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
门外响起了嘹亮鸡鸣声。
一缕金灿阳光透过窗棂掠在齐风脸上。
他睁开双眼,从慷慨胸怀中醒来,此刻一条白皙柔荑正搭在他胸膛上,看着还在熟睡的唐璇,那清纯五官,急促吸了口气。
一夜折腾,太累了。
他想不到一个小丫头睡觉也不安分,不是左动动就是右动动,布衾整的乱七八糟,搞得他一宿都没睡好。
跟那边她简直一个德行。
瞧了瞧天色,五更天,又到了诵经传道的早课时分。
唤醒丫头,给她换身新亵衣,而杵在那的唐璇似乎并不满意,无语跺脚。
“齐师兄,你给我穿的那么丑,人家怎么出门啊?”
齐风一边给她整理衣衫,一边淡淡来了句:“我知道里面有多好看就行了。”
唐璇:“???”
信手推开门扇,踱步而出。
举目望去,眼前是一座荒凉庭院,四周围墙泥土耸立,碎石铺就甬道旁,掩映几处修竹,飒然作响。
“齐师兄,我们这是去哪?”
“去上早课。”
齐风漫不经心走着,对着一旁唐璇叮咛道:“璇儿,你记住,以后每月除初一和月未,咱们都要上早课。”
唐璇眨巴眼睛:“那两天呢?”
“不清楚,那两天师傅要祭拜,但具体干啥,谁也不知道,可能只有晋升到亲传弟子,才有资格了解吧。”
二人继续走着,穿过诸多溶洞,洞内阴暗潮湿,齐风却心不在焉。
清风子说他上月发癫想要个婆娘。
他真记不清了。
不止这些,之前记忆都挺模糊,他不知这是怎么了。
问题很可能出在丹药上。
他寻思着…清风子如此对他,想必是他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这秘密是什么,他不清楚,一旦秘密被揭开,他也就没用了。
否则,他不可能活到现在。
如今,自己记忆越来越模糊,这里绝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我必须要想办法,逃离这里!
这,才是最重要的。
………
“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又有三台北斗神君,在人头上,录人罪恶,夺其纪算…众邪远之,神灵卫之,所作必成,神仙可冀…”
清风子抑扬顿挫的声音在宽敞溶洞里不断回响,四周香炉冒出的渺渺青烟笼罩在他容貌四周,让人看不清真切。
一群外门弟子跪坐在蒲团上,手持《玄生功》,聆听每日早课。
齐风和唐璇坐在末尾。
这经书说叫《玄生功》,其实就一沓白纸,上面屁字没有。
按清风子说法,这叫口口相传。
在早课上能记多少记多少,记不住,那就是你没天赋。
而没天赋人,下场自然不好。
时间很快。
清风子口中诵经声逐渐变缓,氤氲青烟也随之慢慢顷散,一张鸡皮麻癞脸在朦胧中若隐若现。
“夫心起于善,善虽未为,而吉神已随之…众善奉行,久久必获吉庆,所谓转祸为福也。”
随着最后一段经文没入空气,一声清脆磐响,宣告早课结束。
清风子起身,含笑看着下方众人。
“娃娃们,今日早课就到这,回去后,记得加以勤修,到时好为师傅我做事,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听到这,清风子满意点头,手抚下颌三寸羊须胡,咧嘴一笑:“对了,还有一事,我险些忘了。”
“今日道爷我要寻几位丹房童子,谁要表现好,被选中,不仅可授仙缘妙法,更能得到本道爷亲赐的长生丹药!”
“这种机缘可不多,大家好生准备。”
“长生丹?”
“竟是长生类丹药!”
“要是再被师傅选中,入了丹房,观摩炼丹之法,日子久了,那可就真离成仙问道不远了!”
众人无不狂喜。
苟着脑袋,交头接耳。
齐风亦是目露深意,嘴角勾笑。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上次清风子带绿帽,大开杀戒,近乎将丹房里药童都给杀光,这下没人给他打下手。
可不得收人吗?
