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过往

哥特式建筑天然自带一种神秘感,他的每一种图案设计都让人试图感到一种非人的诡异,那是受难的鞭笞者的虔诚。每一尊雕像,仿佛都受着钻心的苦痛折磨。

头戴巨盔的圣堂骑士屹立宇教堂两侧,处于中心的自然是天主在人间的代表,教会的牧羊人——年近七十的格里高利教皇,不过这位老人抬头挺胸,看起来他的寿命远不止于此。

在他面前跪着的,是两个小女孩,一个金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一个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

“起来吧。”教皇用宽厚而不失威严的声音说道,“让我看看你们。”

两个女孩有些惶恐的站起身来,但仍旧是低着头,不敢直视教皇的目光。

“不要逃避,天主的意志已将你们选中。”教皇命令道。

黑发的女孩胆子大一些,抬起了头。教皇用赞许的目光打量了这个孩子一番。而金发的仍旧低着头。

“快向我介绍一下吧,罗耀拉爵士。”

“是的,大人。”教皇身边高大的男人回答道。此人的日常着装便是一副宽大的铠甲,钢铁冰冷的棱角散发着寒光。“金发的女童是显赫的奥托公爵的次女,在所有选拔的贵族子女中,唯有他的天赋最优秀。黑发的女童是日月人,父母试图偷渡到莱茵,但不够明智,最终全都死在了途中,这孩子却展示出了非同寻常的能力并借此活了下来。虽然血统不纯,不过她还小,没有多少记忆,我们能够教育她效忠于教廷,这样的人才,绝不能落入日月人手中。”

“很好,罗耀拉爵士,一定要尽力培养她们。”教皇吩咐道。

教廷的食物和款待,无疑是极为优渥的,在这样平安的时光中,秦妍灵渡过了一年的光景。金发的奥托公爵的大小姐虽然有贵族的架子,但两人很快便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她们共享着玩具、书本、或者青涩的秘密。不过,在这封闭的环境中,也只有她们两个同龄人彼此为伴。

时而有修女和骑士来给他们上课,教授一些奇异而晦涩的知识。

这一切都十分安好,直到一场袭击打破了平静。

教廷的计划,在提洛共和国和日月王朝的高层之间,已然不是秘密。巧合的是,他们阴差阳错的决定在同一天发动突袭。

辉煌的月色下,夏多布里昂,这座千年古城,再一次成为了历史的背景板。

夏多布里昂城的中心,是地标建筑圣莱茵大教堂,由莱茵帝国的皇帝兼圣徒腓特烈二世在执政期间建成。这座神奇的城市既是莱茵帝国的经济中心,也是莱茵帝国的宗教中心。各式各样的人物藏匿与这错综复杂的都市建筑群中,要远比藏在帝国境内的某座小镇上容易。每天来来往往的人流,互不相识的面孔是天然的掩护。

有两支精锐队伍抵达了这座宏伟的教堂周边,再往前,就是戒备森严的地区。日月人派出了他们的羽林军,提洛人则派出了代号“哈迪斯”的精锐特种部队。关于周遭的地形和警卫部署,两队人马都做了充足的功课。

大教堂第二层的窗户,很快被轻巧的从东方和西方各开了一个洞,由于装置采用了特殊的技术,教堂的报警系统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实际上,整座教堂的警卫力量远比外界想象的微弱,情报方面,莱茵人一直都不太擅长。

“这么好的艺术品,破坏了有些可惜呀。”有人在通讯中调侃道。

“专心点。”魏文武提醒道,他是这支禁军的领袖。禁军一个接着一个从洞口翻进室内,接着直奔教堂人员的起居室而去。

“慢着。”魏文武注意到声波雷达发出振动,“有一支队伍在九点钟方向。”他这些动作主要通过手语传达。

也近乎是同一时间,提洛人的特战队也注意到了这支陌生的队伍,两边都止步不前,而这个反应却又引起了双方的困惑。

“看来对面也发现了我们。”兰青云说道,他同样也是禁军中的知名人物。所有人都等待着领队的指挥,在这种情况,往往需要赋予一个人绝对的指挥权。

“绕路,走二号路线。”魏文武吩咐道。然而,对面的行动路线却又让禁军的行动犹豫了。

“没有朝我们追过来,而是直奔中央走廊而去了吗?”

