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争当苟王

“介夫,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毛纪问。

“以不变应万变,他越让我们动,越说明他心虚!”

杨廷和吃着油酥豆,笑道:“论耐心,吾等自幼头悬梁锥刺股,过关斩将,方有今日之功;而他,自幼生活优渥,想要什么有什么,不懂忍耐和珍惜,这局咱们赢定了!”

毛澄捋须,帮他查缺补漏:“谨防华南反叛,务必控制其家族,令其闭嘴!一应御医,必须封口!”

“敬之,速速派人知会邦彦(石珤),刘夫人事泄,务必妥善善后。”毛澄道。

蒋冕闻言震恐:“他如何得知?”

毛纪一拍脑门,恍然道:“我怎把如此大事给忘记了,万岁口谕,诏张尚宫入豹房,想来和此事有关,我早该想到才是呀!”

“维之不必自责,此事我心中有数。”

杨廷和道:“只不过,如此一来,邦彦和我的关系,可就曝光了。”

石珤,掌翰林院、詹事府事,其实和杨一清走得较近,连皇帝都以为石珤是中立党,殊不知,他早就投靠了杨廷和。

二人联合纽带是靳贵,靳贵在正德十二年因罪致仕,靳贵为脱罪求到杨廷和,用石珤这条线谈成的政治交易。

从那之后,石珤暗中为杨廷和效力。

“无妨,邦彦这条暗线埋了这么久,已经发挥足够的作用了。”

毛澄安慰道:“曝光也无妨,翰林院缺不了他,就算换掉,也需要几年时间,咱们有充足时间,培养下一个执掌翰林院的人。”

掌翰林院的石珤,相当于翰林院校长,入翰林院养望的当朝进士,都会和石珤发生关联。

这几年,他暗中遴选人才,引荐给杨廷和,充实杨党,所以杨党的庞大规模,他居功至伟。

石珤是讲经官出身,得皇帝信赖,步步高升,皇帝从来没怀疑过,石珤会是杨党,刘良女是石珤安置的,却不是他训练的。

“毁掉关于刘夫人的一切。”

杨廷和吐出口浊气:“其他人怕是也无法得其信任了,这条路走不通了,整条线收尾,处理干净,敬之,此事都交给你来做。”

“介夫放心。”

蒋冕先派人传暗号,让石珤清理手尾,他再出面清理整条线上的人,炮制成无头公案,不了了之。

杨廷和能掌握豹房里的一举一动,很显然,不止张锐这一条线。

或者说,他压根就没信任过张锐,他的情报来源,十分稳定、准确,就如正德十四年,朱厚照的信物簪子诡异丢掉似的。

“还有就是兵部事。”

杨廷和提及王琼,眸光阴鸷:“这些年,我内阁一直和兵部争权,从于肃愍公(于谦)死后,兵部权柄衰弱,权力逐渐收入内阁。”

“可王琼倚仗幸臣,几番从内阁夺权。”

“他本人更是对我势同水火,我多次拉拢于他,被怫然拒绝,非要攀附幸臣,一条道走到黑。”

“正德十四年,万岁迁王琼为吏部尚书,升王宪为兵部尚书。”

“这王宪……”

杨廷和忽然住嘴不说:“王宪中立,虽争权不再激烈,但兵部还是夺回了部分权柄。”

而熟悉杨廷和的几人,立刻意识到,王宪和杨廷和,一定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就如那石珤,会是杨廷和的人一样令人震惊。

而杨廷和如此断句,是在提点殿中人,莫要打击自己人。

“万岁设东西官厅,西官厅就是江彬掌握的威武团练营。”

“这是心腹大患。”

“除此之外,还有豹房官军,和御马监,都是他倚仗的兵力。”

杨廷和净手,面容冷厉:“所以,这一局是比拼耐心,但他会倚仗兵权,牌桌上作弊,逼我们先出牌。”

“干等着不可行,要逼他自乱阵脚!”

“主动权重新拿回来才行。”

毛澄眼睛一亮:“介夫的意思是,他故作疑阵,诱咱们上钩,咱们也摆出疑阵,让他自乱阵脚!”

“没错,张永、魏彬投靠前朝,想求个万世富贵,呵,到了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杨廷和嘴角露出恶意的笑容:“他精心培养出来的蛊虫,反噬他的局面肯定精彩!”

“在此期间,内阁官员谨守府衙,按兵不动。”

“维之,你去联络都察院,请万岁重责御医,御医医治不当,该重罚!”

毛纪瞳孔微缩,杨廷和放弃太医院,表明前朝退让态度。

前朝搭好台子,让皇帝和太监唱大戏狗咬狗,前朝则充当好观众就好。

可这是反击吗?

杨廷和捋须不言,毛澄笑意盈盈:“维之,太监权柄依托于皇帝,若和皇帝争锋,他们会仰仗谁呢?”

太后!

皇帝和太后正面对抗,让天家成为笑柄,顺便把前朝摘出去,让皇帝作茧自缚,斗你自己家人去!

“原来如此。”

毛纪闻言大喜:“那就再添一把火,寿宁侯兄弟罪行罄竹难书,统统翻出来,闹得朝野激荡,看他如何收场。”

“还不够,京中勋贵苦寿宁侯一家久矣,都出来诉诉苦。”

毛澄笑道:“我听说呀,成国公朱辅、定国公徐光祚见到江彬都要跪下磕头,堂堂国公爷,给一边将磕头行礼,礼仪何存?”

“闹着闹着呀,这风就不知道吹向哪了!”

众人大笑,内阁中气氛轻松。

而豹房之中。

朱厚照听完郑通禀报,不动声色。

郑通内心不爽,他抓尖卖乖,却没讨到什么功劳,看皇帝的脸色,怕是不满意他的成绩。

还彻底得罪了前朝,这桩买卖亏得慌。

“丘聚,豹房外可有风声?”朱厚照懒得管郑通的感受,他在想,自己的布局,是不是被看破了。

如果换我是杨廷和,该如何破局呢?

“回皇爷,没有收到风声。”丘聚小心翼翼侍奉着。

被看破了!

朱厚照立刻推出结论,处置御医的口谕出豹房超过半个时辰了,宫外毫无反应,一定有人压住了。

“这只老狐狸!”

朱厚照暗骂,他在逼杨廷和先出牌,因为他的身体需要大量时间调养,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

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先夺回权柄,然后藏在豹房里苟起来,养好了身体再出来斗。

可杨廷和苟住了,偏偏不上当。

反而他尴尬了,摆出阵仗,杨廷和偏偏不应战,一拳打在棉花上,拳力又反震他。

他这单薄的小身板,容易被反震震死。

朱厚照闭上眼睛,复盘全局经过,脑海中猛然掠出一个身影:“太后!”

杨廷和看透了布局,就会拖着他。

反正身体不好的人是他,反正众叛亲离的人是他,反正声名狼藉的是他……

只要拖延时间,杨廷和必赢无疑!

而杨廷和是洁白无瑕的士大夫,他是不会亲自下场的。

他能推动下场的人,必然是皇亲,需要有足够的威慑力,最好能让皇家成为笑柄的,重点是,这个人足够蠢!

除了太后,还能有谁!

“传张尚宫觐见!”朱厚照睁开眼眸,太后呀太后,你可真是我的好母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