清风子咧嘴笑了笑:“这类头角峥嵘之物有多金贵,大家都明白,在这乱世,啥值钱?可不是长生法么?”
“也就道爷我心善,像这样机缘,旁人就是求也求不来呢。”
“娃娃们,道爷我悉心为你们着想,你们可要争气,莫要让为师失望。”
清风子脏兮兮袖袍猛地一挥,十几个丹炉赫然飞出。
看着徐徐落在跟前,巴掌大小的黑色丹炉,炉膛内藏料三份,宣纸一张,众人欣喜若狂,跃跃欲试。
“这是净血丹丹方,谁若能将此丹练出半成效力,即日可入得丹房!”
齐风恍然,这是要炼丹。
就在众人摩拳擦掌,手触丹炉之时,清风子的话,瞬间让在场所有人身子一滞。
“不过...”
齐风抬首,随众人愕然看去,只见清风子手抚下颚,眼神颇为古怪,脸上阴晴不定。
“不过,在炼丹前有一件事,道爷我啊,突然想起来了,哼哼,这可不得不说!”
望着蓦然沉下脸咬牙的清风子。
众人惶恐。
毕竟,谁也不知这喜怒无常死癞子到底在想什么,大家虽自身不足,但眼下没一个真傻到站出来找死的。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齐风心中念到,莫非炼丹失败,还要被这癞子头直接杀了不成?
看着大家心有余悸,齐风原本皱起的眉头更是紧紧蹙了几分。
清风子背手迈步走下,在众人中间,踱着方步不停打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近,玄清观不太平,传言有魔道贼子,妄图觊觎我派成仙功法,为此,插了细作进来,你们说,有是没有啊?”
众人不语。
清风子眉头一挑,如同鹰隼般目光逐个在众人脸上扫过。
“嗯?说话啊!都他娘哑巴了?”
他伸出长满鸡眼的手背,随手揪出一位道童,盯着他道:“傻蛋,你说,咱们玄清观,到底有没有细作?”
浑身黑毛的傻蛋,看着那麻癞如蛤脸,早已吓得口齿不清,嘴皮子乱颤。“我...我...我...”
瞧着那窝囊样,狰狞的清风子一巴掌将他脑袋拍碎,骂骂咧咧道:“真他娘是个废物,连话都说不利索!”
旋即,他眯着眼,睇向另一个面相臃肿如河马样的杂役,诘问道:“麻三,你说说看,咱玄清观里到底有没有别家的细作啊?”
麻三吞了吞嗓子,不敢犹豫,面色惶恐道:“没…没有。”
“嗯…”
清风子点点头,掠过他,又走几步。
他身上散发的恶臭,夹杂着死老鼠的味道,如同一堵墙狠狠撞向众人。
“铁柱,你也说说看,咱玄清观里到底有没有细作啊?”
铁柱掐紧自己大腿,倒吸一口凉气,尽力平复着:“回…师傅…没…没有。”
“嗯…”
清风子凝着声,凑了过来,站在对方身旁,顿了顿,侧头狐疑道,“不过,你确定没其他事瞒着为师?”
铁柱顿时吓得趴在地上,噤若寒蝉,头都不敢抬:“徒...徒儿不敢!”
巨大恐惧和无形压力,迫使他对着溶洞地面咚咚磕起了响头。
“啧啧啧…”
清风子咧着发黄的嘴,围着他打转,昏黄的眼珠不停在转动。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这嗒嗒的脚步声,在寂静的丹房里愈发让人心神不宁。
满是恐怖又压抑氛围中,众人只感骨寒毛竖,想起曾经哪些弟子凄惨下场,心中更是阵阵后怕。
“徒儿啊,炼丹不成,为师不怪你。”清风子故作悲天悯人模样,轻轻拍了拍他肩头,随即,哼哼道:“但若是敢欺师叛祖…道爷我啊,可绝不能饶恕你。”
铁柱跪伏在地,缩着脖梗,五指因用力而泛白:“徒...徒儿不敢。”
“不敢?”