“怕不是一伙盗贼。”有人说道。

“不可能,一般的盗贼不可能搁着那么远就发现我们,很可能是军事人员。”

“先去北边的库房隐蔽,他们想要离开,这也是必经之路。蓝枫,准备高精度的监听设备。”魏文武下令。

一行人很快便在库房附近隐蔽起来,一个轻型的收音设备被发射了出去,由于表面是软的,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很快便有声音讯息传了过来,是一连串金属碰撞的声音,大概是弩箭,发挥着远程射击的功能。

“看来是军事人员在交火,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能是提洛人。”

“看来他们和我们看上一个目标了。好巧不巧,居然在同一天。”

“快来人,这里有敌人。”说话的人用的是莱茵通用语,这个声音即使是在较远处的日月禁军也听得一清二楚。

“看来是暴露了,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处理掉守卫。”

“这样的话,我们留在这也没有太大意义了。”有人提议道。

正当魏文武认定行动失败,准备撤退时,楼下却传来一阵强烈的震动。似乎整片地板都要被掀翻了。

“什么情况,蓝枫。”魏文武问道

“不清楚,监听装置损坏。”蓝枫的口吻中带着疑惑与焦虑。

“所有人先撤退,兰青云,你引路,我和林昭殿后。”

强烈的振动还在延续,双脚行走在二楼的地板上只能勉强站稳。好在日月禁军训练有素,干净利落的从一个一个窗口撤离。很快便轮到魏文武和林昭了,这时楼下传来了一阵声嘶力竭的惨叫声。紧接着又是连续不断的惨叫。

“林昭,你先撤,我去打探一番就赶回来。”

“可是,领队,你一个人去太危险。”

“没事,我成为禁军这么多年,什么风雨没见过,林昭,这次行动之后你就该退役了吧,留在这太危险了,赶紧撤吧,这是命令。”

听罢,林昭也只好准备从窗口撤离,不过他一回头,魏文武已经顺着路线不见了踪影,林昭见状,也从窗外翻了回来。他收起脚步,小心翼翼的穿过回廊。在转角的尽头,他看见两个对峙的男人,有成排的尸体躺在走廊中,分别身穿着莱茵和提洛烦服饰,有点尸体似乎是直接被直接从中间撕开,红色的鲜血浸染了红色的地毯,腥味即使隔着距离也能闻到。而魏文武则悄无声息的埋伏在走廊背后。

“原来提洛人中也有知晓这种知识的人,真是让人别开生面。”说话的是带着巨盔的圣堂骑士,穿着紫色的修士长袍。他气定神闲,似乎胜券在握。而另一边的身穿提洛军服的战士则气喘吁吁,显得十分狼狈。不过他并不打算服输。

“真是倔强的对手呢,可惜你的时辰到了。”紧接着,那位圣堂骑士开始歌唱,林昭不懂音乐,但这歌唱却也令他全身发麻,有一刻仿佛短暂的脱离了尘世,进入了天国,那听起来像是教堂唱诗班的咏叹调,圣洁而优美,而这位圣堂骑士又达到了极为细腻的演唱技巧。不过,那本是属于安静欣赏的乐声,与现在的场景着实格格不入。

地上的鲜血似乎开始汇聚成一个形状,陡然间,一位天使从浸染的鲜血中显现,他高贵而美丽,手持燃烧着烈焰的长剑。

那战士似乎也同时在念叨着什么,这种语音的振动同样带着某种和谐,但是并没有乐声。一头体型庞大的狼回应了他的召唤。

“哼,区区异教徒的野狼怎么可能是天使长的对手。”圣堂骑士不屑一顾。事实也确实如此,任凭巨狼如何的撕咬、猛扑,天使长轻易的招架着这些攻击,随后一击便砍掉了狼的头颅。

