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曾经

光头并不清楚，其实万城反击时，他便悄悄模拟过所有的结果。

包括光头的反应。

假若真被一起上了，论群殴的话，估计万城最多抵挡几下就会被打倒。

但就连这一点，也在万城的算计之中。

因为光头就是这样的人，骄傲自满自以为傲，在独特的领域被人拥戴，一旦在长处上被击败，很容易选择像鸵鸟一样逃避。

正因为看穿了这一点，万城才提出了切手指游戏。

万城冷然笑了笑，而后又告诫自己，这个游戏也暴露了他目前一个问题。相对于万城在众神剧本杀磨练的意志与战斗技巧相比，他的身体目前还是显得过于纤弱。

“孙老师，没事吧。”结束思考的万城。搀扶起一旁发抖的孙智慈，“我带你去骨科医院吧。”

孙智慈捧着手，勉强点点头：“……你之所以打断他的一只手指，是为了给我报仇吗？”

“至少，得要让他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啊。”

万城笑着说道。

孙智慈的眼睛顿时模糊了少许。这句话是他每次第一节上美术课，都要跟孩子们说的。因为这些孩子总喜欢用颜料喷洒别人，所以孙老师要先让他们冷静下来才能授课。

很快，孙智慈便想起来，身旁的人不是普通的学生。

那是万城。

孙智慈忍不住战栗。

这份源自内心深处的恐惧，甚至超脱了肉体的痛楚。

“关于我的过去，还请老师慢慢讲给我听。”

一路上，孙智慈都没有发言，他只是蜷缩身子，像是孩子一般等待家长的审判。万城也很有耐心地没再提问，打车送老师去医院，陪他看医生，甚至帮其出了药费，折腾了好一阵，午后医生都休息了，孙智慈才手指打着夹板最后一个闷闷地走出来。

“陪我走走吧。”孙智慈说道。

万城点点头，默默跟在老师身旁。

“事到如今，为什么现在找我。”孙智慈边走边说。他似乎做出了某种觉悟，整个人看起来稳重了许多，算是有了些老师的风范。

万城猜想过对方会这么问，并且万城很确信一点，决不能让人知道他患有了失忆症，必须在此为前提诱导问话。

“因为我在做一个游戏。”

“一个游戏？”

“一个重新认识自己做了多少错事的游戏，看看其中有没有可以弥补地方的游戏。你对我的到来很惊讶？”

万城姑且意思模糊地反问道。

“是啊。”

孙智慈眼神闪躲。

“你抓住了我的把柄，三年来我吃够了你的苦头。好不容易你毕业离开了，偏偏又回来了，谁都会感到害怕吧。”

把柄是什么？

这种问题现在问恐怕他也不会回答。

万城料想另一个自己，以他的实力拿捏一个老师，应当不难。尤其是这名老师后来又被人抓住把柄这件事来说，怎么说呢，也有苍蝇不叮无缝蛋这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但我从来没有管你勒索过钱，不是吗？”万城故意用笃定的口吻反问。

“这……确实没有。”孙智慈突然停住脚，“但你不断恐吓我，让我故意出丑，借此来测试所谓人的社会承受能力……”

从孙智慈的讲述中来看，另一个自己所做的事，要比勒索更为残酷。

因为是从小事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

一开始，只是让老师晚到堂一分钟。

这种事，大人来做很简单吧。不然要把这张照片交给其他老师看吗？一定会很有趣，他们的表情。

当时孙智慈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愣地注视着眼前提出这般提案的孩子。他叫万城。一个平时总喜欢看着窗外发呆，却也有牢固的小团体，可能每个班都这么一两个看似边缘，实则很有主见的孩子。

也就仅此而已。

学习成绩、体育能力、心智程度、道德水平，都不过如此。

此时孙智慈突然想起他们班主任曾经闲聊时说的话：

“我们班有一个孩子，有时就会露出与年龄不符的眼神……”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班主任一脸忧愁地讲道，没有哪个老师会在意一个接近更年期的老女人说的话。

现在，被看错的孩子，就阴沉地站在孙智慈面前。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孙智慈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言语，“难道说，是因为我……”

孙智慈的话没有说完，便被万城用手指轻轻遮住。

“还是别想太多，对老师您更有利。无论如何，无论任何时候，选择权都在您。”

孙智慈忍不住坐倒在地。

当天的美术课，老师整整迟到了十分钟。理由是肚子疼。

“那么，接下来明天请老师在课上突然大笑三声。”

“万城同学，玩弄老师差不多也……”

“差不多？我可没有提过分的要求吧，孙老师。”

命令循序递进，每一次都是些琐事，更像是孩子的恶作剧，比如讲堂上突然叼笔做抽烟动作，或是跟同事讲低级的黄色笑话。

虽然孙智慈觉得被孩子拿捏很糟糕，不过每次都接到的指令都很儿戏，再想到照片被曝光的后果，综合衡量下来，他都选择了忍耐。

简直像是……被毒一点点侵蚀，却不自知的傻子。

直到有一天。

“孙老师，校长有请。请你去校长室一趟。”

孙智慈突然接到通知，校长来找谈话。他第一反应就是，难道说那个小兔崽子还是把照片给交上去了……可来到校长室后，校长只是担心地问他，最近是不是状态不太好……

“状态？”孙智慈全然没想到校长会这么问。

老校长点点头：“我这边收到了关于你很多投诉，不只是学生家长的，还有其他老师的。说您最近奇怪的言行举止非常多，已经影响到了正常的班级工作……”

“那是……”

“当然，对奇怪的定义，每个人都不同。所以可能老师您觉得习以为常的行为，其他人就会觉得不舒服。还请老师多多注意分寸……”

孙智慈只觉得校长的话离自己越来越远。他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幸好与照片无关。紧接着内心难以克制的怒火就从心底冒了出来。

老东西你知道个屁啊。与其说这些，倒不如告诉我到底是谁在背后打小报告！

到底是谁！？

“你知道吗？有一种说法，叫负情绪会逐渐影响人的潜意识，随着压力不断增大，负面情绪就像是滚雪球那般越来越多，直至无可挽回的事态发生……”

讲到这里，孙智慈突然中断了对过去的缅怀，然后望向面容严肃的万城：

“我已经不怪你了，要怪……也是怪我还不够成熟。但我想问你，你当时……到底施展了怎样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