清风子脸上逐渐可怖起来。
“你看这是甚!”
只见他抬手黑影,直接将那芝麻般大小东西从其双鬓取下。
继而抓起铁柱高高竖起的发髻,往后一拽,将手中东西摊在他面前,那东西正不断变大,宛如独眼大小。
“娃啊,你是哪个贼子的眼睛啊?”
铁柱抬头看向恶心的不能再恶心的蠕动碎肉,顿时吓得惊慌失措,结结巴巴道:“师傅...我...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求求您...相信我!这不是我的,这真不是我的!”
“徒儿,为师对你可不薄啊...你说你为何要这样做?嗯?”
清风子满是伤心的伏近他跟前,旋即,面色狰狞,大声咆哮道:“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难道你就是这样回报为师的吗?!道爷我啊,现在就祭了你!”
清风子不知从哪抓来一口黑鼎,拎带着铁柱腾空而起,随手一扔,直接丢进那两米多高的黑鼎中。
突然,那鼎内伸出团黏滑触手,瞬间将铁柱卷起,缩回鼎内。
——————哧!
啊!
几声凄厉惨叫之后,再也没了声音。
甩了甩手上猩红血液,清风子漫不经心的向众人看去。
“徒儿们,你们都给我记好咯。”
“道爷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子救过他的命,给他吃,给他喝,都算他半个亲爹了!”
“可他呢?”
“他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还它娘勾结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贼子,干出如此欺师灭祖的事!”
“真是该死!”
“真是该死啊!!”
清风子咬着牙,狠狠踢爆脚下丹炉,随即揪住一个杂役的衣领,切齿道:“你说,道爷我哪点对不起你们了?嗯?”
被揪紧衣领晃了晃的麻三,还未开口,就再次被推了回去。如出一辙,他再次揪住身旁一个道童,斥问道:
“你说,道爷我哪对不起你们了?为何你们要这样对我?嗯?”
“说啊!你他娘哑巴了?”
清风子咧着一口烂牙,口中臭气熏天,双目快要瞪出火。
众人沉默。
看向眼前杀人不眨眼,又曾拯救他们于水火的师傅,心中五味杂陈。
齐风深感意外。
他万没想到这些对清风子来说啥也不是的药引,竟能引得他如此动怒。
现场再次安静。
看向在场无人敢言,无人敢说弟子们,清风子沉默了,脸上闪过悲。
推开手中道童,他转身,摇了摇头,
“道爷我……伤心啊!”
嘴上说是伤心,可在齐风眼里,那脸上狠厉气色却近乎要凝成实质。
反观这些弟子,脸上布满惊惧。
大家都缩着脖子,战战兢兢。
在齐风记忆,癞子头喜怒无常,谁也捏不准对方在想什么,倘若一时口误,触怒对方,只怕小命不保。
因此,沉默成大家最好方式。
清风子弓腰搓手,踱步朝前方走去,闪烁不定阴影中,浑浊眼眸在不停转动。
少顷,他才开口,
几颗零星碎牙就这么裸漏在外。
“这次,确实是道爷我看走了眼,道爷我……很是心痛啊!没成想,我玄清观竟出了细作,还他娘是本道爷亲自收的,啧啧啧,都怪道爷我掌握了成仙功法,引得一些不三不四的贼子觊觎,也属实正常。”
说着,清风子脸色稍缓。
“毕竟,像道爷我这般有天赋的仙才,在这世道,那也是凤毛麟角,真不知你们是修了几世福,能拜在我麾下,娃娃们,你们可要懂得珍惜,别学铁柱那孽徒,混沌不明,落得这般下场。”
“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笔直身子,高声应道:“明白!”
“嗯,接下来,就随我开始吧。”
清风子满意点头,表情极度亢奋往巨大丹炉走去,旋即面色狰狞,袖袍脱落,双手猛地朝空中一举。
“起炉!”
“炼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