“皇爷是奴婢再造恩主,皇爷没吃,奴婢怎敢先吃?”

朱厚照凝眉打量魏彬,魏彬一身蟒袍,遮掩一身肥肉,约五尺(170cm)身材,体重约在130斤(1:1.18-1.19,154斤)左右,似乎是胖了。

“朕病中时,亦有口气,御医开了良方,吃两剂便好了,赏张掌印两剂。”朱厚照拿起筷子,继续夹菜。

张永如遭雷击:“万、万岁!”

“臣……奴婢谢皇爷恩赐。”

“可奴婢已经服用了药物,太医特意嘱咐,泄火药寒凉,不能多服!”

他改变称呼,表达悔意。

可张锐却快步出殿,取来犯罪御医熬煮的药物,亲自端到张永面前。

张锐背叛了!

说明皇帝身体真的好了!

那他该何去何从?

张永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是有政治本钱的,皇帝不会在豹房鸩杀他,那样会让他朝中党羽沸反盈天。

皇帝对华南等御医都没有过分追究,说明皇帝看不上这些过河卒,杀他们是浪费时间。

自己最多算个过河马,马走连环才是绝技,他单枪骑马,对局势无碍,反而皇帝剑指前朝,应该拉拢自己。

想清局势,张永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张锐端来的药盏,深深叩首:“奴婢谢皇爷恩赐!”

然后,端起药盏,一饮而尽。

张锐眸光一闪,这才是大太监的风采,换做他自己,肯定被吓得尿裤子,打死都不敢喝的。

“奴婢谢皇爷恩赐!”张永饮后,小心翼翼察觉自己身体,似乎没什么异样。

果然没毒!

皇帝不过是给他下马威而已,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将药盏放在托盘上,深深叩首。

张锐亲自收拾托盘,张永瞥他的眸光恶毒无比,太监和文官不一样,文官可改换门庭,太监却不能!

你张锐今日能背叛咱家,明日就会背叛下一个恩主,谁还敢信你?

太监权柄来源于皇帝授予,权力道路窄小、狭隘,上升阶梯又短又窄,可替代性高,而太监众多,内卷极为严重。

自然容不下三姓家奴!

可是,张锐端着托盘出殿,很快又端进来一碗药,放在张永面前。

张永懵了,这是药,不是水!

中医不治病而治人,讲求温补慢治,连干两碗是啥意思?一口气治好我的口臭?

张永想说话,可皇帝继续用膳,寝殿静谧如斯,无人敢破坏皇帝的雅致。

他咬了咬牙,又干一碗。

喝完,再叩首,谢恩道:“奴婢谢皇爷恩赐!”

还是没有回应。

张锐快速过来,收拾药盏,须臾又回来,又将一碗药,放在张永面前。

还喝?

他喝了两碗,味道不一样,显然不是一个御医熬制的,难道皇帝在拿他试药?

张永思绪纷乱,他想的越多,越不敢多问,总觉得皇帝别有深意,让他自己领会。

反正这药没毒,再喝一碗就喝一碗!

“奴婢谢皇爷恩赐!”张永又喝了一碗。

一旁的魏彬沾沾自喜,还是咱家聪明,知道皇爷喜欢听奉承话,做奴婢的,当什么内臣?

皇爷不喜欢臣,皇爷就喜欢奴婢!

我老魏操弄权柄不如你张永,但论了解皇爷的心思,谁也不如我老魏!

张永进殿前,担心口臭熏到皇帝,特意嚼了树叶,嘴里都是东方树叶的味道。

而口腔内壁被树叶刮伤,隐隐有血。

连干三碗药后,嘴里鼓起几个血泡,鲜血溢出,嘴巴里咸腥咸腥的,他不敢吐出来,咬着牙往肚子里咽。

口臭是肝火所至,应该用寒凉药物泄去肝火。

而皇帝的药,都是大补药,全是热药,连干三碗,好人都得喷鼻血,没喷,说明还是虚,补对了。

可是!

张锐端着第四碗药进来了!

张永整张脸黢黑,觉得鼻孔隐隐发痒,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窜出来一般。

他张嘴想说不喝了,可他每次喝前喝后都谢恩了,如果现在说不喝了,那之前的谢恩是不是假的?

偷瞄皇帝一眼,皇帝细嚼慢咽,吃得香甜,正在兴头上,若惹得这位爷不痛快,那就不是连干三碗药的事情了。

张永一咬牙,再来一碗,这次不谢恩了,第五碗就想办法推辞掉!

他做事有前有后,思虑周全。

他端起药碗,正饮之时,张锐悄声道:“张公公莫急,外面还有十二碗!”

噗!

张永喷出一道药箭,剧烈咳嗽起来,然后爬伏在地,强忍着咳嗽:“奴婢殿前失仪,求皇爷恕罪!”

“奴婢胃小肾衰,连喝汤药后,担心殿前露出丑态,使皇爷沾染腥臭之气。”

“是以求皇爷开恩,令奴婢暂时不饮。”

“但皇爷所赐,奴婢点滴不敢剩下。”

“求皇爷恩准奴婢带走,奴婢出殿饮用。”

张永够聪明的,借张锐说话之机,直接不喝,还照顾朱厚照的情绪,说回家继续喝。

张锐双眸喷火,被张永摆了一道,怪他自己多嘴,他立刻跪地请罪。

朱厚照放下筷子,笑着说道:“张公公请起。”

“御医说,这是治疗口臭的药,朕闻你有,才特赐给你。”

“朕在病中,尔等皆知。”

“这病啊,时好时坏。”

“二月时,朕请大铛去内阁传口谕,欲从内帑拨款,遍请民间良医,入豹房诊治。”

“大铛,可还记得?”

朱厚照看向魏彬,语气轻柔舒缓,和往日喊打喊杀的朱大将军大相径庭。

魏彬愤慨道:“此事被内阁驳回,奴婢感同身受。”

“皇爷圣体欠安,奴婢日夜茶饭不思,心情郁结,求神拜佛,求神灵根治圣体。”

说着说着,居然开始抹眼泪:“奴婢倾家荡产,为皇爷捐了座寺庙,以表孝心。”

朱厚照颔首,并未接口,继续道:“御医不得力,昨夜朕震怒,令御医一人熬制一碗汤药。”

“今晨想起来,宫廷药物,皆是民脂民膏。”

“杨师父经常规劝朕要节俭,效仿皇考,做天下楷模。”

“所以呀,熬制出来了,就不能浪费,张公公,朕说的没错吧?”

“对了,大铛,你去闻闻,看他嘴巴臭不臭了?”

张永瞳孔一缩,他入豹房是分化豹房太监的,可皇帝居然反戈一击,先分裂他和魏彬的同盟!

让魏彬闻他嘴巴臭不臭。

如果魏彬说臭,就是背叛前朝,倒向皇帝;说不臭,就是背叛皇帝了。

可在豹房之中,背叛皇帝什么下场,还用多说吗?

关键,张永刚入豹房,皇帝就给他一个下马威,对魏彬,相对而言算是不错的,很显然在拉拢魏彬。

魏彬怎么选,还须多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