“实力差距太大了。”林昭想,不过他定睛一看,却发现魏文武不见了踪迹。正当那天使长准备用剑刺穿提洛特种兵的身体时,天使却化成一道光消散了。

“居然……偷袭。”圣堂武士不甘的跪着倒在了血泊之中,魏文武从身后终结了他。估计四周无人,林昭也一枪便从背后终结了那提洛人的性命。

“林昭?”魏文武看起来有些疑惑,不过他很快便调整了思维“不管了,目标要紧。”紧接着他又对通讯说:“各部门准备接应,我们要把目标带出来了。”

这条讯息让在外头的日月禁军振奋了一番。但也有例外。“魏文武这人,总是喜欢单打独斗。迟早会付出代价的。”兰青云听到通讯后,喃喃自语道。

大门已经被先前抵达的提洛人打开了,林昭和魏文武冲了进去,里面有两个小女孩坐在床上,她们看起来都只有十岁出头,金发的女孩紧紧的搂着黑发的,看起来十分害怕,不过,任何一个孩子看到这样血腥的场景,都会吓得大哭吧,或者吓到哭不出来。

“走开!”那金发的孩子哭闹道。魏文武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准备一把将两人抱走。但出乎意料的,那黑发的女孩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脖子。这个举动逼退了魏文武,开始在身上摸索。

林昭意识到魏文武准备掏枪,毕竟上级的命令是,无法截获目标便将其摧毁。他一把抓住了魏文武的手臂。

“你干什么?”魏文武有些着急了,林昭没有理他,而是转头对那黑发的女孩说:“你是日月人吧。你看我们都有黑色的头发与瞳孔。”

女孩的态度似乎发生了一些动摇,但仍旧紧握着刀柄。

“我们能带你回家,去你家人在的地方。”林懿说道,他尽量使语气舒缓而自然,他的双眼与女孩四目相对,大约有几秒的时间。

女孩犹豫了,可正是这一犹豫,魏文武却迅速的从她手中夺走了匕首。她原先放松警惕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怨恨。

“你在干什么?”这次轮到林昭有些愤怒了。

“时间要紧。”魏文武简短的答道。扔掉匕首后,他一把抓起两个孩子,金发的孩子又哭又闹,但在禁军有力的双臂面前显得徒劳无功。

林昭和魏文武正欲转身撤离,刚走出起居室,一股力量便将魏文武推倒在地,金发的女孩趁机挣脱束缚,黑发的女孩想要离开,却被林昭抓住了手臂。林昭本以为她会挣扎一翻,但是她却没有。

从走廊的另一边走出一人,同样是圣堂骑士打扮,不过身穿着骑士的华丽铠甲。

“他们都以为弟兄贡斯当能独自解决问题,我保险起见来看了一趟,没想到差点就让猎物跑走了。”那骑士看着一地的尸体,有些伤感的说。

金发的女孩立刻跑到了骑士身边,要求他们惩治“坏人”。骑士快速的拔出了武器,那是一柄沉重的双手剑,仅仅看着便能感受到它的质量。

魏文武的武器是一柄古典刀,长度适中,单手双手皆可使用。仅一刹那,双方剑刃相撞,高手之间已然摸清了双方的水平。

“撤退吧,林昭。”魏文武说道,“敌人过去强大了。”

“两个人呢。”林昭想要试一试。

“两个人输给他只是时间问题。”

林昭听到此话没有犹豫,他知道从魏文武口中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很有自知之明嘛,日月人,不过没想到,一个晚上,三个大国最优秀的战士居然汇聚于此决一死战。”骑士的话语中透露着高傲,“不过,你能拦住我多久呢?”

双方又再次拼杀到一起,骑士挥舞着双手剑如同舞蹈,毫无费力且步履轻盈,剑在空中画出优美的弧线,每一次打击都能予以对手强烈的震颤,魏文武很快便感到双手发麻。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林昭并不知道,不过,他确实带着这个女孩顺利离开了,以魏文武用生命争取的时间为代价。

“唉,我还是太急功急利,想着这次行动成功就能升迁,终究还是……”通讯中传来了一段不完整的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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